第1節(jié)
============ 書名:皇家美人 作者:泊煙 文案: 沈瀠是名門長女,母儀天下,卻被寵冠后宮的徐昭儀氣到吐血。 重生后,她變成徐昭儀的表妹,一個貌美體弱的小戶千金。 周圍虎狼環(huán)伺,她還被送去靖遠侯府做小妾。 這位靖遠侯常年鎮(zhèn)守西北,鮮少在京中露面。據(jù)傳他身有隱疾,冷酷無情,且命中帶煞,無人敢嫁。 沈瀠愁壞了,以為自己跳進了大火坑。 沒想到,靖遠侯十分迷戀她。為了給她最好的,干脆造反當(dāng)了皇帝。 沈瀠:這家伙看我的眼神怎么越來越奇怪了??? 裴延:她站著也在撩我,坐著也在撩我,躺著也在撩我,我居然還被她撩到了…… 觀文指南: 1.男主喉嚨受過傷,前期話少,悶sao行動派,善用身體解決問題。 2.女主重生后致力于活得好,不是復(fù)仇腦,基本不存在虐點。 3.朝代架空,1v1獨寵。 4.和諧,別人參公雞,謝絕扒榜。 內(nèi)容標簽:情有獨鐘 歡喜冤家 因緣邂逅 穿越時空 主角:沈瀠 ┃ 配角:裴延,裴章,謝云朗 ============ 第1章 沈瀠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獨自站在高處,俯瞰整座皇城。宮里那些高低錯落的琉璃瓦和紅墻,沒有半分煙火氣息。 算起來,她久臥病榻,已經(jīng)半年沒走出過長信宮了。 長信宮是皇后的居所,一對巨大的鎏金銅鳳擺在丹陛之上,神態(tài)高傲。大殿面闊九間,重檐廡殿頂,氣勢恢宏。這里本是后宮最尊貴的所在,但自從蒹葭宮的徐昭儀得寵,長信宮的地位便越來越弱。如今,中宮臥床不起,藥石難達,更到了乏人問津的地步。 前朝后廷,暗地里都已在討論沈瀠的后事以及繼后的人選了。 一陣風(fēng)吹過,長信宮四檐的鈴鐸聲不絕。天色漸晚,晚霞染紅天際,宮里各處甬道的石燈和各宮的宮燈陸續(xù)亮了起來,這座冰冷的宮殿總算有了幾分溫度。 “娘娘,您醒了嗎?”帳外傳來一聲輕喚。寬大金貴的鳳床上,沈瀠幽幽醒轉(zhuǎn)。 這才剛?cè)肭铮蟮钪幸呀?jīng)燒著地龍和壁暖。與夢中不同,冰冷刺骨的感覺十分清晰,沈瀠用力裹緊身上厚重的棉被,虛弱地用手指挑起一角勾金絲的簾帳。 殿內(nèi)有些昏暗,只角落里散發(fā)著微光。她兒時眼睛受過傷,不能見強光。 “怎么了?”她瞇著眼,輕輕問道。 一個清秀的高個子女官用手護著銅燈站在帳邊,身后還跟著十?dāng)?shù)名訓(xùn)練有素的宮女,各個低眉順眼,表情恭敬。 女官垂眸道:“娘娘,該用晚膳了,您多少進些?!?/br> 沈瀠沒有胃口,只看著帳頂問道:“玉屏,殿中的香怎么換了?” 那叫玉屏的女官回頭看了一眼鎏金的博山頂香爐,謹慎小心地回答:“御醫(yī)說之前娘娘所用的香于養(yǎng)病不利,因此讓藥監(jiān)調(diào)配了新的。不久前,謝夫人去御藥房取藥,順道幫您送了過來,叫奴婢換上。娘娘可是聞著不習(xí)慣?奴婢這就命人去換。” “不必了。”沈瀠淡淡地說道。這香雖說與她平日慣用的不同,但聞著倒也舒服,身體沒那么沉乏了。 “謝夫人呢?”她又問。 “謝夫人坐了會兒,見娘娘睡得香沉,也沒讓奴婢叫您,就自己回去了。說是改日再過來探望?!庇衿寥鐚嵳f道。自皇后臥床不起,長信宮幾乎被架空,門可羅雀。唯有謝夫人還常來走動,時不時關(guān)心皇后娘娘的病情,也算有心了。 謝夫人閨名高南錦,是沈瀠的閨中密友,兩人認識快二十年了。謝家是大業(yè)朝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名門,高南錦的公公曾是首輔大臣,夫君是吏部侍郎。她還為謝家生了一雙兒女,可謂是幸福美滿。 沈瀠心中好生羨慕,卻又隱隱透著股苦澀。 她叫玉屏開窗透氣,玉屏委婉地勸諫:“御醫(yī)說您見不得風(fēng),還是等大好了,奴婢再陪您去御花園里散步吧?你最喜歡的梅花也要等冬天才開呢?!?/br> 冬天……她怕是熬不到那個時候了吧? 沈瀠少時便名滿京城,剛滿十四歲,先皇的三個兒子就都有求娶之意。父親為了躲過九王的奪嫡之爭,將她嫁給年紀最小,又無人問津的厲王。過了幾年,厲王的兄長們斗得慘烈,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厲王竟意外登基為帝,沈瀠得以入主中宮,母儀天下。 人人都說她安國公府嫡長女是個有福氣的,不到二十歲便貴為國母,金尊玉貴。然而她與天子少年時結(jié)為夫妻,彼此相敬如賓,入宮之后,兩人卻漸行漸遠了。 一年多前父親病逝,安國公府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異母弟弟因年輕而無寸功,不能承襲公爵之位,只封了個安定侯。繼母因此與她生了嫌隙,再不往來。 沈瀠不是沒為安國公府爭取過,但皇帝根本聽不進去。她這個失勢又病重的皇后,在天子眼里,已經(jīng)毫無利用價值了。 此時,殿外有宮女的談笑聲傳來。按理說,中宮周圍不許宮人如此放肆。但皇后將死,又被天子冷落許久,自然有人不把長信宮放在眼里。 “去外面看看?!鄙驗u虛弱地說道,聲音中尤帶著幾分威儀。 玉屏回過頭,用手勢打發(fā)一個宮女出去。外面隨即傳來一陣厲喝,喧鬧聲就止住了。那宮女返回來,支支吾吾的,不敢言明。 “說吧,如今還有什么是我受不住的?”沈瀠輕扯嘴角,清秀的面龐一半陷在陰影里,氣若游絲。 宮女跪下說道:“回稟娘娘,再過幾日,便是徐昭儀的封妃大典,又恰逢她懷育龍嗣,所以后宮各處都忙著去道喜。蒹葭宮的人一時忘形,并非有意沖撞中宮?!弊詈笠痪滹@然是她自己加的,為的是不刺激原本就身子孱弱的主子。 沈瀠聽了,只覺得諷刺?;实圩詈笠淮蝸碚宜?,就是為了徐蘅的事,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最后不歡而散。 徐蘅進宮以后,恃寵生嬌,行事跋扈,屢屢打壓位份低的嬪妃不說,還敢頂撞她這個皇后。那次,徐蘅逾制支取了與皇后同等規(guī)格的金器,別宮的妃子告到沈瀠這兒,沈瀠不過傳徐蘅來訓(xùn)了幾句話,以平眾議,徐蘅轉(zhuǎn)頭就告到皇帝那里。 皇帝駕臨長信宮,不分青紅皂白地呵斥了沈瀠,還當(dāng)眾宣布晉升徐蘅為莊妃,理由是她溫柔謙恭,秀外慧中。沈瀠被氣到吐血,加重了病情。 若父親還在,安國公府還能幫得上皇帝,她何至于此?說白了,后宮的種種榮辱,不過是前朝權(quán)力斗爭的折影罷了。 “你扶我起來,其它人先退出去。”沈瀠伸出手,對玉屏說道。 玉屏對身后的宮女們點了下頭,待宮女們行禮退出去,自己俯身去扶沈瀠。玉屏覺得皇后娘娘今日的精神比往日好上許多,興許真是御醫(yī)調(diào)配的香起了作用,心里還有些高興。 沈瀠下床,蹣跚走到妝臺前,慢慢地端坐下來。銅鏡里印出一張憔悴不堪的臉,形容枯槁。她抬手按在臉側(cè),心中無限哀戚。 這幾年,她左右周旋,為天子費力維持后宮平衡,處處力求至善,生怕有辱家門,有愧中宮之位。幾乎熬盡了心血,可到頭來得到了什么?堂堂皇后,竟落得猶如棄婦一般的下場。 沈瀠嘆了口氣,閉上眼睛說道:“玉屏,你的老家并不是我母親的故鄉(xiāng)嘉興府,而是福建建寧府,還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哥在等你,是嗎?” 玉屏一驚,連忙匍匐在地上:“娘娘,奴婢……奴婢不是有意欺瞞……” 沈瀠打斷她:“你不過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你。大殿旁邊八寶架的第三行第二格有個黑漆盒子,里面是我為你存的嫁妝。等我死后,你就告訴皇上,我準你出宮嫁人。這是我最后的心愿,他應(yīng)該不會拒絕?!?/br> “娘娘!”玉屏聲淚俱下,“奴婢不值得……奴婢對不起您!” “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庸碌之輩,否則怎么能坐上皇位?只不過,我也是他的一枚棋子,被他算計罷了。”沈瀠苦笑著搖了搖頭,看向玉屏,“自我入?yún)柾醺?,你便一直跟著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出宮去吧,別把一生耗費在這里?!?/br> 玉屏連連搖頭,泣不成聲。 “不哭了,再為我梳一次頭,就梳我從前最喜歡的飛仙髻吧?!鄙驗u對著銅鏡,平靜地說道。 玉屏意識到這或許就是老人們口中的回光返照,心中難過至極,還是順從地拿起妝臺上的象牙篦子??蓜傓淦鹉穷^烏墨般的秀發(fā),便落了好幾根在掌心。她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低頭繼續(xù)梳發(fā)。 沈瀠只覺周身輕若浮云,夢中那種輕飄飄的感覺再度襲來。她望了一眼案上以她的心頭血入墨而抄下的佛經(jīng),暗自發(fā)愿:佛祖神明在上,信女沈瀠此身做為安國公嫡長女而生,以長信宮之主而死,窮極富貴,心中無怨。 但愿來生,只做一個平凡的女子。 * 深夜,皇城里喪鐘大鳴,如同一枚巨石投入湖里,蕩起陣陣漣漪。 皇城附近的幾座大宅相繼亮燈,而安定侯府的內(nèi)院,婦人一下從床上坐起。她先是側(cè)頭凝聽,然后猛地撩開帳子,聲音因為極度緊張而顯得尖細:“快來人啊!是不是宮里出事了?” “夫人?!币幻蛬D疾步入內(nèi),神色惶惶,“皇后娘娘,薨了!” 床上的婦人小周氏,是沈瀠的繼母,也是親姨母。此刻,小周氏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表情變幻,看不出喜怒,只抓著那婦人的手臂問道:“真的……沒了?” 婦人沉重地點了點頭:“中宮來報喪的人剛走,原以為皇后能撐過年關(guān),再給我們些時日籌備周全,怎想到如此突然……” 小周氏聽罷,趕緊下了床,攥著手在屋中來回疾走。忽然,她轉(zhuǎn)身吩咐婦人:“你去把浵姐兒和侯爺都叫起來,我們這就進宮。對了,叫他們服縞!” “夫人,您這是要……?”婦人不解,但馬上回過味來。按制此時進宮并不妥當(dāng),但繼后人選還未定下,皇上春秋鼎盛,中宮之位不會虛懸太久。蒹葭宮那位徐昭儀是得寵,可徐大人畢竟是低等行伍出身,哪怕官位做得再高,徐家的家世都配不起長信宮的尊位。 小周氏顯然想為親生女兒搏一搏。 不久后,小周氏帶著兒女入宮,一路從丹華門嚎哭至長信宮,幾近暈厥,數(shù)位宮人輪流攙扶,鬧出的聲勢極大。長信宮前立起白幡,宮人全都服縞,跪伏在殿前哭喪。這座大半年無人問津的宮殿,仿佛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隨后天子駕臨。這位正值盛年的天子,面容英俊,身形瘦削,連投在地上的影子都帶著幾分冷冽和威嚴,所到之處,宮人噤若寒蟬。 裴章落坐在鳳床邊,借著床邊一盞宮燈,望著安靜躺在床上的發(fā)妻,臉上冷凝著,久久不語。 玉屏跪在帳外,渾身緊繃,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你不是告訴朕,御醫(yī)說可以撐到開春?這是怎么回事!”帳中傳出一道低沉的聲音,含著幾分怒意。 “奴婢不知?!庇衿令澲曇艋卮穑澳锬锿蝗痪汀緛聿患跋蚰A告?!?/br> 裴章沉默,殿內(nèi)猶如漫漫長夜一般寂靜。 從前他來長信宮,大多時候也像這樣寡言,沈瀠亦不曲意逢迎,倆人往往相對而坐,半天都不說話。上回兩人因為徐蘅的事大吵一架,那之后,他再未來過。 倒不是他存心冷落,而是西北換防,他啟用徐蘅之父徐器,想讓其取代靖遠侯鎮(zhèn)守山西。但是徐器無用,幾番折騰下來,還是無法服眾……他被前朝的事拖住,不想今日,這陪伴自己渡過最艱難歲月的女子,忽然就撒手人寰,他內(nèi)心翻涌著難以置信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懊惱。 裴章握了握拳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就算貴為天子,也有無能為力之事。 “皇后臨終前,可有交代什么?” 玉屏搖了搖頭:“娘娘什么都沒有說?!彼露Q心,忽然大聲道,“皇上,奴婢想為娘娘守陵,請您恩準!” 裴章沒有馬上接話,過了會兒才道:“你雖是朕派去皇后身邊的,但這么多年,她確實待你不薄。朕準你為皇后守陵三年,而后你便自由了?!?/br> 他想,這大概也是皇后愿意看到的吧。 “皇上,皇后娘娘的家人來了?!贝髢?nèi)官走到帳外,小聲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