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秦掬月一聽笑道，“陸先生”

    “對?！睍硶晨纯磳γ娉詵|西的陸楊，笑道，“師姐你知道了”

    “猜的?！鼻剞湓抡f，“其實都不用猜，有眼睛的就該看出來了。”

    暢暢有那么明顯嗎那時候明明還不是

    兩人在賓館住了一晚，來去匆匆，第二天一早趕回來。江滿那邊已經收到消息了，晚飯的時候睿睿嚷嚷著得加菜。

    另外半大少年還有點替他姐抱不平，吃飯的時候問“姐，是不是有人給你壓價，上次一幅畫就三百萬了，怎么這次兩幅才剛過三百萬?！?/br>
    “書畫作品也要按尺寸的?！睍硶车?，“上次那幅是六尺全開的工筆，我畫了一個多月，這次是四尺寫意條幅，能一樣嗎。你上街買個西瓜還論大小呢。”

    睿?；叵雑iejie畫寫意，瀟灑豪放地幾筆下去，便笑嘻嘻說“姐，那你使勁畫呀，我要是能畫幾下就掙那么多錢，我天天畫，天天賣?！?/br>
    “傻小孩?！苯瓭M笑道，“街上賣西瓜的多了還便宜呢，外面到處都是你的畫也就不稀罕了?！?/br>
    “所以幾年之內應該不會再賣畫了?！睍硶痴f。

    其實有些自己特別喜歡的畫，她還不舍得賣呢，弄堂秋晚她花了小兩個月的時間畫出來了，還特意精工裝裱了，自己收著看著挺滿意，舍不得賣。至于弄堂系列的“冬”，她壓根還沒畫呢。

    錢夠花她就滿足了。又來三百萬，足夠她再買四套，湊齊她那十二套房子?？隙ㄓ貌涣?，江滿就叫她考慮再買兩處位置好的店面。

    小包租婆目標達成，覺得置業(yè)大業(yè)完成，差不多了，心滿意足，好長時間也沒有掙錢買房子的了。

    所以之后整整五六年，青年畫家姚暢在研究生畢業(yè)后舉辦了備受關注的個人畫展，獲得過含金量極高的國家藝術大獎，作品也數(shù)次登上核心美術雜志備受贊譽，卻沒有再賣出過任何一幅作品，讓很多喜歡她的畫作的人只能徒勞興嘆。

    這是后話。

    “對了爸爸，我今天放學看到堂哥了。”睿睿吃飽了才想起來。

    “你放學不趕緊回家，在哪兒看見的”

    “就是在放學路上看見的，他在那個什么麗晶大酒店門口，穿西裝打領帶，跟著一個老婦女往里邊走，肯定是他。”睿睿說，“他個子那么高，特別好認，不過他沒看見我，我跟幾個同學走路經過的?！?/br>
    “跟一個老婦女”江滿問。

    “要不然老富婆”睿睿笑嘻嘻說道，“看上去肯定比mama大好多，少說得有四五十歲了，冬天穿裙子，還有毛皮大披肩?！?/br>
    “抱歉，你媽四十六了?！苯瓭M淡然來了一句。

    “那她就得有五六十歲了?！鳖ｎＱ劬Χ疾徽５卣f道，“mama你多年輕啊，你看起來也就比我姐大一點點，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最年輕美麗的?！?/br>
    “嘴巴真甜，明天給你加雞腿?！苯瓭M轉向姚志華，“你知道”

    “我不知道?！币χ救A說，“我知道他干什么呀，從他跑來說要混出個人樣給我看看，我都小半年沒見過他了?！?/br>
    “你這些侄子侄女”江滿咂咂嘴，評論道，“你大哥家，高產高升是沒什么本事，文化不高務農，可人家日子也過得下去，尤其高產媳婦能干，小家庭聽說還不錯的，青葉青芽結婚嫁了人，種地打工也安生過自家日子。你二哥家，招娣給自己挑了個好女婿，姚洪波小伙子好樣的，農村致富人才，領娣嫁到縣城做點小生意，琳琳來滬城當老師了。你大姐家，你兩個外甥托了他們爸媽的福，有穩(wěn)定工作，這么數(shù)一數(shù)”

    她嘖了一聲，笑道“看來你們老姚家第三代，指不定還能出姚高興一個人才呢，長得都比他兩個哥哥好?！?/br>
    “你少消遣我兩句?！币χ救A說，“我橫豎管不了他?！?/br>
    當著仨孩子他沒能說，晚上睡覺時就跟江滿說，他上次問過姚高產了，姚高興跟姚高產炫耀，說他給一個姓駱的女老板當秘書，工作主要就是跑跑腿，跟班兼保鏢性質的，他形象好老板帶他當門面，工作輕松長見識，經常出入各種高檔場所。

    丟死人的事情，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還顯擺了。

    “我不是說嘛，這年頭已經是看臉的社會了。你們姚家的人呀，除了高產長得相對普通了點，其他人可真得感謝你們這副好皮相，你看看青葉青芽，小學都沒上完，找對象還都過得去?！?/br>
    她說著側頭看看倚在床頭的姚志華，笑嘻嘻調侃他，“想當初我們姚主任，那也是十里八鄉(xiāng)出挑拔尖的帥小伙子，對吧”

    “現(xiàn)在也是十里八鄉(xiāng)出挑拔尖的帥老頭?！币χ救A閉目養(yǎng)神，眼皮都沒動一動。

    “怎么叫帥老頭呢，你現(xiàn)在還可以說帥大叔，別急著把自己歸到老頭的行列。”江滿笑。

    “跟江老板不能比，江老板現(xiàn)在上街還照樣吸引年輕小伙子?！币χ救A依舊閉著眼睛說。

    江滿的某個笑話，保養(yǎng)太好，打扮講究，身材也沒發(fā)胖走形，讓人看不準她的年齡，傳說中的逆生長，似乎增長的只是迷人風韻罷了。所以前陣子逛街還被人搭訕過。

    即便知道她的真實年齡，她去交易所，居然還讓年輕的客戶經理迷戀上了，羞澀送花請吃飯。后來江滿只好給自己換了個客戶經理。

    姚志華有點醋。

    醋了的姚教授伸手摟著江老板，把胳膊給她枕著，嫌惡地看看她臉上的眼膜，終究沒膽量給她揭下來扔了，兩人安閑依偎著，共有一室的溫馨時光。

    所以人不經念叨，沒過多久，寒假過后剛開學，姚高興突然跑來找姚志華。

    大約知道他三嬸的威名，這次沒敢到家里來，跟個大學生似的混跡于校園，貓在小紅樓附近等著，看到姚志華下班回來趕緊跑過來。

    姚志華一看，大冷的天，春寒料峭呢，姚高興西裝革履，頭發(fā)梳得油亮，看著挺風光啊，開口就是借錢。

    “高興，你出來打工半年多了吧，春節(jié)也沒回家去看看你爹娘，我也沒見到你人?！币χ救A冷臉問道，“你錢呢不是說混出個人樣給我看看嗎”

    “三叔，人有時背運，關公還走過麥城呢?！币Ω吲d說，“三叔你先借我點錢，我遇到點事兒，是真落魄了，騙人我是王八蛋，飯都吃不上了，你要不借給我今晚我就得挨餓了。不用多，你先借我兩千，兩千對你就是小錢，我熬過這陣子，我馬上就找新工作?！?/br>
    “那你自己說說，怎么回事兒”姚志華問，“靠山靠水不如靠自己，想靠著別人吃容易飯，靠不住了”

    事實還真讓他猜個七八分，當然內情要再精彩些。

    像姚高興這樣的，在家慣得不知天高地厚，又沒見識，來了滬城以后，燈紅酒綠迷人眼，紙醉金迷的日子太有誘惑力了，根本不想出力吃苦，怎么會踏踏實實工作。

    于是一頭扎進去，憑著皮相好，找工作專揀輕松錢多的，結果正好有適合他的，跑去做公關先生。

    沒做幾天，讓個五十歲上的富婆看上了，帶在身邊美其名曰當秘書，跑跑腿、當當跟班，跟著富婆每天出入各種高檔場所，吃吃喝喝日子簡直太舒服了。

    姚高興覺得他的路子真是選對了。

    然而人心無足盡，日子長了，老富婆的吸引力畢竟只在于錢，姚高興精神生活就向外發(fā)展了，背地里跟一個在歌廳工作的小服務員好上了，悄悄來往打得火熱。

    等于是富婆包養(yǎng)他，他再拿富婆的錢跟小服務員談戀愛。

    這種事本來就容易露餡，富婆身邊本身也不缺吃軟飯的，給他捅出來了，富婆一看，這種養(yǎng)不熟的就不養(yǎng)了吧，反正新鮮勁兒也過去了，趕出來了。

    姚高興這大半年來，好吃好穿慣了，根本也沒有余錢，打工是不可能的，出苦力是不可能的，沒幾天就山窮水盡了。

    所以他可沒說謊，姚志華要是不借給他錢，就該餓肚子了。

    “三叔，人在他鄉(xiāng)，我就是一時有點難處，你看我在這滬城除了你，舉目無親的，你借我點錢我度過難關，馬上找新的工作?！?/br>
    “來滬城混的人，很多翻垃圾桶都沒餓死，人家也照樣混好了?！币χ救A冷著臉說，“我可沒錢借給你，我身上從來不帶錢?！?/br>
    姚高興看著偶爾路過的鄰居和學生，把心一橫說“三叔我跟你發(fā)誓，我明天就去好好找工作，可是人家也不一定馬上發(fā)工資吧，你好歹給我個生活費，你是我三叔，總不能看著我餓死，我又不好意思整天到你家來蹭飯，我知道三嬸不待見我。我要整天來蹭飯不是讓你也為難嗎?！?/br>
    姚志華肯定不能給他錢啊，有一就有二，還開口就兩千。

    姚志華想來想去“那你跟我走，我解決你吃飯的問題。”

    姚主任長期跟著媳婦混，耳濡目染也學會江老板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cao作了。

    他問清姚高興現(xiàn)在住哪兒，被富婆趕出來后，一時之間他也沒租房子，租房子估計也沒錢，厚著臉皮擠到小服務員的出租屋去了。

    姚志華于是把他帶到出租屋附近，找了個新式快餐廳，當著他的面給他充了兩百塊錢的卡。

    “你看好了，兩百塊錢，包子饅頭吃的簡單點，夠你吃個十來天了?！币χ救A說，“十天時間，足夠你找工作了吧，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下次餓死我也不會再管你，你要是出來打工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就干脆回老家種地搬磚去?！?/br>
    回來跟江滿一說，江滿哎了一聲“你這邊借不到了，他不會去sao擾琳琳吧”轉頭就叫暢暢，“暢暢，你給琳琳打個電話，叫她小心點兒，別單獨見姚高興，千萬也別借錢給他，就說你爸給他買過飯卡了?！?/br>
    暢暢說姚琳琳那個學校平時全封閉管理，姚琳琳只要不出來，他反正進不去，不用擔心。

    “琳琳跟他不怎么來往的?！睍硶痴f，“姚高興小時候老欺負她?！?/br>
    “下回再不正干，我把他趕回老家去，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姚志華說。

    江滿“你呀，也就說說，滬城又不是你家的，你憑什么趕人家呀，還是少cao點兒心吧?！?/br>
    之后還真好長時間沒來，姚志華抽空給姚高產打電話，明示暗示他，說你弟弟這段時間可沒正經干工作，凈走邪門歪道的路。

    姚高產“不是說給人家老板當秘書嗎給爹娘打電話說混得可好了。”

    “說什么你都信，你長沒長腦子啊?！币χ救A嘆氣，知道這個大侄子一直生活在村里，壓根沒見識，就干脆點明道，“高產你也不想想，他一個大專生，學財會的，怎么給人家大老板當秘書弄個女老板都五十多歲了，我都不好意思直說?！?/br>
    姚高產唯唯諾諾沒接話。

    “前陣子換了個工作，也不知道干什么的，我也沒見著，叫你爹娘心里也有個數(shù)，別被他騙死了還信他。你呀好歹說說他，不行叫他回老家找個安穩(wěn)工作，這樣下去就完了?！币χ救A說，“你要是不行，叫你媳婦去說。”

    好歹大侄媳婦聽說還比較明理能干。

    姚志華心里煩。放下電話看看外面，院子里陸楊正在教睿睿鍛煉體能，兩人比賽俯臥撐，暢暢捧著個奶茶坐在旁邊參觀。

    多看看自家仨孩子，姚教授心里總算舒坦些了。

    睿睿的“叛逆期”目前還沒什么苗頭，爸媽足夠威武也足夠民主，半大少年在江滿和姚志華跟前是不敢頂嘴，頂嘴不正干，他爸媽倒也不會打罵，但是到最后吃虧的肯定是他自己。

    jiejie呢，軟綿綿慢吞吞，大男子漢他得護著讓著。

    而陸楊來了以后，睿睿很快就跟陸楊混到一起了。陸楊這個年齡，對睿睿這年齡的半大小子大概比較能理解溝通，也能號準他的脈。而他自己本身足夠硬核，要文要武，都足夠讓睿睿這么個小屁孩仰慕的，踢球踢不過他，學霸霸不過他，打游戲都打不過他。

    所以睿?，F(xiàn)在覺得，他在這個家里真正的“鐵哥們”“知心人”，居然是這個后來的老資格，準姐夫。有些少年人的小秘密小苦惱，不敢跟爸媽說他都敢跟陸楊說。

    包括姚志華弄來給他做青春期教育的那兩本書，看不懂他不找姚志華，他自覺就去找陸楊了。家里現(xiàn)成的醫(yī)學博士，干嘛還找一本正經的姚主任呀。

    而陸博士的青春期教育也足夠硬核，隨手拿張紙過來，系統(tǒng)講解，還配上絕對科學客觀的手繪圖解，生動形象有趣味，順便心理衛(wèi)生教育。

    于是半大小子沒事就喜歡跟陸楊一起玩，特別有認同感。

    日子一長，輪到陸楊叫苦了，超大號電燈泡。

    陸楊就干脆跟他約定我?guī)阃娴臅r候怎么都好，我跟你姐一起的時候，我們需要兩個人的空間，你不能老跑來摻和打擾。不然下次不帶你玩了。

    所以晚飯前哥倆好的打球鍛煉，晚飯之后陸楊說要帶暢暢出去散步，睿睿一聽，自覺回他房間看書去。

    家里人多，陸楊成功拐了暢暢溜出去。

    第177章 二人時光

    陸楊成功拐了暢暢溜出去， 一路卿卿我我地出了滬大南門，跑去外面玩。

    兩人漫無目的隨心所欲， 不知怎么就走到附中附近了。

    “看看，我的中學母校?！睍硶惩熘?， 黑眼睛亮晶晶地眨了下， 閃著慧黠，“今天星期六， 應該只有高三的上晚自習，我們溜進去玩”

    陸楊“人家不給進吧。還是你會翻墻”

    “我肯定不會， 你翻過墻嗎”

    “翻過，男孩子幾個沒翻過學校圍墻的”陸楊笑著跟她講起來，高中時候覺總是不夠睡的，他又是走讀生，遲到了不想走學校大門被記名字，就干脆翻墻進去。

    暢暢訝異地側目看他“你是學霸哎?！?/br>
    “所以啊，學霸翻墻被抓住了也沒怎么樣。有一次我翻墻跳下去，正好被教導副主任看見了， 看看是我，瞪我一眼說趕緊滾去上課。”陸楊自己忍俊不禁地笑起來，“我那時候要是遲到了，到教室門口老師都不問我怎么遲到了， 明知道又睡過頭了， 裝聾作啞就讓進去了?！?/br>
    學霸有特權， 只不過這學霸有點不太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