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志華把包拎起來，哎了一聲問“你這都帶些什么呀，還真不輕?！?/br>
    “秀玲讓捎來的土特產(chǎn)什么的。”陸安平累得腹誹了一下，自家媳婦還真不心疼人，這么一大包，早知道繞這么大一圈子，他就不該帶的。

    換姚志華扛包，帶著陸安平回到家中，到樓下就聽到一陣叮叮咚咚的琴聲，進門暢暢正在練琴。

    小姑娘看著陸安平其實有點陌生，不過大人都說過了的，就禮貌地叫陸伯伯好。

    江滿一手菜鏟子從廚房出來，問了問肖秀玲和楊楊，叫姚志華先倒茶。

    “哎喲暢暢，是你在彈琴呀，還真長成亭亭玉立的小公主了?！标懓财娇粗」媚锔吲d，摸摸頭叫她，“好好彈?！?/br>
    “今天的半小時練完了?！毙」媚镄Σ[瞇。

    “練完了呀?！标懓财接谑侵钢χ救A扛上來的大包，“去看看，你大姨都給你帶些什么東西，好像全是吃的?！?/br>
    “暢暢去看看?！币χ救A端著茶壺過來。

    于是小姑娘跑去打開包開始探寶，還真都是吃的，干果，海產(chǎn)干貨，果脯和rou脯，暢暢翻出一包蜜汁豬rou脯，笑瞇瞇吃了一口，拿去給mama嘗嘗。

    “我還真服了秀玲姐了，這么多東西，她怎么沒讓你扛兩箱水果來。”江滿打趣道。江城當?shù)厥a(chǎn)各種水果。

    陸安平也不拿自己當客，自己坐在沙發(fā)上喝水，姚志華就去幫忙端菜，收拾了桌子吃飯。兩個男的還喝了點白酒。

    江滿家里做菜自然都是家鄉(xiāng)味，來到滬城口味上也沒受多大影響，陸安平邊吃邊說終于吃一頓飽飯了。一路上不說，來到后招待方吃的菜都是清淡的當?shù)乜谖?，動不動還放那么多糖，他實在吃不慣。

    “你這還不習慣，我在這讀了四年本科都沒習慣，靠著江滿做的辣豆醬熬過來的?！币χ救A笑，想起來又跑去冰箱，拿家里還剩下點的辣豆醬推薦給他吃。

    “你們也去南方好幾年了，還不習慣，那邊口味都偏甜口清淡吧”江滿問。

    陸安平說江城那邊海產(chǎn)多，咸甜都有，講究佐料，“再說誰還整天在外面吃飯，秀玲喜歡做菜，我們住那有個挺小的院子，她得空還自己種菜吃?！?/br>
    從吃聊起，就聊了些近況，逢年過節(jié)都聯(lián)系的兩家人，其實83年春節(jié)一別就沒見過，楊楊都上六年級了。

    “別提那熊孩子了?！标懓财降?，“長大了都不好玩了，學會頂嘴講理，心眼也多了?！?/br>
    這個話題同樣讓江滿和姚志華笑起來。

    “兒子大了哄不了了，關鍵他還就喜歡跟我頂嘴講理，隨便說句話也得向著他媽，好像我怎么就會欺負他mama似的?！?/br>
    江滿和暢暢都在，有些事陸安平也不好提，就又聊起了老家的一些事情。

    他們一家這幾年倒是回去過兩次，都是趁著春節(jié)，匆匆來匆匆回，不回去肖大嬸念叨，回去了肖大嬸又心疼他們路上挨累，叫他們今年別回去過年了。

    說說笑笑吃過晚飯，天都黑定了，陸安平說得回去了。

    一家人送他下樓，送到家屬院門口，江滿和暢暢就先回來了，怕他地方不熟，姚志華繼續(xù)把他送回去。

    兩個大男人就一路聊了起來。陸安平問姚志華，說你們真不生了啊。

    “不生了?！币χ救A說，“只生一個好，你們不也一個?！?/br>
    “我們可不是自己不想生?！标懓财降?。

    他從非洲回來后，其實特別想再生個孩子來著，再生一個，他和肖秀玲不就更不擔心再有變故了嗎。

    可那時肖秀玲對他還有些情緒，獨自住在村里，一家人都沒能團聚，兩人這一耽誤，等到他把肖秀玲接過去，戶口轉(zhuǎn)了，計劃生育也實行了。

    陸安平道“我父親現(xiàn)在最懊悔的，就是當初不支持我們，還由著我姐給我們使絆子?，F(xiàn)在我們一直在南方，老爺子也退了，養(yǎng)老了，我姐家兩個女兒也大了，小的都上大學了，他跟前就沒別的孩子，整天想把我們弄回去。”

    “那你們回去”姚志華想了想，陸安平在地方上歷練鍍金這好幾年，回首都，應該能發(fā)展得不錯。

    “不回去。秀玲那人，你看著好性子，其實也夠倔的，她不想回去，我在地方上也干出滋味來了，得心應手，回去也不見得就好。我們這樣一家三口，習慣了真不想回去。老爺子呢，就整天想孫子，前陣子還提出把楊楊接回首都上學。你說楊楊一個小孩，也沒跟老爺子生活過，我們不回去，哪能讓他自己回去。”

    “老爺子現(xiàn)在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當初那么一折騰，沒能早點兒再生個孫女，孫子也跟他不親?！标懓财狡降纴恚瑢崉t心里說不清個什么滋味。

    “秀玲現(xiàn)在最惦記的事情，就是你們能不能再生一個了?！?/br>
    “她老惦記這個干嗎，你家肖秀玲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生不生本來就無所謂的事，江滿身體也有點不好，事情也忙?！币χ救A抱怨一句，“你叫她別老叨叨江滿?！?/br>
    “沒啊，我說過她了?！标懓财叫Γ暗浇俏医o她換了個工作，在一個中專學校當教工，管圖書室的，閑不著也忙不著。等楊楊上中學她恐怕就要忙一點了?！?/br>
    陸安平頓了頓，感慨“就是這兒子是滑雪衫，越來越不貼心了，只跟他媽貼心。我們這一代人啊，老天爺大概就想多磨練我們，耽誤多少事。你看楊楊以前跟你就那么親，幾歲大時候跟你接觸多唄，我這個父親，錯過了他最重要的成長年齡，這孩子又精，他現(xiàn)在都有點防著我了?！?/br>
    姚志華咕咕憋笑，笑半天故意揭短，說是不是因為你那爛桃花的事兒。

    路燈下陸安平立刻給他個大白眼“別瞎說，沒有的事?！?/br>
    “哎呀別不好意思。”姚志華笑嘻嘻用肩膀碰他一下，成心氣人，“咱倆誰跟誰呀，我知道，我懂”

    陸安平我可去你的吧

    大約是肖秀玲這個性子溫和又來自農(nóng)村的“陸夫人”容易讓人輕敵，陸安平這樣一個身份，某天某日某個自認為年輕漂亮的女下屬瞅到機會，跑去跟他示好，還直接投懷送抱。陸安平當時處理倒也冷靜，翻臉走人，然而該死不死，讓兒子給撞見了。

    小帥哥立刻就生出保護mama的萬丈氣勢，萬丈豪情，慌得陸安平魂兒差點沒跑出來。

    “秀玲也真是，怎么什么事都跟你家江滿說?！标懓财揭彩切睦?。

    “我跟你說，”姚志華哥倆好地拍拍他肩膀，“男人活到咱們這個份上，惹不起媳婦，連自家小孩都惹不起了，你就得小心謹慎的，夾著尾巴做人?！?/br>
    第108章 活祖宗

    話一說到這兒， 兩個大男人就開始不著調(diào)了。

    陸安平“你少幸災樂禍，什么人吶你以為我不知道呢， 就你姚大教授這樣的，擱在學校里還不得是唐僧rou， 我周圍可沒有那么多年輕漂亮的女大學生。你自己先把尾巴夾好了吧你?！?/br>
    姚志華淡定反擊“你說錯了， 我是講師不是教授，升教授還早著呢。我一個小老師， 一沒權力二沒地位，三也沒本事的， 遵紀守法，聽媳婦話，人家誰理我呀，我又不是您陸書記，我怕什么呀?！?/br>
    陸安平反正也認清了一個事實，論磨嘴皮子，誰也磨不過這位。兩人一路互相挖苦著，一邊在夜色下步行出校園。

    顧忌他喝了點酒， 姚志華本來想給他打個出租車，可大學周圍相對不屬于鬧市區(qū)，又是晚上，這年代出租車很少， 等了半天也沒看到一輛， 倒是公交車先到了。

    “走了， 回吧?！标懓财綋]揮手。

    “你行不行啊， 要不我把你送回去”

    陸安平“你行了吧啊，這是欺負俺鄉(xiāng)下人進城呢”

    姚志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兩人揮手道別。

    他自己漫步走回去，推開門一看，暢暢正窩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懷里抱著一包荔枝干咔吧咔吧地吃，像個貪吃的小松鼠。

    江滿正在收拾東西，把陸安平捎帶來的那些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放好。荔枝干就是他帶來的。

    “哎呀，閨女。”姚志華挨著閨女旁邊坐下，“今晚我看你吃了好幾塊紅燒rou啊，吃那么多菜，吃的飽飽的。聽說這么晚還吃東西，對牙齒和胃不好，關鍵是會胖，長肥rou?！?/br>
    暢暢正好卡吧咬開一顆荔枝干，被他一句話，動作定格住，呆萌呆萌地看看他，嘟囔“爸爸最壞了。”

    嘴里說著，小姑娘吃下咬開的那顆荔枝干，跑去洗漱了。

    姚志華跟著喊“刷牙三分鐘，不許耍賴，我給計時?！?/br>
    據(jù)說馬秋汝家給她刷牙計時，是因為她刷兩下就跑，半分鐘都用不了，而他們家閨女刷牙計時，則是提醒這只小蝸牛，別一邊刷牙一邊玩，拿著牙刷還唱歌。你要是不管她，刷牙洗漱一套活兒下來，她能玩大半個小時。

    “哪天逛商場得留意一下，哪兒有賣那種計時沙漏的，給她買一個?！苯瓭M從包里拿出最后一包東西，打開看看居然是魚膠，便嘖了一聲，好東西。

    這東西放在幾十年后，是要賣出天價的，尤其稀有的品種動輒能上六位數(shù)，像這樣相對普通些的野生魚膠也得上幾千塊錢一斤，關鍵是魚都捉?jīng)]了。

    然而在時下年代卻并不怎么貴，大約東南沿海漁民手里買更便宜一些，居然讓肖秀玲這么隨手一送一包，給他們當大白菜吃。這東西放在滬城，畢竟還不是能隨便買來當大白菜吃的。

    她把魚膠分出來一半，收好了，送去廚房柜子里，沒事自己燉了吃美美容。還有一半拿個袋子裝好，打算送給教暢暢彈鋼琴的朱教授。

    朱教授的女兒聽說要生孩子了，魚膠很適合孕產(chǎn)婦進補。

    “陸安平你送上車了”

    “送上車了。”姚志華道，“他今晚沒喝多少，放心吧?！?/br>
    兩人盯著小蝸牛洗洗刷刷，洗完腳，蝸牛速度回自己房間睡覺了。

    江滿看看時間，跟到門口囑咐了一聲“趕緊睡覺，今晚你可不早了?！?/br>
    “可是我還得看書呢?！毙∥伵Ｂ朴泼摰敉馓住?/br>
    上學前是大人給她講睡前故事，上學后就養(yǎng)成了習慣，睡前要看一會兒書，自己讀個睡前故事。

    江滿于是說道“那就少看幾分鐘，明天還上學呢，起不來看你遲到了丟臉?！?/br>
    小蝸牛不急不躁地答應著，江滿只好決定，十分鐘后直接來關她的燈。不然睡太晚，明早該睡不醒了。

    兩口子洗漱收拾，江滿回房時順手就把暢暢房間的燈給關了，小姑娘打個哈欠，摸黑把手里的書往枕頭邊一丟，睡了。姚志華經(jīng)過的時候又悄悄給她把小夜燈打開。

    躺靠在床頭，姚志華就給江滿提起今晚和陸安平聊的那些，陸家老爺子的懊悔，以及陸安平說楊楊是“滑雪衫”的玩笑。

    “人啊，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江滿道，“你說楊楊，那孩子多可人疼，他跟姥姥姥爺多親啊，說他不跟爺爺親，他長這么大見過爺爺幾回呀?！?/br>
    “所以陸安平其實也考慮過，首都的教育條件肯定更好，可是老爺子提出想讓楊楊回首都上學，不用別人拒絕，小孩自己就不樂意了?！?/br>
    “他們家楊楊，還是個小學霸，學習跟玩似的，腦瓜子特別好使。尤其數(shù)學一看就懂，數(shù)學老師叫他上課不許先回答問題，不管什么題目，老師問完了他就能把答案直接說出來，別人都沒有思考的機會了。”江滿嘀咕，“你說我們閨女也聰明伶俐的，怎么就不學霸呢，整天上學漫不經(jīng)心，學習不好不壞的?！?/br>
    學霸，這又是什么新詞兒，姚志華品味了一下，這個詞挺好，貼切。

    不過嘴里馬上維護自家閨女“我們暢暢小，慢性子。慢性子的人她干什么穩(wěn)當從容，不著急。再說了，她上學前就有一定的識字量，古詩和英語也會一些，你看看木蘭詩她能隨隨便便從頭背到尾，你讓他們班哪個小孩背來聽聽現(xiàn)在低年級學的東西太簡單，小孩她很容易都會了，她就沒興趣了唄?！?/br>
    “你就護著吧?！苯瓭M頓了頓，轉(zhuǎn)念又道，“不過反正也無所謂，我閨女當不成學霸還可以當富二代?！?/br>
    “富二代”姚志華又品了品這個詞兒，他聽過紅二代、軍二代，只知道自己是貧農(nóng)n代，便點頭笑道，“嗯，說得有道理，那你好好開店，我好好寫書，咱們使勁兒掙錢，讓我們暢暢當富二代?！?/br>
    江滿內(nèi)心嘁，我掙錢才不靠開店呢，輕松躺贏能掙錢我為什么非得cao心費力的。

    87年元旦，放了一天假。老百姓這時候習慣把元旦叫做“陽歷年”，陽歷年雖然不比春節(jié)，可好歹也是過年，一天假也去不了哪里玩，三口人逛逛商場，正好買買冬天的衣服，回來家包餃子。

    元旦過后，一場雨一場寒，一連幾天連陰雨。

    晚上睡覺，江滿先睡了，姚志華爬格子睡得有點晚，爬上床就習慣性地摟過來。

    “老實點?！苯瓭M迷迷糊糊嘟囔一句，推開他。

    某人想做的事，要是這么容易就能放棄還怪了呢，于是又貼過來。

    “老實點兒，睡覺。”江滿推不動他，干脆自己往床的另一邊挪了挪。

    “這不正睡覺嗎。過來呀，我有個重要事情跟你研究討論一下?！?/br>
    “別討厭。警告你離我遠點兒?！苯瓭M不耐煩地推開他。

    “怎么啦”姚志華用鼻子蹭她的耳垂，回想一下今天沒哪兒惹她吧，嫌他睡覺晚了也不會呀。

    他一個爬格子的，思路來了興之所至，熬夜通宵都有可能，江滿也早就習慣了。像今天星期六，明天反正一家子都不用早起上班上學，他就容易熬夜。

    于是姚志華決定跟她溝通一下，硬摟過來“媳婦兒，知道怎么叫兩口子不就是我有些事兒只能求著你，誰叫我只有你一個媳婦，我又不能求別人。你看看我就很稱職，你要是主動找我，咱保證隨時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