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好奇寶寶

    “這是我們學(xué)校的馬老師?！币χ救A給江滿介紹了一下， “馬老師，這是我媳婦江滿， 這個店是她開的?！?/br>
    他看看蘋果臉馬秋汝，“原來這是你女兒啊， 可真好， 跟我女兒一個班，以后可以一起玩了?！?/br>
    “原來是你們家開的?！瘪R長林說， “中午我女兒回去還說呢，說他們班有個面包屋家的小朋友， 一直跟我嘰嘰喳喳的，說她可漂亮可漂亮了，她家里面包可好吃可好吃了。我愛人還買了月餅回去，的確好吃。”

    “您要說好吃，那肯定真好吃?！币χ救A笑。

    兩人寒暄幾句，馬長林便哎了一聲“志華，你現(xiàn)在不送孩子去幼兒園”

    “還早呢，還得半個多小時上課?！币χ救A說。

    “那”馬長林猶豫了一下， “你看我整天忙，也不太清楚時間，她mama臨時有事，讓我給送來， 得虧這小孩先跑你們家來玩了， 不然我送過去還沒人管呀?！?/br>
    姚志華一聽， 便笑道“馬老師你要是有事忙， 就把你女兒留在這兒玩好了，到時間了我一起送去。”

    “那行，那就拜托你了，我還真有事兒?！瘪R長林喊了一聲，“小汝，你在這兒聽話啊，我先走了。”

    馬秋汝只顧著跟暢暢玩，倆小姑娘在桌子上搭積木，頭也不抬答應(yīng)了一聲。

    “這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馬長林對江滿點頭笑笑，便匆匆走了。

    江滿在一邊看著，倆小姑娘玩起來還挺有趣。暢暢跟著爸媽到處跑，搬來搬去的，離開老家以后，在大人的影響下便習(xí)慣了說普通話。而馬秋汝呢，滬城口音的普通話夾雜著滬城方言，時不時冒出來一句，倆小孩居然交流無障礙，各說各的，各人居然也都能聽懂對方。

    說實話，滬城這地方的方言，說得快了江滿都聽不太懂，碰上只說方言的顧客，只好連估帶猜的?？赡苁切∨笥颜f話慢，又都是短句為主，暢暢倒學(xué)得挺快。

    “這小孩是當(dāng)?shù)厝怂职质悄銈儗W(xué)校老師啊”見兩個小孩玩得入迷，她小聲問姚志華。

    “她mama好像是滬城當(dāng)?shù)厝?，馬長林自稱是祖籍東北的杭城人?！币χ救A說，馬長林是他們學(xué)校的老師，不過沒教過姚志華的，認(rèn)識，算不上多熟悉。

    “這個人有點恃才傲物，不過也的確有幾分才華，特別推崇五四文學(xué)?！?/br>
    “這小孩挺活潑的，跟我們暢暢也玩得來?！苯瓭M道。

    玩了會兒，姚志華回學(xué)校，江滿就把兩個小姑娘一起送去幼兒園?；貋砺飞辖?jīng)過鹵味店，進(jìn)去買了根香腸，剁成細(xì)細(xì)的香腸末，準(zhǔn)備試驗武大郎燒餅。

    餅子烤好，刷上醬料，看著時間到了便去接暢暢，經(jīng)過老張師傅的小吃店順便說一聲，請他晚上再給燒個蘿卜粉絲湯。

    江滿每次去接暢暢，動作快的話來回五六分鐘，她索性也不鎖門，只把柜臺收錢的抽屜鎖上。碰巧這之間有顧客進(jìn)來的話，很快她也就該回來了。

    暢暢接回來，一進(jìn)門嗅嗅鼻子“哇，mama，什么香香的味道”

    店里一個顧客看著她笑道“這小朋友是你女兒呀，好可愛，這屋里全都是香香的味道呀。

    小姑娘認(rèn)真臉“不對，今天有一個不一樣的香味道?！?/br>
    饞貓鼻子尖，等顧客走了，江滿去里間把烤箱里的餅?zāi)贸鰜?，看看賣相一般，吃起來味道還不錯。圖個清爽，她創(chuàng)造性改良了一下，隨手切了些黃瓜絲夾進(jìn)去，中間一折，包上包月餅的油紙，遞給小姑娘。

    暢暢拿在手里先看了看“mama，這就是你說的五個啷燒餅”

    江滿自己也拿了一塊，娘兒倆一邊吃，一邊江滿跟小姑娘糾正了一下“五個啷”，說是古代一個個子很矮的人，叫武大郎，他還有個弟弟叫武二郎，是個大個子。

    暢暢聽完，嘟嘟臉有點小困惑，歪著腦袋問“為什么他個子矮矮的，他弟弟高高的”

    江滿想了想，老實回答“不知道，可能他小時候不好好吃飯，長得就矮?！?/br>
    暢暢“是不是跟白雪公主家的小矮人一樣”

    江滿“差不多吧，都是小矮人?！币Я艘豢跓灒鞍?，閨女，以后叫你爸爸給你講睡前故事，我有些都記得不清，他講得應(yīng)該比我靠譜?！?/br>
    小姑娘對這個改造版的武大郎燒餅十分捧場，吃光了一整塊，等姚志華來吃晚飯，小姑娘又喝了半碗湯。

    姚志華吃著“江氏改良版武大郎燒餅”，便打趣媳婦花招多，什么武大郎燒餅呀，不就是餡餅把餡兒放在外面了嗎。

    “不過還挺好吃?！币χ救A說。這個餅配上蘿卜粉絲湯，三口人一頓晚飯吃得很飽。

    “那當(dāng)然，不好吃誰還做呀?！苯瓭M自我陶醉了一下，“我問過了，友誼商店有賣芝士奶酪的，明天晚上咱們試試披薩?！?/br>
    終究沒能堅持到中秋節(jié)后，面包店開業(yè)的第七天，江滿在店門口貼了張招工廣告。

    不能等到中秋節(jié)后了，就算中秋節(jié)后不那么忙了，她整個人一直在店里，時間全占用著不說，一家人午飯、晚飯真成了問題。

    下館子是好，可天天吃就吃不消了，午飯固定下館子，晚飯花式湊合，多花錢還吃不好。連吃三天就開始想念自家做的飯菜了，還是自己做的更合口味。

    長期下去肯定不行。

    面包店的店面本來就不大，要是再弄來鍋碗瓢盆做飯，放不下不說，也不合適，想想看，烤面包的奶油香氣里混合著辣椒油和紅燒rou的味道

    招工。

    招工廣告寫著，招女工，三十歲以下，有烘焙經(jīng)驗者優(yōu)先，江滿自己琢磨，年紀(jì)再大些她就不好意思使喚了。

    貼出去當(dāng)天上午，就有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來應(yīng)聘，怯生生進(jìn)來了，兩手抓著布袋子問“jiejie，沒有工作經(jīng)驗，要嗎”

    江滿正在給顧客結(jié)賬，聞言便指著旁邊的小桌子，叫她先等等。

    結(jié)果這姑娘就抓著布袋子，怯怯地站在柜臺旁邊等。等顧客走了，江滿倒了兩杯水，招呼她坐下來聊了幾句。

    這姑娘自己說姓吳，叫吳小青，十八歲，小學(xué)文化，是奔著親戚來的。親戚在滬城做保姆，有熟悉的人家要請保姆，便介紹了她來，結(jié)果要請人的那家主人見了她以后，不知啥原因就說不要了。

    江滿看著她，要是這姑娘沒撒謊，她大約猜到原因了，這姑娘一張秀氣氣的瓜子臉，杏仁眼，身段水蔥似的，長得實在挺漂亮。

    “我大老遠(yuǎn)從老家鄉(xiāng)下來的，來回光路費也不少錢呢，不想就這么回去了。”

    “我這里不管吃，不過自家的店，你要是吃面包、月餅啥的你隨便，想吃別的你就得自己出去買吃的，這條街很多賣飯食的。”江滿看著她問，“那你現(xiàn)在住哪兒”

    那姑娘搖搖頭“沒地方住。來了幾天跟我那個親戚擠，本來她安排我回去了的?！?/br>
    江滿為難了一下，她招工告示都寫了，不管吃不管住。

    “jiejie，我，我可以晚上在店里，天這么熱我打個地鋪，有張席子就行，正好還能幫您看店呢，我再慢慢想辦法?！?/br>
    吳小青娘可憐巴巴地看著江滿，“jiejie，我老家那么遠(yuǎn)，一來一回坐車花錢，好容易來了沒掙到錢，回去跟爹娘也不好交代?！?/br>
    江滿嘆氣“那要不你就先試試”

    就讓她留下了，說好了試用期半個月，半個月工資二十塊錢，之后再協(xié)商。

    剛來肯定也沒法叫她烤面包，江滿就讓她打雜、打下手，招呼顧客。這邊說好，那邊吳小青就跟著她進(jìn)了里邊cao作間，按她的指點把月餅餡料分成一個個小球，包上江滿做好的面皮，磨具里壓一壓。

    本來也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這姑娘看著干活還算利索。

    江滿中午接了暢暢放學(xué)，就回家做午飯了，讓吳小青留在店里顧店。

    時隔七八天，三口人終于又吃到了自家做的午飯，白米飯、炒蓮藕、燉了個花鰱魚頭，加點兒豆腐進(jìn)去跟魚頭一起燉，也不用專門再燒湯了。

    “還是自家飯吃得滋潤。”吃飽了，姚志華摸著肚子感慨。

    “還是mama做飯好吃。”暢暢也摸著肚子感慨。

    江滿翻了個白眼“那感情是，別人做的東西都好吃?！?/br>
    爺兒倆互相看了看對方，暢暢從小椅子上滑下來，笑嘻嘻把自己的小飯碗送到廚房水盆里去了。

    “我洗碗?！币χ救A笑嘻嘻爬起來，把其他的碗和盤子一起端走了。

    然后廚房里就傳來嘩嘩的水聲和爺兒倆嬉鬧的笑聲。

    “爸爸，mama店里來了個很好看的jiejie?！?/br>
    “噢，真噠，有我們暢暢好看嗎”

    “嗯”小姑娘想了想，“她也好看?！?/br>
    江滿噗嗤一笑，走到廚房靠在門口說“暢暢，你不能叫jiejie，你得叫小吳阿姨?！?/br>
    家庭人口簡單，小姑娘貌似有一點點分不清輩分，漂亮的jiejie是小吳阿姨，有問題嗎

    “真挺漂亮的，放在咱們店里都養(yǎng)眼?！苯瓭M跟姚志華閑聊，“深山出俊鳥，不信你明天去看看，長得跟林meimei似的?！?/br>
    姚志華嘁了一聲“你呀，得虧不是個男的?！?/br>
    看看拿著小花碗玩水的閨女，話題沒敢再繼續(xù)，小姑娘現(xiàn)在學(xué)習(xí)能力超強，偏偏還啥都不太懂。

    結(jié)果這個吳小青總共在江滿店里干了七天，就跟江滿說要走了。

    江滿尋思了一下，這七天，雙方也沒哪兒不愉快啊，吳小青每天三頓飯，大概能有至少兩頓在店里吃面包，晚上就在店里打地鋪，偶爾出去吃碗面、買個包子。她看這姑娘初來乍到，總是怯怯的，說實話還挺照顧她。

    于是江滿就說“你干了七天，咱說好了試用期半個月，我呢也不說別的了，說好這半個月工資二十塊，我給你十塊?！?/br>
    吳小青兩手抓著來時的布袋子，怯生生低頭不吭聲，江滿就問她，是打算回老家去了，還是有別的工作了

    “jiejie，你別生氣，我也知道這樣不太好?！眳切∏噜猷檎f道，“我，我去芳菲美發(fā)廳了，就在前邊那條大街不遠(yuǎn)，他們管吃管住，一個月工資答應(yīng)給我六十塊呢，我尋思，也能學(xué)個手藝。”

    江滿一聽，沉默了一下問“你去他們那里看過了吧，女學(xué)徒工都是干啥的”

    吳小青低頭老半天道“老板娘說了，給客人洗頭，學(xué)理發(fā)?！?/br>
    “那行?！苯瓭M說，“那你要去就去吧，我這兒肯定給不了你一個月六十，也不管吃住?！?/br>
    店里只剩下江滿自己，晚上姚志華放學(xué)，便自覺到店里來了，一看，江滿正在忙碌，后天就是中秋了，又恰好是放學(xué)和下班時間，來買月餅的客人排隊結(jié)賬。

    “來幫忙。”江滿一看他來了，忙把他拉過來，叫他在柜臺里收錢，自己只管包裝，

    “暢暢呢”姚志華趕緊問了一句。

    “接回來了，在那邊玩呢。店里當(dāng)時有顧客，我這兒實在走不開了，瞅見他們陳彎彎mama從門口過，就拜托她幫忙接回來的?！苯瓭M說。

    沒法子，越到放學(xué)接孩子的時間，店里越忙。

    “哪個陳彎彎別隨便讓旁人接?！币χ救A接過顧客遞來的錢，一邊找錢一邊問道。

    “陳彎彎家就住前邊那條弄堂，認(rèn)識了的?！苯瓭M說，“這不今天特殊情況嗎。”

    天色將黑，江滿加班烤制的月餅都賣光了，三口人關(guān)門走人，路上買了些菜rou包子，回去快手快腳燒個米湯，涼拌洋蔥木耳和小蔥炒雞蛋，才吃上晚飯。

    “這個小吳，看著挺好一小姑娘?！币χ救A搖頭感慨，“過了中秋節(jié)，趕緊再招人?！?/br>
    “可不是嗎，干什么都怯生生的，我剛開始看著她其實也不太合適，還是心軟了。” 江滿道，“人各有志。這都八十年代了，不理發(fā)的洗頭房只會越來越多?！?/br>
    畢竟，這是一個社會和思想急劇變化的時代。

    中秋節(jié)前，江滿給江谷雨寄去一些錢，囑咐她送節(jié)禮幫她也送一份，跟江老爹說她就不回去了，叫她盡量買點老人能吃的能用的，或者再給他買件衣服之類的。

    江滿算是看出來了，把錢寄給江老爹，他只會轉(zhuǎn)手就交給兒媳婦，指不定還覺得自己這個公公當(dāng)?shù)谜婧谩?/br>
    各家有各家的日子，娘家就是這么個模式，姐妹倆反正也習(xí)慣了。

    至于姚志華會不會給老姚家他爹娘寄錢，還是怎么安排，江滿也不問，也不管，毫不關(guān)心。

    姚老頭、姚老太再不好，也是把姚志華養(yǎng)大了的，姚志華要真能不管不問，他就不是姚志華了。

    一碼歸一碼，他跟他爹娘那邊，只要別牽涉她，江滿只當(dāng)跟自己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