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溫姝嬋搖了搖頭,沒有回話。 莫塵垚手上動作頓了頓,嘆道:“自打你和恒哥出去一圈回來后,便有些魂不守舍,若是說無事,那便是在欺瞞我了。” 溫姝嬋抬眼看著鏡中的莫塵垚,眼神閃爍。 莫塵垚繼續(xù)道:“早前你總要我不要欺瞞你,我做到了,那你呢,嬋兒為何要欺瞞我?” 溫姝嬋舒出一口氣,轉(zhuǎn)身從莫塵垚手中將梳子接過,放在妝臺上,隨后拉著他一道來到床邊坐下。 她望著他,無比認(rèn)真地問道:“你覺得皇上如何?” 莫塵垚眉頭微微蹙起,只道出兩個字來:“昏君。” 溫姝嬋點點頭,又問:“那你覺得于玘父子如何” 提到這二人,莫塵垚便想到當(dāng)初他們在貴縣誘走溫姝嬋的事來,面色便有些發(fā)沉地道:“卑鄙,陰險?!?/br> 話音剛落,莫塵垚忽然想到了什么,蹙眉問道:“你該不是還在懷疑我想謀反吧?” 溫姝嬋搖頭道:“垚哥哥莫要著急……” 話還未說完,莫塵垚忽然眉毛一挑,抬手就在溫姝嬋屁股上抽了一下:“娘子叫我什么?” 這一下不重也不輕,溫姝嬋有些驚訝又有些羞怕地瞪著他,正想要質(zhì)問,可望著莫塵垚似笑非笑的神情,她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臉頰微微泛起紅暈,垂著頭道:“夫、夫君?!?/br> 二人成親已有三日,溫姝嬋有時候一著急,便改不過口來。 見了溫姝嬋的反應(yīng),莫塵垚不自覺嘴角揚起:“娘子繼續(xù)?!?/br> 溫姝嬋嗔了他一眼,繼續(xù)道:“所以他們皆不不會成為明君?!?/br> 莫塵垚點頭道:“這是自然,不過……娘子到底是想要說什么?” 溫姝嬋抿了抿唇,又坐的離他近了些,壓聲道:“你若是幫他們,他們謀反稱帝后,照樣民不聊生。” 莫塵垚眼神有些飄遠(yuǎn),溫姝嬋說得這些,他自然早就清楚,可這些事是他所左右不了的,幾次生死時的那些夢境,就如同夢魘一樣,時時刻刻警示著他,他不該去管也不該去想那些事。 他只求報完仇,替父親洗脫冤屈,帶著妻子一道歸隱。 許久后,他對溫姝嬋道:“這與我無關(guān),待我報完仇后,自會遠(yuǎn)離一切事端,尋一安穩(wěn)……” “安穩(wěn)之地?”溫姝嬋道:“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還有安穩(wěn)之地,夫君莫要忘了,你曾經(jīng)用于炎的命來挾過他們,而于家父子明顯是睚眥必報之人,到時候他們怎么讓咱們安然離開?” 莫塵垚瞇起眼,這個事他也有所顧忌,所以他也留了條后路給自己,不過溫姝嬋為何今日會忽然說起這個。 “那娘子覺得,我們該如何?” 莫塵垚審視著溫姝嬋的同時,眼睛不由自主落在她因為有些緊張,而一起一伏地胸口上,他頓時覺得喉頭發(fā)緊,忙起身來到桌前,倒了盞涼茶,大口喝了起來。 溫姝嬋忙跟著走了過去,盯著莫塵垚的臉,不愿意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她將聲音壓得極低:“我們造反吧?” 造反?! 他的那個一直怕他造反的嬋兒,竟然想讓她造反! 莫塵垚被這口茶水嗆得直咳,咳得滿臉通紅。 溫姝嬋嚇得趕緊幫他拍著后背。 莫塵垚依然覺得不可思議,同時也在懷疑自己的耳朵,他一面緩著氣兒,一面不可置信地望著溫姝嬋道:“娘、娘子,你、你瘋了?” 又或者是病了? 莫塵垚將手背抵在她額上,這也不燙啊,甚至還有些冰涼。 “我沒病,也沒瘋!”溫姝嬋將他手拿開,拉他坐在椅子上,一臉認(rèn)真地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先前我只關(guān)心我自己,可如今,我也不再是那個只在洛京溫府里嬌養(yǎng)的溫姝嬋了……” 這一路去貴縣的所見所聞,以及心里的感觸,溫姝嬋一一道出,還有她對俞厷以及于玘父子的擔(dān)憂也說了出來。 從前的溫姝嬋,稍稍有這樣的想法,便會自我麻痹,自我催眠,就像方才莫塵垚說得那樣,這些事與她無關(guān),她只是一介女流,她保全自己,安安穩(wěn)穩(wěn)度過這一生便好。 可就在今日,溫辛恒說出要和李婉卿暗殺俞厷的話之后,溫姝嬋忽然辛力涌出一股沖動,和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 前幾世她只知逃避與埋怨,卻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的根本所在,昏君當(dāng)?shù)?,民不聊生,莫塵垚的造反并不是完全不可取,只是不該瞞她,不該擅自決定而不給她選擇的機會。 這一世莫塵垚一再強調(diào)不會造反,可她的哥哥溫辛恒卻要和她的好友李婉卿走上這條路,說到底,這和她也有分不開的關(guān)系,萬一他們失敗,不就等同于她變相的害了他們,從某種角度上來講,她和前幾世的莫塵垚又有何不同? 與其如此,不如做一個徹底的了斷,不管這是不是她反復(fù)重生的原因,至少這一次,她是自己的選擇,不管失敗與否,她不會再怨恨。 “夫君,”溫姝嬋堅定地看著莫塵垚道:“這一次,我們一定能成功?!?/br> “這次?”莫塵垚瞇起眼道:“你還謀反過幾次?” 溫姝嬋忙道:“我、我的意思是,我之前在心里盤算過幾次,覺得肯定得輸……” 莫塵垚奇怪道:“那你為何覺得現(xiàn)在能贏?” 溫姝嬋壓聲道:“我和哥哥約好了五日后在永安茶樓見面,到時候夫君跟著一道同去,便都清楚了。” 莫塵垚還是有些發(fā)懵,他捏了捏眉心,再次看向溫姝嬋。 溫姝嬋也回望著他,似乎在等他一個肯定的答復(fù),可這樣不清不楚的一番對話,實在難將人說服。 不過……這是自家娘子,莫塵垚輕嘆著搖了搖頭,將溫姝嬋攬在懷中,在她頭頂?shù)偷偷溃骸拔倚拍?,明日我便親自去安排包廂?!?/br> 說完,他將手滑向方才拍溫姝嬋的那個位置,輕聲問道:“方才有些著急,手上失了輕重,可將娘子拍疼了?” 這話題轉(zhuǎn)的真快,溫姝嬋還沒反應(yīng)過來,莫塵垚便開始輕輕幫她揉了起來。 溫姝嬋羞的將頭埋在他懷中,不敢出聲。 莫塵垚喉結(jié)微顫,心里越來越亂,最后一揮手,將桌上燈臺熄滅,直接將溫姝嬋橫腰抱起,走向床榻。 二人心跳逐漸加速,隔著窗紙透來的月光,也能瞧出他們燒紅的臉頰。 理性叫莫塵垚快點住手,速速去旁間沖涼,而感性卻占據(jù)了上風(fēng)。 也許是他早已壓抑太久,終于在今日得到溫姝嬋回應(yīng)的緣故…… 這份極力壓抑的,便是他內(nèi)心深處的反心。 五日后,溫辛恒如約來到永安茶樓,這是二樓最邊上的一處包廂,隔壁那間莫塵垚也提前做了安排,他們的談話不會泄露出去半句。 溫辛恒推開房門,溫姝嬋正在里面飲茶,他先是來到窗前看了看窗外,隨后將窗子落下,轉(zhuǎn)身又警覺地打量著房間。 溫姝嬋淡笑地朝他招了招手:“哥哥快坐吧,如此大事,我早就細(xì)心檢查過了?!?/br> 溫辛恒點點頭,沒再細(xì)細(xì)查看,直接坐在她身旁道:“你向來心最細(xì)?!?/br> 溫姝嬋沒有說什么客套話,直接進(jìn)入主題,問溫辛恒和李婉卿有何打算。 溫辛恒冷冷道:“婉卿打算毒殺俞厷?!?/br> 李婉卿最是受寵,能夠時常接觸到俞厷,此法聽上去是最簡單,也最直接方法。 想著想著,溫姝嬋忽然覺出不對來:“毒殺俞厷可沒那么容易吧?不然婉卿jiejie早就出手了,為何等到現(xiàn)在。” 溫辛恒點頭道:“宮里戒備森嚴(yán),烈性毒藥,如鶴頂紅,□□這一類的,皆無法帶入宮中,所以婉卿打算用朱砂……” 朱砂是常見之物,并不會引起察覺,日日給俞厷服用朱砂,時間久了便可引起中毒。 “怪不得婉卿jiejie當(dāng)時說,要等半年到一年之久……”溫姝嬋緩緩點頭,可隨即又想起件事來:“往日里太醫(yī)不是要診平安脈么,萬一覺察出來該如何是好?” 溫辛恒解釋道:“量少的話,一般覺察不出,待能覺察出來時,便已經(jīng)開始毒發(fā)了。” “不妥?!?/br> 花鳥屏風(fēng)后忽然傳來聲音。 溫辛恒拔出腰間匕首,倏地一下站起身來。 見是莫塵垚,溫辛恒立即驚訝地看向溫姝嬋。 “嬋兒!”他壓著怒氣道:“往我如此信你,你竟然……” “哥哥莫要急!”溫姝嬋忙站起來與他解釋。 溫辛恒正在氣頭上,他總不能殺了莫塵垚滅口,卻又擔(dān)心莫塵垚會將事情敗露,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莫塵垚神色淡定,他望著溫辛恒道:“我的確是來幫你的,但我也是有條件的?!?/br> 口說要幫忙,溫辛恒定不會輕易相信,可是若開出條件來,那便真實得多。 溫辛恒冷冷問道:“什么條件?” 莫塵垚抬手示意他坐下,屋內(nèi)氣氛稍稍緩和一些,莫塵垚便將自己的身世全然道出。 最后,他道:“現(xiàn)在的俞厷定不會替我生父翻案,當(dāng)年事情的詳情,我便無法得知,可若是他死了,恒哥和李婉卿掌權(quán),那便不同了?!?/br> 溫辛恒看向溫姝嬋,從她的反應(yīng)可看出,她早就知曉此事,溫辛恒頗有些埋怨地瞪了眼她,溫姝嬋自知有愧,討好似的對溫辛恒道:“我們真的能幫上忙的,若是有其他心思,干嘛平白無故將整個莫家也牽扯其中。” 靜默了片刻,溫辛恒長出一口氣,將手中匕首合上,點了點頭,看向莫塵垚道:“朱砂不行的話,還能有何法子?俞厷的吃穿用度,皆由太醫(yī)院查驗,尋常毒根本無法近身?!?/br> 溫姝嬋提議道:“對了,太醫(yī)院,若是太醫(yī)院有信得過的人,那么事情便好辦多了?!?/br> “太醫(yī)院那幫老頭子,怎么肯替咱們辦事?”溫辛恒搖頭道。 一直不語的莫塵垚,忽然問道:“李婉卿身子可還好?” 溫辛恒不知他為何如此問,有些不解地道:“她之前因紅花之事,雖然撿回一條命來,可身子還是虛弱至極?!?/br> 莫塵垚若有所地緩緩道:“我有一個想法,但是得先問過季師傅?!?/br> 季師傅的名號,溫辛恒早有耳聞,經(jīng)他手治好的疑難雜癥不計其數(shù),但此事牽扯的人越少越好,他不敢再輕易拉其他人進(jìn)來。 莫塵垚篤定地道:“放心,季師傅對俞厷的仇,只會比你我多,不會少?!?/br> 季師傅早年一直四海行醫(yī),最關(guān)鍵的原因是他不敢回洛京。 因他本姓紀(jì),是當(dāng)年因貪污災(zāi)銀一案,觸犯先帝的工部尚書紀(jì)元顧之子。 季師傅自幼便對醫(yī)理興趣濃厚,家中子嗣眾多,紀(jì)元顧也不逼他考取功名,還四處幫他尋了個號稱醫(yī)仙的師父,帶著他四處游歷行醫(yī),也正是如此,他才僥幸躲過一劫,從此更名,隱匿于世。 莫塵垚道:“季師傅直到今日,都覺得紀(jì)元顧當(dāng)年是被冤枉的,在他眼中,父親絕不是貪銀之人?!?/br> 溫辛恒點頭道:“那件事我很早以前聽父親提起過,當(dāng)初所有人皆不相信,那般清高的紀(jì)元顧,竟然會貪得如此巨款……” “如果能幫他翻案,或者弄清楚當(dāng)時的真相,我想季師傅一定愿意幫忙?!睖劓瓔鹊?。 三人商議的最后,溫辛恒點頭道:“只要此人信得過,便照垚弟說的去做?!?/br> 第8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