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打作一團(tuán)，周遭的老婆子小媳婦兒大姑娘可沒有一個敢上去拉架的！這倆老婆子可都厲害著呢，誰也不敢上啊！再說，沒看章荷花的大兒媳站在一邊兒虎視眈眈嗎？

    誰敢上去拉架，她指不定就要打人了！

    不過，也是老陶婆子嘴賤，咒人家兒子早死，人家沒直接上去揍人已經(jīng)不錯了！

    “你們干什么！快把人拉開！快！”不知道誰給隊長找來了。隊長來了，大家也就壯著膽子拉架了，章荷花倒是也沒戀戰(zhàn)，她痛快的松開了老陶婆子，嗷了一嗓子就奔著隊長去了：“隊長，這事兒你得給我們做主啊！老陶婆子深更半夜的爬我家墻頭，不定是不是相中我男人了啊！就這樣，她還在背后嚼舌根咒我大孫子早死?。∽疃緥D人心，我可算是知道什么叫最毒婦人心了！隊長你可得給我們主持公道?。〔蝗涣嘛w雪，大冤??！”

    隊長被她撲了一個踉蹌，嘴角抽了一下，很快的說：“好了，別胡說八道，她咋能相中你男人。遠(yuǎn)親不如近鄰，差不多鬧一鬧得了。老陶家的以后甭爬門爬窗的嘴賤招人煩；老姜家的也別上來就動手；都給我做個人，現(xiàn)在可是春耕，要是耽誤了地里大事兒誰算誰的？各退一步，干活干活！”

    大隊長最不愛處理婆娘家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一般遇到這種老娘們撕逼，直接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呵斥一下完事兒。

    章荷花占便宜啊，且不說給老陶婆子揍了一頓，就看她那手指頭上還纏了一大把老陶婆子的頭發(fā)呢！作為勝利者，被說一句也……還行！

    她大度：“大隊長說的是，那我不跟她一般見識！咱的素質(zhì)可不能跟她一樣。”

    老陶婆子被揍了一頓又聽她這話，好懸沒氣昏！都是一個村里的人，誰不知道誰呢！可就算見識過無數(shù)次章荷花的戰(zhàn)斗力，每次看她發(fā)飆，還是讓人覺得心肝兒顫顫，更不要說，第一次見的人了。

    是的，第一次見。

    昨晚臨時被放到大房，今早跟著堂姐小魚一同出來挖菜的小棠棠表示，這是真正的第一次！

    雖說，她一直都知道她奶是個彪悍的，但是在家頂多看她拍個頭，踹個屁股，萬萬沒想到，她奶的戰(zhàn)斗力這么高！

    厲害了，我的奶！

    不愧是能做女主婆婆的人！

    “大隊長，你快去看看，春妮兒娘鬧著要離婚呢！”一個農(nóng)家婦人匆匆的跑了過來，隊長一聽，唾了一口，也不多說什么，匆匆離開。

    陶老婆子還想跟隊長好好說道說道，要一點(diǎn)補(bǔ)償！誰知道他這么隨便一處理就跑了，這又給她氣得晃蕩了幾下，呸呸呸把嘴里的土吐干凈，就看到一個瘦小的黃毛丫頭站在不遠(yuǎn)處看她。

    她一眼就認(rèn)出，這是老姜家那個喪門星的小閨女。

    她混黃的眼珠子一翻楞，扯著嗓子說：“呦！這是老姜家小孫女兒吧？咋的過來了？是你娘不行了嗎？可憐呦，這就要沒娘的孩子！”

    章荷花剛走沒幾步呢，聽到這老貨又嘴賤，飛快一竄，一個耳光就甩了上去，啪的一聲，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

    “你個嘴賤的死玩意兒！我讓你在孩子面前胡咧咧！”左右開弓，又是兩下。

    小棠棠默默后退一步，生怕被殃及池魚。她覺得她奶渾身上下散發(fā)一股氣勢洶洶的——王霸之氣！

    “你個老不死的，還不讓人說實(shí)話咋地？你那兒媳婦就是早死的命！報應(yīng)，這就是報應(yīng)！”老陶婆子被揍得嗷嗷叫還罵人呢！

    “你才早死，你這黑了心肝的癟犢子都不死，別人敢死嗎？”

    倆人，又開始了第二回合！

    誰也沒留意到，一輛拖拉機(jī)進(jìn)了村，拖拉機(jī)開到這邊兒，眼看吵吵嚷嚷的人群，停了下來。一陣清脆的聲音傳來：“娘！”

    這聲音不算大，但是拖拉機(jī)啊，大隊里唯一的一臺，輕易是借不出來的，可稀罕了。

    大家的注意力從拖拉機(jī)上終于移到了坐在拖拉機(jī)上的人！

    拖拉機(jī)上，是姜老三和姜老四，而姜老三懷中的女人輕輕的依靠著他，肌膚蒼白勝雪，眉眼秀氣。她身上捂著一個大被子，頭上還戴著男式的厚帽子。

    這裝扮，很夸張。

    可是，這人，怎么有點(diǎn)眼熟……？？？

    女人看著章荷花，淺淺的笑，又叫了一聲：“娘！”

    “喝?。。。∵@是，這是三小子家的……”

    一瞬間，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瞠目結(jié)舌！緊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

    章荷花插著腰，冷笑著睨向陶老婆子和其他人，覺得憋在胸口三年那股子惡氣一掃而空，她帶著快意：“我三媳婦兒，醒了！??！”

    第6章 兔子

    向陽屯兒好久沒有這么熱鬧了，唐妙醒來的消息就像是一陣風(fēng)，一下子席卷了向陽屯兒。人人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聽說了嗎？老姜家那個活死人醒了！”

    甭管認(rèn)不認(rèn)識，見面兒第一句準(zhǔn)是這個。

    說起來，唐妙也是向陽屯兒，乃至公社，縣里都有耳聞的這么一個人了。

    唐妙沒什么娘家人，她跟她爺是早些年逃荒過來的，她爺是個老獵戶，說是她爹娘上山的時候讓大蟲咬死了，家鄉(xiāng)又饑荒，這才來了向陽屯安家落戶。倆人就在半山弄了個小木屋住著，也沒地，靠打獵為生。

    后來，老人家在唐妙嫁人的第一年就去世了。而唐妙生產(chǎn)意外陷入昏迷，三年不醒。她這娘家，根本沒半個人能依仗，要是老姜家心狠點(diǎn)，她根本沒有活路。

    可誰曾想，姜城還真是個好的，她昏迷這么多年，他就是不離不棄，甚至放棄了大好的前程回家照顧，這樣的人可真是再也沒有第二個了。好些個人說唐妙命好，攤上了姜城；也有好些人唐妙命太差，才沒這個福分。

    總歸，即便唐妙自己昏迷什么也不曉得，她仍是向陽屯一大名人。

    而現(xiàn)在，她醒了。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一年兩年三年……

    就在大家覺得，唐妙一定醒不過來的時候，她，醒來了！

    不管外面如何議論紛紛，姜城以唐妙還要休養(yǎng)，禁不得人多打擾的理由，將一干看熱鬧的人都拒之門外。

    唐妙坐在炕上，一手拉了一個小家伙。她此時的注意力全在一雙兒女身上，她怎么也想不到，這一次昏迷，就足足昏迷了三年。她養(yǎng)的白白凈凈，小手兒還有小rou窩窩的小狼瘦的皮包骨；而只看了一眼就昏迷過去，再也沒見的小閨女小棠棠更是骨瘦如柴；其實(shí)她昏迷的時候，偶爾能夠聽到他們說一點(diǎn)點(diǎn)話?？墒遣还苋绾螔暝?，都醒不過來。

    是她的不好，都是她的不好，如若她用力一點(diǎn)，再用力一點(diǎn)起來。他們家兩個小崽崽哪里需要受這么些苦？

    還有她男人……從縣城回來的途中她已經(jīng)曉得了，她男人為了照顧她，退伍了。

    唐妙大眼淚流個不停，是她拖累了整個家。

    小狼輕輕的往前一點(diǎn)，靠在了唐妙的身上，靠的緊緊的；小棠棠也立刻跟上，兩個小家伙都窩進(jìn)了母親的懷中，小棠棠覺得自己似乎是聽到mama的心跳聲了。

    她偷偷抬眼，瞄了mama一眼，心里有點(diǎn)小激動。

    她的mama，真的醒了！

    唐妙自然看到小閨女小心翼翼的小動作，她輕輕的摸了摸小家伙兒的小臉蛋兒，帶著淚意哽咽說：“小棠棠叫mama起來喝魚湯，mama就起來了?！?/br>
    小棠棠一愣，突然間就放聲大哭。

    “meimei不哭！”話是這么說，小狼卻也又哭了出來，這娃嗓子有點(diǎn)啞，昨天晚上看到母親醒來嚎啕大哭，哭啞的。

    娘仨兒哭的歇斯底里，姜城站在地下，抹了一把眼淚，上前將娘仨兒一同摟在了懷里，唐妙哭的顫抖，“阿城，是我對不起你……”

    “沒有，你沒有對不起我。我愿意的……”

    外人不在，但是自家人總是在的，男人不好進(jìn)門，章荷花并大兒媳二兒媳倒是在的。章荷花還好些，唐妙兩個嫂子都受不住，背過身子跟著哭。

    “哭什么哭！能醒來是大好事兒。娘曉得你的厲害，你醒了，你們家也就好過了。往后把日子過好了，比什么都強(qiáng)?！闭潞苫ㄑ劭粲行┘t，不過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

    唐妙輕輕點(diǎn)頭，說：“我曉得的?！?/br>
    她哭的打嗝兒，但是卻應(yīng)了婆婆。

    章荷花：“老大媳婦兒，你回去蒸個雞蛋，兩個吧。給老三媳婦兒補(bǔ)一補(bǔ)?！?/br>
    “好，我這就去！”姜老大的媳婦兒麻利兒的很。

    姜山的媳婦兒章彩虹是章荷花的侄女兒，不過卻不是親的。她是章荷花親弟弟章荷葉的養(yǎng)女，當(dāng)年章荷葉剛成婚，雨后上山設(shè)套子，結(jié)果就撿到了被人丟掉的小女嬰。章荷葉雖然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混不吝，但是卻咬牙收養(yǎng)了小女嬰，那一天，雨后彩虹。她從此就叫了章彩虹。章彩虹大了之后嫁給了自己的大表哥，成了章荷花的兒媳。

    她打小兒就跟姜山青梅竹馬，也最聽章荷花的話，村里人稱她為章荷花的頭號狗腿子。

    你瞅瞅這形容，就知道章彩虹是怎么個情況了！

    章彩虹匆匆離開，二兒媳王巧也趕緊的：“媽，我家攢了二十個雞蛋，我拿過來，給三弟妹補(bǔ)一補(bǔ)。”

    相比于章彩虹，王巧小心思就多了一些，不過，她慫?。∵瘧Z忒慫。半點(diǎn)兒不敢惹章荷花的。而且，當(dāng)初是她兒子小虎并幾個孩子一同撞了老三媳婦兒。他們家也愧疚，因此每次攢了雞蛋，都要勻一半送過來。

    這次全送過來，也是希望唐妙早點(diǎn)好。

    她好了，她男人和兒子也就放下了一樁大事兒。

    章荷花哪里不知道王巧想什么，一揮手，說：“去拿吧！”

    把兩個兒媳都指使了出去，章荷花說：“我去給她熬魚湯?！?/br>
    唐妙眼睛哭得腫腫的，道了聲謝。

    章荷花白她一眼，“少給我來那個哩個啷！趕緊養(yǎng)好了身子，往后好好過日子。”

    “嗯！”唐妙趕緊點(diǎn)頭。

    章荷花去了外屋，很快就在外屋忙叨起來。連她自己都沒察覺，自己干活兒的時候還哼了小曲兒。

    唐妙聽著外屋的小曲兒，不哭了。

    小狼和小棠棠聽著外屋的小曲兒，也不哭了。

    娘仨兒互相對視了一眼，笑了出來。

    唐妙看著兩個孩子，怎么也看不夠，她輕輕的摸著兩個孩子，堅定：“往后，媽再也不讓你們遭一點(diǎn)罪?！?/br>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抬頭，看向姜城，“也不讓我男人受一點(diǎn)苦?！?/br>
    姜城笑，滿眼柔和，說：“傻姑娘說什么，我是你男人，該是我照顧你的。”

    一家子的溫情時刻，院里傳來大嗓門的叫喊聲。

    “三哥、嫂子……三哥！”姜林的大嗓門簡直像是驢叫。

    章荷花出門，罵：“叫叫叫，你叫魂呢啊！你都二十出頭了，不是兩歲，能不能有點(diǎn)正形兒？從下了拖拉機(jī)就沒看見你！你又死到哪兒去瘋了？一天不抽你，你就吃不下飯是吧？”

    姜林挨了罵，還樂顛顛的，他嘿嘿嘿的笑，笑夠了，刷的一下從身后拿出一只兔子，得意洋洋：“我去搞這個了！”

    章荷花：“咦？”

    她狐疑的上下打量她兒子，說：“你這么廢物，怎么可能打到兔子！”

    姜林：“……”

    扎心了，我的娘！

    不過這人臉皮賊厚，沒啥感覺，他說：“我這不想著我三嫂醒了得好好補(bǔ)一補(bǔ)嗎？所以就去我舅那兒了。報個信兒，順便去山上轉(zhuǎn)轉(zhuǎn)。我舅帶著表哥表弟還有我，我們四個人一起上的山！還真是皇天不負(fù)有心人！真抓到了一個兔子。他們都沒要，給我了！”

    章荷花白他一眼，說：“這給你jian的！以后少坑你舅舅他們家！”

    姜林：“我是那樣的人嗎？這不是想著咱家有病人嗎？再說，我不要我舅舅也得送別的來。哦對，我舅還說，等過兩天三嫂稍微強(qiáng)一點(diǎn)，他再過來看看?！?/br>
    章荷花警告他：“你舅年紀(jì)大了，你少攛掇他總上山！讓我知道，我就打斷你的狗腿！讓你去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