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果不其然,顧無忌哪里有拒絕的道理,他喜愛哥哥這樣詢問自己,像是特別尊重自己的意見,特別的需要自己的建議和點頭,除了自己,他什么都做不好也不敢做,這是顧無忌看來菟絲子一樣需要自己永遠保護的哥哥。 “當(dāng)然沒有問題,你先出門,我去幫你給陳公館還有白公館去一個電話,通知今晚不醉不歸如何?”顧無忌拍了拍哥哥的腰,手順勢又放在上面,不再拿下。 顧葭和一直沒有說話的陸玉山對視了一眼,最后點點頭,說:“好,那我現(xiàn)在出門了,你幫我好好招呼他們,我順便問問高一和杜明君要不要也來?!?/br> “都隨你?!鳖櫉o忌道。 確定好晚上要請客后,顧葭就沒打算再坐車出去,因為他瞧見早早就回來,蹲在墻邊的富貴,他走去坐富貴的人力車,頓時叫富貴精神頭都起來,拉著顧葭跑的飛快,不知不覺就到了南京路33號,一棟半舊不新的樓房下面。 這樓房總共三層,一層是居民住,二層死過人,暫時許多人都嫌晦氣,不敢租住,三層便是顧葭整個兒租下來辦公的地方。 顧葭曾經(jīng)和三位好朋友在小攤子上吃餛飩的時候提議要給三樓上樓梯的地方掛一個報社的牌子,可三個學(xué)生朋友對報社的名字始終沒有統(tǒng)一,因此上樓的時候就只能看見一塊兒空白的牌子,正等著人用毛筆在上面寫出什么。 “高兄、杜兄!我回來了!”顧葭讓富貴在街角等自己,自己上樓后直奔最大的辦公室,只見里面早就擺好的十張桌子擺滿了紙張,而杜明君就在無數(shù)的紙山中奮筆疾書,根本沒有聽見顧葭的聲音,這種全神貫注下聽不到別的聲音其實很正常,因此顧葭也不覺得奇怪,而是悄悄站在杜明君的身后,看杜明君寫的內(nèi)容。 可見杜明君身前的桌子上已經(jīng)寫好了四版稿子,皆是講丁鴻羽事件始末,每一板都需要修改,需要填充,需要整改,所以都不是最終能印在報紙上的內(nèi)容。 等杜明君突然卡住,恍惚中視線里便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影,他猛一回頭,松了口氣,靦腆的笑道:“顧兄真是嚇我一跳,我以為是誰呢,悄無聲息地就站在我身后。” 顧葭找了張凳子坐下,好奇的看著杜明君至上密密麻麻的內(nèi)容,說:“寫好啦?” “并沒有那么快,辦報紙我們是第一次,如此匆忙,但也不能馬虎,必須要做到精簡,通俗易懂,讓所有看報紙的人閱讀體驗高過其他才好!”杜明君思慮得多,“而且,我們現(xiàn)在面向的人群定位還不確定,我在想是不是要換成白話文,或者全部換成最簡單的字,讓所有人都能看懂?!?/br> 顧三少爺想了想,說:“不,這不是你要考慮的問題,你先把你認為寫得最好,最優(yōu)秀的稿子弄出來,不要考慮不識字的人看不懂怎么辦,也不要考慮什么白話不白話,你寫出最公正精簡的新聞稿就可以了。至于面向人群這一點,我認為我們可以花幾版的版面直接將你寫的內(nèi)容畫下來,不需要寫字的那種畫,讓人一看就懂……” “這是什么新玩意兒?顧兄認識能做到這個的人?” 顧葭搖頭:“就是這么一想,你是知道我不識字的,所以總想著要是能像電影一樣表現(xiàn)出來就好了,你看卓別林的電影就是那樣,完全沒有說話,只靠他的表演畫面就能讓大家哈哈大笑,多特別呀!” 杜明君本想說不可能的,可仔細琢磨后便又總感覺自己抓住了什么靈感一樣,忽然激動起來,說:“對了,我記得丁兄和我說過,國外就有類似的作品問世,被叫做漫畫,和我們最早的連環(huán)畫差不多,但是卻有一個個格子框起來,以與電影類似的手法表達故事!” “是??!我怎么沒想到呢!”杜明君又說,“但為了讓更多的人更容易接受這種形式的故事,我認為就用最簡單的連環(huán)畫的那種線條畫漫畫。” 國內(nèi)的環(huán)境還是太閉塞了,沒有辦法知道的東西太多,從來見多識廣的人都是四處跑的人,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事,而學(xué)生除了出國留學(xué)的,在國內(nèi)的學(xué)生除了從報紙上獲得信息,再沒有別的途徑了。 就連想要看本國外的書都沒有途徑,有些時候可能會有人手抄書將國外的名著帶回來,分享給大家,于是求知若渴的學(xué)生們爭相傳抄,反復(fù)讀個百千遍方滿足。 連這些學(xué)生們都沒有怎么見過的漫畫,能被杜明君說出來已然是很厲害了,只是可惜杜明君也沒有見過,只是從道聽途說里猜測是什么樣的形式??晒馐沁@樣便讓顧葭很是開心,也激動的握住杜明君的手,說:“當(dāng)真有這樣的東西?!果然這個世界真是很不可思議?!?/br> “顧兄沒有見過的東西還很多,我們還是太落后了,必須拼命學(xué)習(xí)他們的東西,才能夠不再讓后面的學(xué)生像我們一樣看不到世界的全部?!?/br> 顧葭佩服的看著杜明君,總感覺杜明君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閃閃發(fā)光,充滿顧葭追尋、喜愛的那種精神力量:“杜兄你真厲害?!?/br> 杜明君被這么一夸,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連忙擺手,說:“沒有沒有,是顧兄提點了我,顧兄才是真的厲害?!?/br> 顧葭笑的不行:“好啦,你可不要吹捧我,我是什么樣子我還不知道嗎?我是來把同意建立報社的文件送過來的,上面需要填寫我們報社的名字,填完后才算是完整的同意書。然后我離開天津衛(wèi)的這段日子,你們得陸續(xù)把手續(xù)補辦起來,很簡單的,直接交給內(nèi)務(wù)部和巡捕大樓的守衛(wèi)即可,我都替你們打好招呼了。” “對了,高兄呢?”顧葭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哪兒都沒有看見高一。 杜明君說:“他去和其他報社談合作了,談得攏就一起刊登我寫的內(nèi)容,也算是一個保障,高兄說我們這報紙初來乍到,還是免費的,說不得在百姓眼里就和那些軍閥自己印出來的東西是一路貨色,他們不信我們的報紙怎么辦?于是必須要有二手準備,想想若是大公報、津報那些大報社也刊登和我們一樣的內(nèi)容,是不是我們報紙的可信度就提高了很多?” 顧葭感嘆道:“你們真的想的周到,我沒想到這一點?!?/br> “顧兄,每個人思考的角度不同,就像你知道讓我寫報紙,讓高一做管理一樣,所以沒有必要因為別人想到而自己沒有想到的東西感到不如別人,你在我心里……”杜明君頓了頓,“顧兄永遠不比任何人差?!?/br> 顧葭可沒有覺得自己不如誰,可杜明君這一番話實在讓人感動,他也真誠的看著杜明君那清瘦的臉,說:“杜兄在我心里,也不比任何人差?!?/br> “我看我要是不回來,你們下一秒是不是要撇下我雙宿雙飛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高一,拖著他那能有兩百斤的身軀,累的氣喘吁吁,說,“怎么就沒人夸我呢?我也要被夸才開心!” 顧葭站起來就找被子給攤在地上的高一遞過去一杯水,說:“好好,高兄才高八斗、文采斐然、相貌堂堂、儀表不凡……” “停停停,算了,你這睜著眼睛說的瞎話,說得我都怪不好意思的?!备咭灰豢诎阉裙?,然后猶如喝酒一般,深深的嘆了口氣,這才算是終于活過來一樣,笑道,“告訴你們,我把三大報社都搞定了,他們同意今晚拿到我們的稿子后,審核過關(guān)就和我們印一樣的!” “哇!高兄你果然也超厲害!”顧三少爺從不吝嗇自己的夸贊,這是從弟弟無忌身上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鍛煉出來的。 “哪里哪里,耍嘴皮的的事兒罷了。”高一摸了摸自己的肥肚子,眼里充滿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那兩人或蹲或坐在地上,說說笑笑,杜明君看著他們,腦海里回放著高一說的那句‘雙宿雙飛’,而他身處夢想的報社之中。杜明君也笑,他想,這輩子自己,再無所求了,此刻便是最好的時刻。 第67章 067 高一講自己大戰(zhàn)報社三巨頭的故事, 絕對添油加醋, 把自己編的英明神武,就差在頭上蓋幾個章子, 一戳‘聰明絕頂’, 一戳‘絕世好友’。 但是顧葭這回沒有打斷高一的話,拼命和高一糾正其語言的漏洞,而是和杜明君坐在一塊兒,三人圍著寫了無數(shù)稿子的桌子暢談今后丁兄出來的美好。 “不過丁兄出來的那一幕我定是見不著了, 明日一大早我就要和弟弟一塊兒回京城去, 已確定會在那邊過年, 不定什么時候會回來, 這邊報社就全仰諸位英雄好漢維持啦。”顧葭拍了拍杜明君的手, 杜明君寫了一天的字,手冰涼的要命, 顧葭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發(fā)熱的體制,但卻比之杜明君要好上太多,他毫不避諱的直接牽起杜明君的手捂了一捂,然后又對高一道,“如今你上下打點過后,還剩多少錢?夠不夠雇一些人手來幫忙?” 高一拍了拍自己堪比豐滿女人的rou胸脯,得意的說:“你放心, 你給的錢, 目前除了買紙還有給那些報童定金, 連一萬都用不到!”說罷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指著顧葭搖頭, “顧三少爺啊,我的顧三爺!你怎么給了我這么多錢?!你知不知道我抱著那五十萬走在大街上大冬天的,我居然汗流浹背,生怕什么時候來個扒手,要不然就來個強盜,那我真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嗚嗚嗚……” 顧葭哈哈笑著,松開了給杜明君捂手的手,拿起筆桿子就敲了敲高一的腦袋,說:“做什么rou麻姿勢呢?!我那不是怕不夠用,到時候又去取多不方便啊?!?/br> “那也是,可五十萬啊,天……我這輩子都賺不了這么多?!比绱颂靸r,高一簡直想轉(zhuǎn)頭就跟著陸玉山混飯吃去。 “好了,不說這個,方才我與杜兄商討了一下版面內(nèi)容的問題,讓杜兄說給你聽?!?/br> 顧葭說著,和高一一塊兒期待的看著杜明君,杜明君總是很安靜的坐在一旁,默默捏住自己那只被顧葭捂過的手,這回被兩人一同望著,頓時有些找不著開場白,頓了頓才說:“是漫畫的事情?!?/br> “漫畫?”高一或許在學(xué)術(shù)上不如杜明君,不過他從不嫉妒,甚至很樂意承認這一點,“這是什么?連環(huán)畫?” “類似,但又不是,我和顧兄剛才商量著為了讓更多不識字的人都讀懂我們寫的內(nèi)容,應(yīng)該增添一板的漫畫頁面,這樣既新穎獨特又能讓更多的人讀懂,如此好事,何樂而不為?” 然而高一聽了便直接搖頭,杜明君是理論上的高手,那么他便是現(xiàn)實的高手:“不行,短短一天哪里來得及,上哪兒找人給你畫你說的漫畫?” 顧葭也想過時間問題,他說:“我們之中只有杜兄知道漫畫的形式,不如就杜兄來?” 杜明君搖頭:“這我不行,我是沒有半點繪畫天賦的,但是學(xué)校學(xué)習(xí)美術(shù)的同學(xué)應(yīng)該可以,我寫完稿子就連夜去問?!?/br> “好!就這么決定了!”顧葭一拍手,結(jié)束這個話題,說,“還有另一件大事,我需要你們現(xiàn)在就商量好——報社的名字。” 這真是老大難的問題,要想取一個一說出來就能讓人感覺特別厲害的報社名,又想要一個所有人朗朗上口的報社名,還想要一個自己心儀的報社名,總之世間不得雙全法,必須做一個選擇了。 “我記得丁兄之前說過‘新中報’,杜兄提議‘天津人民報’,高兄認為‘國人報’好,我之前提的便沒一個好的,這回我換一個吧,我提議‘目擊者報’?!鳖櫲贍敪h(huán)視兩位好友,說,“我們進行投票,公正公開公平,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如何?” 結(jié)果高一卻笑了,說:“那顧兄先說一下你這報社的名字怎么這么不入主流?” “很奇怪?” “豈止,現(xiàn)在市面上所有的報紙,不是以‘大’字開頭,便是以什么‘人’什么‘天津’,反正就是加上了地方名稱,你這……” “我只是想紀念我們報社的成立。”顧葭總是感性之中透著無比的理性,“就拿丁兄的事情來說,我們在座的哪一位不是目擊者呢?” 顧葭笑著說完,就見高一和杜明君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后一齊說:“好,就這個了!” “欸?就這樣?”顧葭還有點不大好意思,“我是忽然想到的,沒有你們那么深思熟慮?!?/br> “就是要這樣才好,靈光乍現(xiàn)的,便是最好的?!备咭坏?,“我反正覺得很好,我們之前就說過報紙的定位,不偏不倚,客觀事實,這正好便是目擊者該做到的,而且這個報社的名字還如此的有意義,我實在是……是……”高一站起來,端著自己裝水的杯子,再次一口干掉,“我這便以水代酒!敬顧兄了!” 顧葭被夸的臉蛋通紅,說:“那就這么定了?!?/br> 說完,他看了看自己手腕子上昂貴的手表,說:“時間也不早了,今晚我公館有聚會,你們來不來?我不是要離開天津了嘛?就想著提前和朋友們慶祝一番,晚上應(yīng)該會放炮仗,還有煙花。” 高一點頭:“要得要得,杜兄,咱們也去好好吃一頓,一個小時內(nèi)吃完回來繼續(xù)搞,我們還有一個通宵的時間呢。” 杜明君沒有拒絕的理由,光是要到開春才能見到顧葭這一條,便讓他除了點頭別無選擇:“自然好的,不過我順道把我的稿子都帶上吧,吃完飯就能直接去學(xué)校找我的朋友了,看他能不能畫?!?/br> 顧葭點頭,三個人便邊說邊下樓,走到街角,又叫了一輛人力車,方回顧公館。 高一一個人坐一輛,他自己說的:“我這體格和誰坐一塊兒都擠屁股,我自覺一個人座?!?/br> 顧葭笑高一總是自嘲,高一豁達的要命,說:“我先自嘲了,那些想要嘲笑我體型的,也就不好開口了,我這是機智。” 不管機智與否,顧葭是從沒有自嘲過,就連說自己不識字也不過是陳述事實,在熟人面前算不得什么丟人。更何況他自來了天津,能嘲笑他的人不多,全是捧著他的人,任何時候都被捧著,沒成為一個糟糕的混賬,已經(jīng)是顧葭自制力驚人的體現(xiàn)了。 顯然,杜明君也很好奇顧葭為什么是這樣一個人品,好的有點兒像是鏡花水月,如夢如幻。 杜明君總是四人當(dāng)中,最睿智博學(xué)卻又最靦腆安靜的人,環(huán)境造就他的沉默,所以即便是在朋友之間,他也是聽得多,說的少。 今日萬事順利,他手心guntang,身旁是顧葭美好的似乎一碰就能碎掉的夢影,夕陽霞光萬丈,像是熱愛濃烈熱情色彩的西洋畫家,開始在每一個人身上臉上抹出令人心動的軌跡。 可惜他身上穿著最廉價的‘畫布’,身邊的顧葭穿著最高級的‘油畫布’,筆觸抹在顧葭身上,便驚艷得不可方物,在自己身上,大概很不好看。 杜明君努力讓自己不去比較,靜下心來后,便聽見顧葭和車夫富貴的聊天,一問才得知富貴和顧葭的淵源,再問又知道富貴居然會九國語言!真真神奇! 平常百姓是從不怎么坐人力車的,只有家境殷實的少爺小姐很愛這類代步工具,其余的人若非有必要,基本都是靠自己的兩條腿走路,杜明君便是這樣,因此很少和人力車夫聊天,更不知道原來當(dāng)個車夫都有這么多的學(xué)問。 “小哥會說,可也會寫?”杜明君問。 顧葭卻說:“人家比你笑呢,要喊小兄弟。” “?。俊倍琶骶矝]想到模樣老成到這個樣子居然比自己還小,他是只有二十歲,這車夫卻比自己小,豈不是十八九? 富貴習(xí)慣了,回頭對三少爺?shù)目腿说溃骸皼]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不會寫,只會說,口語的話什么都能說,讓我認字、寫字,那就不行了,不過我還在學(xué)習(xí)當(dāng)中?!?/br> 杜明君見顧葭家里連個車夫都這樣通情達理性情好,更是心里說不出的憧憬,道:“這倒是可惜了,顧兄,我總想著我們?nèi)蘸笠材苄Х聞e的大報社,出各種洋文報紙,讓更多的外國友人看見,以免很多報紙失實,你這小兄弟是個可造之才,若是以后能寫了,便別讓他拉車,直接到我們報社上班。” 顧葭點頭,開心地道:“我正也是這個想法。我已經(jīng)把他包了,除了接送我,他不必干活,我明天又離開天津,不如就讓他這段日子跟著你們?看看報社是如何做事的,日后來工作也不會什么都不懂?!?/br> 富貴接受顧葭的好意太多了,多到急忙拒絕:“不了不了,我能夠給三少爺拉車就很滿足了,不必再為我cao心。” 顧葭則很堅定:“這不是為你cao心,是因為你很棒,所以我們需要你?!?/br> 杜明君總覺得這話在哪兒聽過。 富貴感動的熱淚盈眶,拉車的腳步卻沒有慢:“三少爺,你是第一個夸我的?!彼岛鹾醯幕仡^對顧葭笑。 顧葭說:“因為你確實很厲害呀,所以不要妄自菲薄,好好學(xué)習(xí),如果我從天津回來看見你有很大的進步,比方說能夠九國語言能說會寫,我就給你一份大禮。怎么樣?” 富貴總感覺云里霧里,他撥開云霧,看見天上掉下個大餅。 “我……我努力!” “好!”顧葭對杜明君道,“那就麻煩杜兄帶帶這位小兄弟啦,交給你我總是放心的,待我回來,看見的定是個全新的富貴啦,那我就也給杜兄帶一份禮物,如何?” 杜明君看著顧葭那靈動漂亮的眼睛,心里總算想起自己為什么對顧葭和富貴的對話這么熟悉了。 他和顧葭剛認識的時候,顧葭可不也是這樣夸自己嗎?把自己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好像眼里只能看見自己這么一個人。 不過很快杜明君就發(fā)現(xiàn),顧葭對佩服的人,對朋友,對喜歡的人,對欣賞的人,都是這個樣子,讓人感覺自己很特別。實際上這種特別在顧葭那里泛濫到數(shù)不勝數(shù),因此他總是打起精神,不讓自己輕易沉醉進顧三少爺?shù)奶鹈鄞蹬趵?,害怕自己一旦?xí)慣,一旦當(dāng)真認為自己真的是顧葭的獨一無二,那么便會落入深淵,萬劫不復(fù)。 杜明君醒悟的特別早,不代表他逃離了,所以看著富貴這樣眼神里都堅信自己對顧葭的獨一無二,便有種奇妙的幸災(zāi)樂禍和意識到自己骯臟心態(tài)的自我唾棄。 他又摸了摸之前被顧葭暖過的手,隨后聽見自己說:“那當(dāng)然好。” 很快,顧公館到了。 傍晚的顧公館已經(jīng)燈火璀璨,路口停了幾輛豪車,顯示已然有客人過來。 顧葭領(lǐng)著兩個好友還有富貴一塊兒進去,非要邀請富貴一塊兒來聚會,說是都不是外人。 等到了客廳,看見客廳坐著的都是些什么人后,顧葭卻很茫然。 這一堆的貴婦他不怎么認識,那一堆的年輕男女他知道但不熟悉,正中央大沙發(fā)上,一方坐著白可行與陳傳家,一方坐著陸玉山和他哥,主位上是自己的弟弟顧無忌,總而言之一場偏向私人的聚會硬是辦成了規(guī)模頗大的群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