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得知她要求見皇上,御林軍進(jìn)去稟告。 不多時,王公公出來了,滿臉堆笑請她進(jìn)去。林云舒丟給他一包零食,王公公守在門口,笑瞇了眼。 林云舒進(jìn)去的時候,皇上正伏案寫字,他表情嚴(yán)峻,面色卻有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 林云舒輕聲咳了咳,上前行禮問好。 皇上抬起頭,看到她時,還微微有些驚訝,“真難得,你竟會主動進(jìn)宮看我?!?/br> 林云舒老臉一紅,卻沒有跟他虛與委蛇,“我昨兒聽我小兒子說皇上病了,怎么不好生歇息?” 皇上心中慰貼,面上卻未曾表露,反而隨口道,“忙起政事來,哪還顧得上身體。這些年都習(xí)慣了。”說完,他揉了揉眉心。 林云舒默默嘆了口氣,“皇上是為奉元帝返京一事費(fèi)解神嗎?” 皇上也沒否認(rèn),神色落到面前并排的兩堆奏折上,一堆高,一堆低,“真遇到事了,我才知道我這個皇帝并不是大家心目中的好皇帝?!?/br> 林云舒察覺到他話里的愁苦,“皇上?” 皇上拍了拍那座高的奏折,“這些全是想要把奉元帝接回來的。” 林云舒視線落到那堆低的人,這堆里恐怕就是保持中立或是不贊成迎回來吧。 林云舒想了想,安慰道,“奉元帝畢竟是月國的皇帝,在金國當(dāng)俘虜,對月國太難聽。朝臣們想迎他回來,未必就是想跟皇上對著干?!?/br> 皇上擺了擺手,“你就別安慰我了。我從小到大什么樣的事沒經(jīng)歷過。我不會自欺欺人。” 林云舒詞窮了。要不是看他實(shí)在頹廢,她怎么會想安慰他呢。罷了,他這樣的人,哪怕處在頹勢,也只愿面對慘淡的真實(shí),而不是虛言妄語。 這份內(nèi)心的強(qiáng)大的,讓林云舒汗顏。 皇上勾了勾唇角,“我能從一無所有登上九五之尊,靠的可不是這些人。而是我自己?!?/br> 這話倒是實(shí)的。他登上帝位靠的是自己的兵權(quán),而不是文官。 這些文官想要奉元帝回來,其實(shí)并不是對奉元帝多么忠心,而是奉元帝生性軟弱,能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利益。 反觀皇上眼底揉不得沙子,又重用武官,對武官的待遇比文官也差不了多少。 文武自來就有紛爭,一方強(qiáng)另一方就弱。這些文官就懷念奉元帝的好了。 “皇上打算怎么對付他們?”林云舒見皇上眼底露出那種運(yùn)籌帷幄的精光,猜到皇上已經(jīng)想到法子來對付他們了。 皇上淺淺一笑,“自然是一網(wǎng)打盡了?!?/br> 這么多官員一次清洗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林云舒難免有些擔(dān)憂。照理說她跟皇上不算一條船上的,畢竟誰當(dāng)皇帝都不妨礙皇太孫的繼位。但她就不喜歡奉元帝,要不是他昏庸無道,任人唯親,月國怎么會成今天這樣。 林云舒試探著問,“奉元帝來了,皇上要怎么對付他?幽禁他還是殺了他?” 明面上的殺是不可能的,讓一個人死的方法有很多。隨便哪一條都能用。 皇上走上前,凝視著她,“你若答應(yīng)進(jìn)官為后,我就告訴你?” 林云舒老臉一紅,退后兩步,“我一個寡婦如何能當(dāng)皇后?皇后這是尋我開心呢?” 皇上搖頭,很是認(rèn)真地考慮,“寡婦為何不能當(dāng)皇后?歷朝歷代也沒這條規(guī)定?。磕悴幌脒M(jìn)宮,只是舍不得你老封君的位置。不想死守皇城。我能理解。” 林云舒大松一口氣,卻聽皇上又道,“不過當(dāng)皇后也有好處。那就是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林云舒怔了怔,“我想做什么事?” 她怎么不知道她還有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呢? 皇上視線落到她的腳上,“難道你不想廢除小腳的陋習(xí)嗎?只要你當(dāng)皇后,親自下懿旨,月國上下無人敢不從?!?/br> 林云舒前世只是個受盡父母寵愛的女孩,遇到男友被他寵,她其實(shí)并不知道自己還有當(dāng)女強(qiáng)人的想法。她做一行愛一行,從未想過往上爬,只想將事情做好。現(xiàn)在皇上說起這事,林云舒心里竟升起一絲豪情萬丈來。 也許她也能當(dāng)個好皇后,解救成千上萬的女性同胞免受小腳的摧殘。 穿越之初,她不介意自己年齡老了十幾歲,也不在乎多了四個兒子,更不嫌棄家境一貧如洗,但她真的痛恨自己是個小腳,就連逛個街,她都不能盡興。尤其是原身記憶里,有件往事,一直讓她深惡痛絕。她的閨中姐妹因?yàn)楣_而傷口發(fā)炎,不到七歲就死去。 給年幼的原身帶來不可磨滅的傷害。 原來她心底是有幾分反叛意識的,她想要造福女性同胞。哪怕前提是依附一個男人。 林云舒承認(rèn)自己可恥的心動了。她當(dāng)醫(yī)生其實(shí)也有點(diǎn)圣母心,她想救死扶傷,成為一名女英雄。 但是她穩(wěn)婆的身份只會給家人帶來羞辱。反倒是當(dāng)皇后,能救助更多人。 “你好好想想。待我與奉元帝斗法完畢,你再決定也不遲?!被噬锨謇涠譁睾偷穆曇粼谒呿懫稹?/br> 林云舒終于回過頭來,他看著自信滿滿,其實(shí)還是有一絲不確定的。倘使他真的不能斗垮奉元帝,現(xiàn)在娶了她,就是帶累了她。 林云舒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相反她性子還很柔軟,“為什么你不直接頒圣旨?” 皇上搖頭,“我又不是十七歲的小年輕。我倆年紀(jì)已至半百,如若不能讓你心甘情愿入宮,我找的不是幫手,而是對頭了?!?/br> 這話倒是說的是實(shí)話。林云舒沒想到他們認(rèn)識這么短,他就可以如此了解她。 她不喜歡被人逼著做事?;噬先绻瞾恚茏龀鍪裁匆韵路干系氖?,她自己都說不好。 不過他總是這樣淡定,倒讓林云舒恨不得把他溫和的面皮扒下來,“皇上智謀無雙,但有一點(diǎn),我比較擔(dān)心。” 皇上看著她,做出洗耳恭聽狀。 林云舒放肆的目光將他上上下下逡巡一遍,“皇上身體欠佳。會不會拖后腿呢?” 這是打探皇上的身體情況,脾氣再好的皇帝都要生氣了吧?林云舒等著他生氣。 皇上怔了下,眼底浮現(xiàn)一絲笑意,“沒事。我只有月圓之夜才會發(fā)病。其它時間跟正常人無異。要不然我也不會帶這么多兵了?!?/br> 身體好和中毒是兩回事。 林云舒見他沒生氣,又肆意了一點(diǎn),再接再厲問道,“你中的是什么毒?” “蠱毒?!被噬蠂@了口氣,“此毒無人可解。我曾經(jīng)遍尋苗疆,也沒能找到解毒之法。這毒是子母蠱。一子一母都下在我的體內(nèi)?!?/br> 子母蠱?林云舒以前倒是在中見過,不是說要下在兩個人身上嗎?怎么還能下在同一個人身上嗎? 皇上見她神色不自覺凝重起來,輕聲安慰道,“張川烏都沒法子。你還是別費(fèi)心了?!?/br> 林云舒揉了揉眉心。她學(xué)的是接生,對婦科病也算知之甚深,但對毒就是一竅不通了,還真的幫不了他。 兩人又閑聊了會兒,林云舒便去了后宮。 沒出林云舒所料,張寶珠心情極好,拉著林云舒的手,喜得眉開眼笑,“林嬸子,你知道嗎?皇上要回來了。” 春玉面色卻不怎么好。他兒子只能算是皇太孫,奉元帝回來了,皇上還愿意直接將皇位傳給她兒子嗎? 林云舒嘆了口氣,“奉元帝回來了,如果皇上要把他幽禁,你愿意去陪她嗎?” 張寶珠神色頓住,“皇上要幽禁他?” 林云舒不答反問,定定看著她,聲音微冷,“是我在問你,不是你在問我?!?/br> 皇上沒給她答案。不過結(jié)果卻是可以預(yù)料的。如果奉元帝爭斗失敗,幽禁已經(jīng)算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張寶珠好心情立時沒了。 春玉拉住她的手,不得不提醒她,“jiejie,從你背叛奉元帝的那天起,你就沒辦法回頭了。你切不可選錯路?!?/br> 張寶珠也不是笨人。她之前只是被奉元帝回來這個好消息給砸暈了。但是等她冷靜下來,才意識到奉元帝此次回來,處境并不妙。 月國已經(jīng)有了新皇帝。他的存在只會是新皇的眼中釘、rou中刺。 就算新皇容得下他。 但他就真的能咽下那口氣嗎? 奉元帝被金人囚禁,受了侮辱,心性必定大變,也會怨恨新皇當(dāng)初為何不肯救他。 兩人成為死敵也是必然。到那時,她該站誰?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jiejie,你莫選錯了路!”春玉幽冷的聲音傳來,張寶珠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殆盡。 春玉表明自己的立場,“我們顧家站的是新皇。一個無子的新皇和一個風(fēng)流任性的廢帝,哪怕為了我兒子,我也得選擇新皇?!?/br> 張寶珠忍不住落了淚,“你說的對!我已經(jīng)沒得選擇!”她只能站新皇。 張寶珠哭了半晌,卻不肯松開春玉的手。她對春玉的感情不比奉元帝少。一個帶她享受了榮華,一個救她與危難,她不想跟春玉反面成仇。 從這方面來看,張寶珠要感性一點(diǎn),春玉就要冷靜多了。 林云舒陪著兩人說了會兒話,就告辭出宮了。 第126章 秋雨剛落,泥土帶著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御花園里被雨水打落的花朵重新?lián)u曳,葉子上的雨水抖落到地面上的青苔,又染上一層油嫩的綠意。 皇上這幾日身體不好,招了幾位文臣陪同。 他們沿著御花園逛了一圈,便在亭子中歇息。 “你們上書的折子,朕已經(jīng)看過了。遣使奉迎卻是不妥。金人狡詐,明明從我們月國搜羅幾十車寶物,尤不知足,偏要我們拿三十萬白銀去贖?,F(xiàn)在心甘情愿送文元回來。我擔(dān)心金人使詐。” 許尚書忙道,“皇上,金國既有意與我月國修好。咱們月國以和為貴,豈能不辨真假就直接否決。這有損我們月國的國威?!?/br> 皇上抬了抬手,“許愛卿說得對。所以朕欲派你和劉尚書前往臨渝關(guān)打探虛實(shí)?!?/br> 許尚書騎虎難下,沒想到皇上竟派他和劉尚書兩個一品大員前往,這不是大材小用嗎? 仔細(xì)一琢磨,皇上故意把他支開,也是泄憤的意思。誰讓他倆一意孤行想接回舊主,不讓你們跑一趟,豈不是沒面子? 許尚書心里嗤笑皇上這把年紀(jì)居然也會使性子。真幼稚! 許尚書和劉尚書輕裝簡行出發(fā)了。 百官們以為他們打探虛實(shí)后,會傳信回來,誰知左等右等,一連等了三個多月都沒見他們傳回信來。反倒是郭將軍八百里加急,傳了信,說兩人將奉元帝迎了回來。 皇上眸光轉(zhuǎn)冷,卻依舊勤政,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小四得知此事,不免在心里感慨一句,“許尚書和劉尚書膽子可真大啊?;噬献屗麄?nèi)ゴ蛱教搶?shí),沒想到他們自作主張把人接回來了。” 兩國貿(mào)易是大事,皇上連協(xié)議都沒看到,他們居然就敢受了對方的好意。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離過年還有三天的時候,許尚書和劉尚書一行人終于到了京城。 被金人擄走一年多的奉元帝終于重歸舊土。 皇上從東安門守衛(wèi)那邊聽到許劉兩位尚書要進(jìn)宮求見。他立刻招群臣前去東安門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