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宋團說:“機械師吧,要么就是空軍,現(xiàn)在的孩子們都喜歡去這倆地方,尤其是空軍,開飛機多帥氣。” “尖刀聯(lián)作戰(zhàn)部隊,我要去哪兒?!崩畛袧蓳P了揚手:“咱要去就去作戰(zhàn)部隊拼刺刀,講戰(zhàn)略,等拼夠了再說別的?!?/br> 戈壁灘生墾出來的監(jiān)獄農(nóng)場,黑暗中一望無際,冷哪,風(fēng)刮來跟刀子似的。 遙想上一輩,他爺爺就是這兒的土司,趕著一群農(nóng)奴給自己種大煙呢,李承澤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樂開了花開,拽上宋團的胳膊,倒把宋團嚇了一跳:“你干啥?” “就想摸摸你唄?!崩畛袧勺约浩鋵嵰矅樍艘淮筇?/br> 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牽過一個人的手了,粗粗的,厚厚的,熱熱的掌心,牽上手的那一刻,李承澤難過的扭過了臉。 倆人轉(zhuǎn)到凌晨五點多才回到海西州的縣城,這時候滿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但是,街上有一股nongnong的香味兒,還有一股子白色的煙霧往外冒著。 “這絕對是羊rou泡?!彼螆F一嗅,汗毛都豎起來了:“趕緊找,看這羊rou泡是在哪兒?!?/br> 大冬天的,這地兒居然有不要票的羊rou泡饃,那必須得吃啊。 倆人走街串巷的找,只聞rou香,不見rou影子,本來凍透了,結(jié)果急出一身的汗來。 你甭看房子矮矮的,全是小巷子,這邊走,看煙往邊冒,那邊走,又看煙在這邊。 突然,李承澤就頓住了,他想起來了羊rou泡該在哪兒了。 不就是上回他來買過裙子的那一家嘛,看來啊,那家還悄悄兒的經(jīng)營著羊rou泡饃呢。 大清早,餅還在平底子的鰲子上轉(zhuǎn)著圈兒呢,熱騰騰的羊rou才剛出鍋。海西產(chǎn)土豆,天旱少雨的氣候,讓這地方的土豆里頭淀粉尤其多,做成的粉條尤其筋道。 一人一碗羊rou泡饃,第一桌客人嘛,店家把rou切的尤其多,厚厚的rou片子,肥瘦加花,再淋上熱湯,香蔥香蒜,冬瓜子加粉條,把熱騰騰的餅子碎在里頭,相對著,倆人就刨了起來。 這時候天還黑的什么似的,第二桌子客人來了,劉在野給一群狗腿子簇擁著走了進來,這家伙極其瀟灑,不知道從哪兒給自己弄了個羊皮襖子,雪白的羊毛蜷的伏伏貼貼,下面一雙翻毛皮的靴子,等他的狗腿子劉明把碗湯端過去,先吹著熱氣喝了一口,才說;‘沒想到啊,青山居然起的這么早?!?/br> 宋團幾口刨完了羊rou泡,不跟劉在野寒喧,也不急著回招待所,居然跑去跟正在烙餅子的老mama聊天去了。 “他估計是沒錢?!眲⒃谝皩畛袧烧f:“結(jié)了婚吧,也有結(jié)了婚的不好處,你大舅給蘇主任管的緊,身上沒錢,我估計他這是想辦法,要搞點啥抵賬?!?/br> 李承澤吃的慢,細嚼慢咽,還在吃著呢。 當然,他手上也沒錢,所以有點擔(dān)心,是不是宋團真的沒錢,所以才跑去跟人老mama攀談的,小伙子嘛,一想沒錢付賬大概就得等著劉在野掏錢,瞬間覺得有點丟人啊。 “這煤是不是該添了?”宋團拿著煤夾子,往人店家的鰲子里添煤呢。 顯然,羊rou泡老mama早見慣了沒錢付的人:“煤添是添嘍,但那也得付賬。” 宋團沒接這個話,提過煤桶子,出門提煤去了。 劉在野又踢了李承澤一腳:“看吧,我就說他沒錢,打算幫人干活兒抵賬呢,想想還是單身好,沒家屬管著,有一分花一分,那都是自己的?!?/br> 李承澤都快羞死了,一巴掌捂在自己臉上,悄聲說:“劉伯伯,借你五塊錢買兩碗羊rou泡,回秦州了我再還你,成不?” 劉在野吃完了羊rou,從店家的灶底下折了根糜桿子剔牙呢:“多大事,今天大的羊rou錢我全掏。” 宋團在外頭,提著煤桶桶跟羊rou泡的老大爺?shù)故橇牡暮芎?,倆人指手劃腳,談天聊地,不知道在聊啥。 劉在野當然也知道,宋團跟他一樣是來接韓明的。 不過呢,倆人之間存在個競爭關(guān)系,誰接到,安全護送回秦州,功勞就是誰的。 他一轉(zhuǎn)念,心說莫不宋青山跟這賣羊rou泡的老大爺有啥交易不成? 所以,他也不走啊,宋團在外頭聊天,他就在旁邊繞來繞去,晃來蕩去,總得偷聽點兒人家在聊啥。 宋團對于海西當然很熟悉,能從北邊灘子上的土豆,聊到西平河灣里的倭瓜,就連當年土司們家,誰家有十八小老婆,誰又只有一個老婆都清清楚楚,跟老大爺倆講的口若懸河,濤濤不絕。 劉在野心說,這家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啊,倆人一起搶韓明,可不能讓他搶了先啊。 眼看天亮了,眼看日上三竿了,眼看著已經(jīng)是上午十點了,劉在野都焦慮的不行了,畢竟今天可是韓明出獄的日子啊,他可是卯足了勁兒,為了賑災(zāi)辦的主任而奮斗的人,不想把把功勞讓給宋團呀。 不過,就在眼看快十一點的時候,宋團終于回頭,對李承澤說:“去,喊你蘇阿姨他們?nèi)?,讓他們來吃羊rou泡?!?/br> 這間羊rou泡店,屬于偷機倒把,開到十一點,市面上有人之后,就該關(guān)門了的。 李承澤轉(zhuǎn)身,于是跑去喊蘇向晚和幾個小的了。 劉在野到現(xiàn)在還是沒搞清楚,宋團浪費了四個小時在這個老大爺身上,到底是想干啥呢。 然后,他就看見睡足了之后,精神抖擻的蘇向晚,帶著幾個孩子進來了。 “喲,這就是你家那口子?”老大爺極其熱情:“趕緊坐,趕緊坐,老太太,撈新rou,烙新餅,有貴客吶?!?/br> 到了這會兒,烙餅子的老奶奶已經(jīng)休息了,當然,餅是涼的,羊rou也只是點兒剩下的邊角料了。但是,因為宋團跟老大爺關(guān)系拉的好,老太太一看蘇向晚來了,還真的,重新起鰲子,現(xiàn)烙餅子現(xiàn)熱新rou,一人一大碗,rou又足,湯又鮮,餅子還是新出鍋兒的,香噴噴的羊rou泡。 劉在野兩手叉腰,站院子瞪了半天,頓時覺得宋團沒情況了。 你能想象嗎,他跟一老大爺費了四個小時的口水,就只為老婆孩子能吃一碗熱騰騰的,剛出鍋的,最新鮮的羊rou泡,這種男人,他還能干個啥? 跟英明神武的劉在野搶韓明,宋青山想得美! 第135章 正經(jīng)人 宋團得和蘇向晚大致的講一下,畢竟有人進監(jiān)獄劫人,外面就得有人接頭。 “這個接頭的活兒得你們一起去?!彼螆F看蘇向晚在挑眉頭,趕忙說:“當然,你負責(zé)開車,剩下的事兒我來交待宋西嶺干?!?/br> 蘇向晚的車技,在宋團看來頂多就是平平無奇,當然了,她是個新時代的女同志,接受過最良好的文明禮貌教育,縣城的大街上只有一個紅綠燈,而縣城里為數(shù)不多的那幾輛車,從來沒有車會等那個紅綠燈,也沒有行人會等,大家都是按自己腿的直覺,想走就走,當它是空氣。 但是,要蘇向晚開車,她就會等,那怕夜里十一二點,街上不說車,人都沒有,她也要老老實實的等。 在這方面,她老實的跟個傻狍子似的。 劉在野有回坐蘇向晚的車,笑了半天:“你居然會等這個傻燈?” “文明出行,交通安全人人有責(zé),懂嗎你?”蘇向晚開車還系安全帶呢,而在整個秦州,大概她是唯一個開車系安全帶的。 所以,宋團很擔(dān)心:“你頂多只有十分鐘的時間,等監(jiān)獄的人反應(yīng)過來,外圍聯(lián)勤隊的一出動你就跑不了,你們?nèi)媒o監(jiān)獄摟圓,所以,最少也得70碼,不要怕不安全,逃出去最重要,明白嗎?” 宋團還沒見蘇向晚開過飛車,以為她的天性就是個小蝸牛似的慢慢跑,所以得做點心理建設(shè)。 “你只管提人,剩下的交給我們就行了?!碧K向晚看起來有點盲目的樂觀,高興的就跟個小孩子似的。 宋團沒辦法,于是又叮囑驢蛋:“一旦不對勁,你就得督促著你媽,讓她狠加油門,明白嗎?” 驢蛋也是大小伙子啊,兩腳一踮,刷就是一個敬禮:“明白!” mama從小就講安全知識,講一輛車撞了人會有多危險,所以,這幾個孩子都沒有摸過方向盤,要不然的話,宋團都想讓驢蛋開車算了,他和狗蛋倆,哪一個都比蘇向晚有沖勁兒。 但反正,死馬當活馬,眼看下午一點半,他就目送著蘇向晚帶著孩子,先離開了。 宋團去海西監(jiān)獄,比劉在野去的晚多了,他去的時候,劉在野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外頭等了不知道有多久了。 “這地兒可真不是人呆的,風(fēng)太大了?!眲⒃谝罢f著,夾著他的羊皮襖吸了一口冷氣:“而且,監(jiān)獄這幫人把人不當人看,那鼻子眼睛抬的實在是太高了?!?/br> 他又說:“說好了兩點半上班接人,現(xiàn)在都一點半了,這幫家伙還是不開門?!?/br> 他就是為了搶在宋團前頭,才早早兒來的,結(jié)果在高高的監(jiān)獄門外等了這么久,監(jiān)獄還是不開門。 宋團上前跟衛(wèi)兵交涉,人家倒是很快就讓宋團進去了。 “憑啥他能進,我不能進,我們一樣是來接人的?!眲⒃谝罢f。 門房上的獄警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這位同志是代表504廠來談收購?fù)炼沟?,你也是??/br> 劉在野都有點兒愣?。骸拔揖筒幌嘈帕?,宋青山,你怎么可能是來收購?fù)炼沟??”他分明,也是想來接韓明的啊,怎么就變成來收購?fù)炼沟睦玻?/br> 但是,人宋團有504廠的介紹信,信上寫著的還真是來收購?fù)炼埂?/br> 不過劉在野并不慌,為什么呢?因為既然宋青山說自己是來收購?fù)炼沟?,他就不可能接韓明出來,進去的早,不如明目恰當啊,到時候,韓明還是得由他來接。 “現(xiàn)在,韓明在獄政管理處的審查中心,他大概是吃完午飯才出來的,現(xiàn)在開始,他得等審查中心的獄警上班,然后給他調(diào)檔案,我們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彼螆F對跟在他后面,跟個小兵一模一樣的李承澤說:“到時候換完衣服,你帶他去勞動保障處談土豆價格,以及收購事宜,然后從農(nóng)場那邊逃脫,你蘇阿姨的車等在那邊,明白嗎?” 李承澤覺得不對?。骸按缶耍悄阏k?” 宋團說:“我跟劉在野一起走?!?/br> “審查中心的人不可能不認識韓明啊,到時候萬一人家認出你來,不讓你走怎么辦?”李承澤說。 宋團篤定的說:“那就再逃一次。”他從這座監(jiān)獄里逃出去過一次,就能再逃一次。 韓明今天出獄,現(xiàn)在來說,出了外圍這座高墻,他就是個自由人了。 當然,也沒人會覺得,到了這一步他還會跑去越獄,對吧? 所以,寒風(fēng)嗖嗖,太陽光刺眼,韓明坐在椅子上激動而又忐忑的等著自己得來珍貴的自由呢。 先是一個小兵過來啪的敬了個禮,說:“同志,廁所往哪走?” 韓明是個性格特別和善的人,指著樓后面說:“就在那后面。” “您能帶我去嗎?”瘦瘦高高的小兵又敬了個禮說:“我是來陪首長談生意的,不認識這兒的路,怕亂跑給首長造成影響。” 韓明已經(jīng)在監(jiān)獄里呆了整整六年了,當然,監(jiān)獄里嘛,牛鬼蛇神都有,那是一種自尊、人性、平等和自由,一切都被剝奪了的,與往日生活完全不同的體驗感。所以,小兵這種平等,尊重的感覺,讓他倍感親切,切切實實的,覺得自己是從監(jiān)獄里得到了新生,真正自由了一樣。 所以,背著自己行李的韓明站了起來:“走吧,我?guī)闳??!?/br> 當然,一進廁所,宋團就把他的嘴巴給捂上了。 從獄服到軍裝,宋團解韓明皮帶的時候,韓明就開始掙扎了。 韓明今年才三十歲,比宋團還年青一點,生的那叫一個眉清目秀,皮膚白嫩,而監(jiān)獄里呢,犯人跟犯人之間因為都是男人,而且都是好些年沒有見過女人的那種餓狼,像他這種海西的風(fēng)吹不粗,海西的太陽曬不黑的男人很少見。 所以,確實在廁所里會有很多不可描述的危險存在。 而韓明恰是這種危險中,最受歡迎的受害者。 好在他還算有后臺,總理都拐彎抹角的往下,給獄警們打過招呼,韓明才能安全的保護好自己。 六年監(jiān)獄生涯都熬過來,今天要在廁所里給人侮辱一通,那韓明還要不要活了? “給我站好!”宋團可沒那么多時間吵架,一膝蓋就把韓明給抵到了墻角:“承澤,脫他的褲子。” 一把抽了自己的皮帶,宋團多正經(jīng)的人,哪知道韓明的腦子里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 換好衣服以后,宋團才說:“現(xiàn)在,你們倆去勞動保障處,韓明你一直閉嘴,土豆價格由承澤來談,好嗎?” “萬一韓叔叔被人認出來咋辦?”李承澤還在擔(dān)心這個。 宋團說:“勞動保障處的人只管后勤,怎么可能認識里頭的犯人?趕緊去?!?/br> 海西這個監(jiān)獄是整個西部,除了塔里木監(jiān)獄之外最大的,全國各地的犯人都有,里頭幾千人,韓明不是刺頭,當然,除了獄警,肯定沒人能認識他。 所以,韓明跟作夢似的,跟著李承澤走了,而宋團,趕在審查中心上班前,站到審查中心的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