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jié)
他突然跳起來,指著驢蛋和狗蛋幾個說:“還想我走,沒門兒,這就是我的家,我哪都不去?!?/br> 說著,小家伙張牙舞爪的在院子里跑了一圈,抱著大山狠狠吧唧了一口,才趕去寫作業(yè)了。 驢蛋和狗蛋挺納悶?。合锣l(xiāng)勞動不好嗎,在家天天要上學,有啥好的啊。 這不,轉(zhuǎn)眼就是上炕的時候了。 宋團拿著自己的槍,一直在研究。 他的佩槍是一把六四年才設計完成的六四式,這種槍在八六年才會真正量產(chǎn),現(xiàn)在在共和國,因為性能好,目前只將領(lǐng)們才有得佩。 宋團這把,還是當時執(zhí)行飛行任務的時候,上面給佩的。 這種槍會發(fā)生自然走火當然不可能,但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宋團現(xiàn)在還理不出頭緒來。 “睡啊,你不是準備單手給我做個俯臥撐?”蘇向晚撩開了被子,見宋團不上炕,問說。 要說單手俯臥撐,宋團當然覺得沒問題,當然,家屬招喚,這種時候必須得隨叫隨到,還得表現(xiàn)熱切,要溫柔,不粗魯,對吧。 不過,他剛上炕,正準備來展示一下自己強健的體魄呢,沒想到,蘇向晚居然反客為主了:“躺著,事兒我?guī)湍戕k?!?/br> 新世界的大門啊,至少有一年多了吧,自打進了城,蘇向晚工作繁忙之后,就再也沒有反客為主,給宋團表演過啥叫個自己動了。 宋團一激動,還頗有點兒緊張:“我都沒洗澡,有點對不住,要不,我去洗個澡?” 蘇向晚說:“臭男人臭男人,我就喜歡你這種臭男人,好好躺著吧。”這高帽子戴的,宋團差點沒飄起來。 不過,她一轉(zhuǎn)話頭,又說:“對了,承澤究竟畫的啥,你告訴我就行了,我誰也不告訴,快說?!?/br> 宋團幾乎又是脫口而出:“就只是畫了個小姑娘而已,穿著緊身的白裙子,露了白大腿出來,樣子像咱的吱吱,流氓是流氓了一點,但是,畫畫嘛,他又不是真的耍了流氓,以后讓他甭畫了也就成了?!?/br> 蘇向晚想象了一下,突然跳起來,把自己兩只手舉起來,腿一豎,頭一揚:“是不是這樣?” 宋團一看,還真是。 當然,他還得趕忙說一句:“快躺下,你穿的太少了,這樣可不太好。” 兩條長腿很漂亮,姿勢更是優(yōu)美無比,但是,它有傷風化啊。 蘇向晚說:“那叫《白天鵝》,是有名的芭蕾舞劇,跟咱們的《紅色娘子軍》、《白毛女》,全是一樣兒的。” 宋團一想,可不嘛,似乎確實畫上面姑娘的姿勢,《紅色娘子軍》上面也有,不過,他想了半天,說:“紅色娘子軍和白毛女,那都是豎刀眉毛大紅眼睛,一看就讓人心潮澎湃,那《白天鵝》可沒紅色娘子軍的氣勢?!?/br> “那你覺得紅色娘子和白毛女美嗎?”蘇向晚于是又問。 “紅眉毛綠眼睛的,能美嗎,美得是你這種。”宋團側(cè)首看著蘇向晚。半天,才來了句:“我剛才還挺生氣,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承澤只是愛美,可不是耍流氓,要我,我也愿意看你這種,真的?!?/br> 相互夸贊,有助于增加夫妻感情,所以,今天晚上宋團又一次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樂的連理智都沒了。 直到睡了一覺醒來,才發(fā)現(xiàn),李承澤畫小姑娘的事兒,原則上,他是不應該告訴蘇向晚的。 就跟谷北的女人孩子似的,他對于蘇向晚這個女同志,可以說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得虧她不是個特務,她要真是個特務,估計共和國從上到下,誰遇上她,都得招個一干二凈。 第二天恰好是周五,一早起來,李承澤給自己挑了一件帶著破洞的爛線衣,就套頭上了。 大小伙子白皮凈面的,又高又帥氣,不過,既然要被大家笑成是流氓,那還是低調(diào)的一點的好,對吧。 當然,在他心里,自己只要能留在城里,那怕頭上背個流氓帽子,也無所謂。 但是,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遠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翻過頁。 “大流氓,臭流氓??炜窗?,那是流氓李承澤?!庇腥嗽谏砗蠛?,李承澤猛的轉(zhuǎn)身,身后一群七八歲的小家伙,跟那鳥獸似的,呼啦啦的,全都四散了。 驢蛋和狗蛋倆一人捧著一個糜子面的大窩窩,一大清早的,也發(fā)現(xiàn)似乎流氓罪不是啥好東西,因為,所有的同學路過他倆的時候,都得啐上一口:“聽說沒,他哥是流氓。” 狗蛋好容易抓到一個同學,一拳頭搗過去,人家哇哇直叫:“你哥哥畫了流氓畫,還摸了人家姑娘的那個那個,你也是個小流氓,你們?nèi)叶际橇髅??!?/br> 這下狗蛋和驢蛋也懵了,跟在李承澤的身后,仨孩子一人一個糜面窩窩,卻怎么都吃不出滋味兒來。 來來往往的同學,哪一個不是指指戳戳,在笑話他們。 他們分開去上課,一個比一個更加擔心,當流言發(fā)酵以后,當滿大街人人都喊他們叫小流氓的時候,自己該怎么辦。 不過,事情在下午,突然就有了新的轉(zhuǎn)機。 眼看五一勞動節(jié),下午,縣里三所小學所有的學生,帶著自己的小板凳,全部要趕到縣一中去參加活動。 狗蛋和驢蛋倆現(xiàn)在徹底被孤立了,除了狗蛋的小女朋友還愿意跟他們在一塊兒,居然都沒有人愿意跟他倆一起坐,你就說慘不慘。 當然,倆孩子也在四處找李承澤,身為真正的大流氓,李承澤才是最慘的那一個對吧。 會議呢,又比較冗長,全是一中的校長,副校長們在講話,聽的孩子們直盹兒。 而李承澤呢,今天一天,除了埋頭寫作,什么都沒干,一直在想,蘇向晚到底要怎么辦,才能堵得住這整個縣城里的,悠悠之口。 牟清大清早的,在教室里跟他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后,就叫班主任給保護起來了,不論任何時候,女孩子都是弱的一方嘛,那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對于李承澤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在班主任的眼里,這已經(jīng)足夠了。 五一啊,大中午的,李承澤的額頭上全是汗,少年攥著兩只手,只覺得兩手冰冷,根本聽不見周圍的同學們在說什么。 “同學們,打擾一下?!本驮诟毙iL結(jié)束了講話,大家正在鼓掌的時候,突然,喇叭里傳來一個女同志的聲音,格外熟悉,李承澤一看,正是蘇向晚。 “牟清同學在嗎,現(xiàn)在請你上來一下?!碧K向晚又說。 牟清今天壓根兒就沒有參加會議,早在早晨跟李承澤輕飄飄說了個對不起之后,就由班主任護送回家去了。 副校長和校長一看蘇向晚上來了,不知道她的戰(zhàn)斗力究竟有高,倆人趕了過來,還在一起勸她,讓她算了,不要追究這事兒了。 畢竟在他們想來,他們沒有處罰承澤,承澤還能繼續(xù)讀書,這就很好了,不是嗎? 所以,為防蘇向晚大鬧,副校長還忙著關(guān)喇叭呢。 在他們想來,男孩子吃虧,那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 “你們這是準備包庇公安局長家的閨女嗎?”蘇向晚自備喇叭,聲音可比任何要都高得多:“牟其年,現(xiàn)在出來公開道歉,否則的話,我可不敢保證自己能從兜里拿出什么東西來。“ 孩子們?nèi)诿婷嫦嘤U,還有很多孩子在竊竊私語,今天來看表演的家長,老師,全部坐在后面,也在嗡嗡嗡的傳唱著呢。 蘇向晚不急不迫,正好,仔仔細細的,當著所有人的面,就把昨天牟清搶李承澤的畫,以及拒不肯給,然后李承澤不小心碰了牟清一下的事兒,在主席臺上給講了一遍。 正所謂筆有春秋,人的嘴也有啊。 在牟清講來,那李承澤就是個大流氓,但在蘇向晚講來,李承澤根本就是個啥都不的毛孩子,不過是不小心碰了人家一下而已。而且,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錯了,為什么不當眾道歉。 她講的勻,又講的緩,事情講了個清清楚楚。 當然,也給了牟其年兩口子足夠的時間趕到現(xiàn)場。 高原的眼睛里就只差往外冒火了:“蘇向晚,凡事也甭做的太絕了,吃屎,你也得吃屎尖尖不是?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家牟清就只是個孩子而已?” “承澤也是孩子,而且他才十三歲,憑什么讓人人都喊他是流氓?”蘇向晚直接就把話筒給戳過去了:“牟清,就現(xiàn)在,公開道歉,證明我家承澤不是流氓?!?/br> 其實也只是一聲輕飄飄的對不起而已。 但是,意義不同的是,這是當著整個縣城里,所有孩子們的面,李承澤聽到的。 牟清說完對不起,把話筒一甩,轉(zhuǎn)身就跑。 高原還在指著蘇向晚大罵:“我告訴你,我家牟清要是因為丟人而上吊抹脖子,吃老鼠藥,我跟你沒完?!?/br> “教育不止是老師的事情,還是家長的事兒,你養(yǎng)了一個孩子十五年,都沒教會她自尊、自珍、自愛,大好年華跑去自殺,該問責的人是你自己,跟我有啥關(guān)系?”蘇向晚可是占著理兒,就絕不繞人的人:“以為這社會上人人都是你媽,都得讓著你?可省省吧,至少我就不會讓著你。” 蘇向晚如此一言,倒是把一中的孫校長給逗笑了。 他戴上眼鏡,重新打開了話筒,也說:“蘇主任說的對,對于一個孩子來說,不止老師是老師,社會是老師,家長更是老師,孩子犯了錯誤,不能一味推給別人,家長們也該反省一下自身才對?!?/br> 這就對了嘛,人群中頓時也是議論之聲四起,冤枉了別人家的孩子,還威脅人,牟其年兩口子可算是糗大了,幾乎落慌而逃。 校長講完了話,就是表演節(jié)目了。 李承澤坐在人群中,先是有個同學從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是,另有一個男同學,在側(cè)面搗了他一拳頭。 他坐在人群中,只覺得自己飄飄欲仙,就跟當初在云南的時候,吃了帶毒的菌子以后似的,整個人都飄在半空中。 直到驢蛋和狗蛋倆人來拽他,李承澤才從坐位上起來。 跟著倆弟弟抱著板凳回小學的時候,李承澤在笑,倆弟弟從小學出來,他還在笑。驢蛋問狗蛋:“宋西嶺,承澤哥哥該不會是傻了吧?” 狗蛋覺得哥哥似乎也有點傻。 他不是有個小女朋友嘛,每天倆人形影不離的,晚上放學也得說再見。不過今天去說再見的時候,狗蛋就發(fā)現(xiàn),小女朋友居然不辭而別啦。 好在他是個沒心沒肺的,沒把那點小事當會事兒,倆人拉上李承澤的手,就一起回家了。 蘇向晚在回家的路上,居然碰到劉在野。 這家伙得意洋洋,說有個好消息要告訴蘇向晚,而且,是只告訴她一個人。 “到底什么事,不要賣關(guān)子,好好說?!碧K向晚說。 劉在野看了看四周,才說:“你們家的家庭條件,你清楚,我也清楚,大家都是靠死工資吃飯的,沒有外來的財路是真惱火。現(xiàn)在吧,有個好事兒,就是有人想出一批古董,價格特別低,反正就是白菜價,機會不可多得,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要想要,過兩天去秦州,我?guī)湍戕k這事兒?!?/br> 蘇向晚對于劉在野這種無事獻殷勤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習慣了,但還是有點意外:“你不是最喜歡搞浮財?shù)?,咋不自己收了去??/br> 她自我感覺,自己也沒有美到,能讓劉在野這個扣門家伙愿意讓財?shù)某潭劝 ?/br> 劉在野現(xiàn)在,那屬于是巨富隱于市之人,指著蘇向晚的鼻子,他說:“我要不是看你家吱吱連件好衣服都沒有,仨小子天天啃糜子面窩頭才跟你說這個的,你愛來不來?!?/br> 所以,狼心狗肺也會有良心,還是因為孩子們的原因? 蘇向晚一進院門,就見李承澤在訓小的三個呢:“趕緊寫作業(yè),寫完了宋西嶺跟我學化學,宋東海去練腿,吱吱,你趕緊給我掃雞架,掃完了就去廚房,給你媽幫忙?!?/br> 這小子,公報私仇,把三個小的不珍惜自己的忿恨,全合理化的,分配到生活中了。 人常說,嚴師出高徒,你甭看狗蛋慫,但是,他在工科上是很有點天賦的。那把輕機槍,驢蛋和李承法只會抱著突突突,就狗蛋,他能把它原樣卸開,再一點點的裝上。 宋團原來一直藏著一桿來福,是卸開著的。有一天,狗蛋就把它給組裝到了一起,端著在院子里搖呵呢。 李承澤原來心高氣傲,當然,主要是人家太聰明,看不上略微有點笨的小狗蛋,但現(xiàn)在,他居然愿意去教比自己笨好多的狗蛋了。 不得不說,他心頭真正感念的,還是蘇向晚愿意在人人都覺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挺身而出,幫他最后一把。 蘇向晚在廚房里做飯的時候,一直在愁一點,就是谷北在外頭養(yǎng)了女人的事情,她自己身為女人,知道這事兒了,不管管似乎不大好,但是,天底下也沒有一個,跑去幫別的女人上門打小三的呀。 這事兒,該怎么辦呢? 她對于李逸帆的為人,是極度認可的,工作能力強,性格雖然差了點,但在領(lǐng)導當中,算得上是個好領(lǐng)導了。 身為鄰居,不幫忙開導一下,任她就那么憋著,也不大好吧。 偏偏谷北最近,又因為林立國的事情,親自到長沙出差去了,還不在秦州市。 李逸帆似乎也沒有采取行動的意思。 李承澤到秦州去參加畫展了,李逸帆沒有動靜。等他獲了特等獎從秦州回來,她依舊一點動靜都沒有,抽時間,還帶著吱吱到正在修建的核電站去玩了一趟。 她表現(xiàn)的,就跟個沒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