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今天一只梨,明天一顆瓜,到后面漸漸的,越偷越大。 再后來,在被母親賣掉之后,他就長成了書中叫人膽寒的,陰鷙,偏執(zhí),無人能敵的大反派。 而書尾最大的高潮,就是驢蛋和狗蛋兄弟之間,也是正義與邪惡之間的較量,與最終的廝殺。 不過,現(xiàn)在的狗蛋兒還單純著呢,全然沒有書中終極大反派那么的,威風凜凜的樣子。 “狗蛋兒,就算是咱們的梨,咱們也得光明正大的爭回來,可不能再偷了,好嗎?”蘇向晚給自己洗了把臉,爛成絮子的毛巾拍這孩子臉上了。 “可媽說了那是咱家的梨樹?!毙」返皟簝芍淮笱劬Γ荒樀恼J真,正說著,媽一只毛巾捂上來,呵,擦下來一團子的黑。 “是咱們的,也得先確定了歸屬權,等那棵樹明確屬于咱家的,咱們才能再吃?!碧K向晚確定的說。 好吧,孩子大概是明白了,堅定的點頭:“只要mama說啥時候可以摘,我才能摘,對嗎?” “對?!?/br> “那咱們現(xiàn)在要去下地,掙工分了嗎?” 小狗蛋兒說著,就準備要出門去提自己的糞簍子了。 這么小的孩子,在家還得拾糞,一天掙兩個工分呢。 沒辦法,他們雖小卻死了爹,只得自己給自己掙工分糊口。 “狗蛋兒,今天咱們不拾糞,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媽帶你去集上,咱們給妹兒買奶粉?!?/br> “mama,你現(xiàn)在的樣子,就像原來一樣啦?!惫返扒忧拥?,但又點兒惴惴的說。 要知道,原身在丈夫活著的時候,其實也是特別溫柔,愛孩子的。 但從烈士證被寄來的那天起,她就性情大變了。 動不動就指著倆兒子罵是孽障,孽種,至于小吱吱,那更是,要不是公社為了她懷的是烈士遺孤不讓打胎,她早就打掉了。 “是不是變的更可愛,更迷人了呢?”蘇向晚極其佻皮的,就逗了一下這孩子。 小家伙立刻就臉紅了:“mama一直都漂亮,也很溫柔的,就算這兩年變了,也是因為傷心爸爸的死,對嗎?” 頓了頓,孩子又說:“mama,你還記不記得,我死了的爸爸到底長個啥樣子啊?!?/br> 兩年前,原身不是遠赴冬風市,見過一回丈夫嘛。 為了怕費錢費伙食費,當然,也是因為怕倆兒子拖累自己,原身去的時候并沒有帶這倆大兒子。 結果就是,倆孩子長到六歲多了,居然都沒見過爸的面。 而在原身的記憶里,那一次旅行是很愉快的。 不過愉快的原因,是因為她是跟宋老二一起去的。 住過賓館,吃過糖和餅干,好像還在沙漠里兜過風。 當然,那一回也把原身的心給慣野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死了,可她還想住賓館,吃好吃的,開著大汽車在沙漠里兜風。 于是,她才會在小叔子回家之后,不擇手段的想要接近小叔子。 甚至于,賣掉孩子之后,拿著錢,專門搭火車去找宋老二,想跟人家悄悄在一起。 因為她總覺得,那樣的生活,小叔子也能給她嘛。 這一日家里倒是再沒起事非。 到了夜里,照例是要給家里養(yǎng)的兩頭驢喂草的。 這驢,是原身的陪嫁嫁妝,一頭驢一天送到隊里,也能掙十個工分,因為是自己的東西嘛,原本都是原身喂的。 半夜奶孩子又奶驢的,從來就沒有消停過。 不過今晚,蘇向晚半夜給驢吵醒,就發(fā)現(xiàn)勞累了一整天的公公,半夜爬起來,在給驢添草呢。 好吧,公公這個性格啊,真是不知道怎么說他才好。 為了家庭和諧,他是愿意把自己給累死的那種人。 蘇向晚睡了個好覺,只可惜太餓,早上起來肚子咕嚕嚕的叫。 小老鼠似的小閨女醒來半天了,哭起來也像只老鼠,吱吱的叫著。 昨天孫淑芬給的兩勺奶粉夜里就沖完了,不得已,忍著痛蘇向晚又把奶頭給了娃兒,大約昨天終于吃了點東西,孩子能吮到奶,而不是血,她也就不那么疼了。 早上起來,廚房收拾的很干凈。 “青玉,你們早上吃的啥,咋沒我的飯?”蘇向晚于是問正在刷鍋的宋青玉。 宋青玉努了努嘴,指著案頭上一粗瓷瓦還沾著點兒油氣的,也看不清是啥的東西說:“大嫂起的那么晚,我們怎么可能等你?這是給你留的剩飯,快吃吧。” 不過,青玉還是特不高興的說:“嫂子,咱爸白天本來就累,晚上還讓他起來喂驢,這不合適吧?” 蘇向晚特無所謂的說:“那又不是我爸,我不心疼。” 言下之意,你自己的爸自己都不心疼,我會心疼? 大嫂端著碗酸拌湯,咕嘟咕嘟,大口的喝著,全然沒有因為難喝而皺眉頭。 雖然宋青玉也是個女人,但是在她見過的女人里面,蘇向晚那是排得上號的漂亮。 尤其那雙眼睛,稍一挑,水靈靈的,至于皮膚,青玉整天在家捂著,都沒她的白。 就一點,滿腦子都是她二哥宋庭秀,也不知道她那腦子是咋長的。 把一碗酸拌湯全喝喝完,還拿筷子把碗里的酸菜仔細的挑完,蘇向晚才意猶未盡的放下了碗。 這么難吃的飯她都能吃的津津有味,可見人真是餓不得啊。 一個狗蛋,一個驢蛋,簡直跟那秦叔寶和尉遲恭似的,就在外面站著,給蘇向晚守著門呢。 “你倆,跟我一起去買奶粉,好不好?”蘇向晚于是問說。 狗蛋連連兒的點頭呢:“好啊mama,我最愛趕集啦?!?/br> 驢蛋卻是忙擺手呢:“媽,你們去吧,我在家呆著就行了。” “不許再去拾糞,拾的身上臭烘烘的,晚上睡覺,我都懶得要你?!碧K向晚指著驢蛋的鼻子說。 驢蛋使勁兒點頭呢:“放心吧媽,我不拾糞,我就在家等著你,真的?!?/br> 到了集上是要花錢的,多一個孩子去,得多花一分錢啊,驢蛋不敢去。 不過,他還是追到村口,眼巴巴的看著mama拉著弟弟,背著meimei走上了烈陽照曬的大路,就盤腿坐在樹蔭里,一直一直的看著。 其實,孩子更怕的是,mama兜里揣著十塊錢呢,這趟走了,會不會就再也不回來啦。 “天啦,你大嫂上了個吊,比原來厲害多了,得虧她沒再提撫恤金,那筆錢咱可得看好呢?!笨刺K向晚出了門,宋老太大松了一口氣。 昨天看兒媳婦突然發(fā)瘋鬧起來,老太太還怕兒媳婦要分兒子的撫恤款呢,如果那樣,她至少要損失個一二百吧,沒想到她要了十塊錢之后,就跟沒事人似的啦。 宋青玉略帶埋怨的說:“五百塊啊,媽,家里用錢的地方是多,給我挪點兒,您養(yǎng)老留點兒是本分,但你把要給我三哥跑工作的那份給我大嫂吧,憑啥哥哥死了,撫恤金給弟弟不給人兒媳婦,這樣會虧人的。” “你三哥那么好的人材,憑啥就落在農村,他難道不需要打點個正式工作?”老太太有理著呢:“據(jù)說清水峽水庫的修建要重啟,繼續(xù)建大水庫,建水電站,你大姐夫說,能幫他在電站找個好工作呢,我得攢著錢,給你三哥跑工作?!?/br> “你就偏老三吧,他就嘴甜會說,你當他真會給你養(yǎng)老?”宋青玉瞪了老太太一眼:“你還不如把錢全給我呢,你要病了癱了,我養(yǎng)你十年,老三養(yǎng)不了你十天,真的?!?/br> “反正這錢就是喂狗,也不給蘇向晚?!彼卫咸筒恍帕?,蘇向晚能從自己手里要走錢。 但是,蘇向晚要拿錢,會問老太太要嗎? 笑話,身為一個現(xiàn)代人,她有更高級的手段,直接把錢拿到手。 出宋家莊,有兩個地方可趕集,一是新興鄉(xiāng),二是紅星公社,紅星公社近點兒,兩公里路程,新興鄉(xiāng)得四公里路。 背著一個,牽著一個,雖說大清早兒的,但是陽光又熾熱又刺眼。 不用憑原身的記憶,這條路蘇向晚回家的時候也不知道走過多少回了。 “狗蛋兒,要媽背你嗎?”走幾步,回頭看看六歲多的小狗蛋,蘇向晚問說。 “不用?!毙」返芭艿臍g快著呢:“你還記得不,那一回你從冬風市回來,我和我哥就在這兒等你,mama,那天的你可真漂亮啊?!?/br> 當然,現(xiàn)在的mama也漂亮。 但那時候她穿著嶄新的青工裝,編著大辮子,戴著奶奶現(xiàn)在戴的那塊浪琴表,才叫真漂亮啊。 到了新興鄉(xiāng),呵,今天趕集,可熱鬧了。 就在集市的口子上,蘇向晚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鄉(xiāng)味兒,啊,真是,竄鼻的蔥花味兒。 “媽,這兒有個炸油圈圈的地方,咱們跑過去,成嗎?” “為啥?” “這兩年每回咱來,不都是跑過去的嗎,因為太香啦,咱會受不了那個饞,魂兒會給勾走下油鍋的?!?/br> 油圈圈,是老秦州的一種特產,發(fā)面和著燙面,和在一起,里面加上蔥花、香油和鹽巴,以及苦豆子,下油鍋炸出來,皮上一層焦面,脆的掉渣,里面卻是軟嫩的跟蜂窩似的,一只只的蜂窩子眼里還汪著油,還有誘人的蔥花香味兒,不過一個價兒可大著呢,就現(xiàn)在也得一毛五分錢。 原身原來經濟寬裕,倒是經常吃這東西。 那不后來丈夫死了嘛,沒錢給孩子買東西吃,就總跟孩子說:“到了油圈圈的攤子前,咱得跑過去啊,要不然,魂兒就會被勾到油鍋里炸沒的。” 所以,狗蛋兒這就準備,要沖過去了。 “來,大娘,我要買四個油圈圈?!碧K向晚故意走到攤子前,從兜里掏出一張大團結甩著,同時給狗蛋飛個媚眼兒。 那眼神仿佛在說:“看吧,咱又有錢了。” 熱燙燙的大油圈兒,一把撕開,那叫一個軟嫩香,蘇向晚花了六毛錢買了四個回來,先把三個拿草繩兒串提了,再把一個撕開,guntang掉渣的,就給了狗蛋兒半個。 “媽,這油圈圈可真香?!惫返耙Я艘豢冢舐暤恼f。 孩子激動啊,因為好久,都沒有見過mama這么爽朗大方了。 蘇向晚自己也咬了一口,只能說,沒有添加沒劑的食物,小麥粉的筋道和清油香揉雜在一起,香,確實香。 回頭一看小吱吱,她咬開外皮兒,給了她一口軟囊囊的,才一歲的小丫頭,香的啊,直眨巴眨巴著嘴兒呢。 作者有話要說: 老太太:天啦,我的一二百塊保住了。 蘇向晚:咱要要錢,那是五百塊連本帶金一起要,嘻嘻。 作者:放心吧,明天,連本帶息,所有的錢都是蘇向晚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