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太子殿下往后,不能人道,便不可能有子嗣一說了,皇上,節(jié)哀?!?/br> 說的太好了,陸玉安壓制住心里頭歡呼雀躍的興奮,滿臉惆悵的安慰晉帝。 “父皇,民間有各種偏方,沒準(zhǔn)哪天尋到了,太子也就藥到病除,孫太醫(yī)正經(jīng)行醫(yī)出身,不一定看得周全?!?/br> 這本是安慰的話,可孫太醫(yī)覺得侮辱了自己醫(yī)術(shù),當(dāng)即反駁道。 “燕王殿下,太子的傷勢微臣十分清楚,內(nèi)里外表都無藥可醫(yī),里子都被縱歡傷了個徹徹底底,更何況它,它方才爆掉了,微臣不過上了止血的藥,治標(biāo)不治本。 若是有赤腳大夫能看得了這病,微臣便辭了太醫(yī)的職位,再不入宮。” 言辭鑿鑿,陸玉安恨不能替他鼓掌。 晉帝面容又黑一層。 “不爭氣了?!?/br> 這話說出來,陸玉安與孫太醫(yī)皆已明白其中含義,沒有子嗣,連個男人都不算的太子,即將失去東宮之位。 “孫太醫(yī),你知道出去怎么說?!?/br> “微臣明白!太子殿下只是cao勞過度,休息兩日便會大好?!?/br> “下去吧。” ...... 陸玉安乖順的站在那里,他知道,不管將來局勢如何,至少在日后的風(fēng)雨奪位之中,晉帝是站在他這一邊的了。 “朝宗,在沒有徹底的把握之前,收斂鋒芒,韜光養(yǎng)晦。 只要高相還在朝為官,太子便永遠(yuǎn)都是太子。” “父皇,若高相倒臺呢?” 陸玉安挑起嘴角,頗不在意的盯著晉帝。 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臉頰堅硬結(jié)實,肩寬腰細(xì),雙臂抱在胸口,透過他,晉帝仿佛看到了年少時候的自己,意氣風(fēng)發(fā),無所畏懼。 “高相倒臺那日,便是你入主東宮之時?!?/br> 床上,那人輕輕咳嗽了一聲,似乎被空氣猛地嗆了一大口,面前虛影慢慢重合在一起,陸玉容睜開眼,又微微閉上。 再睜開時,便看見了陸玉安狂喜的笑臉。 “父皇,皇兄醒了!” 細(xì)碎的唾沫落在陸玉容面頰上,他蹙了蹙眉,嘴角扯開一抹笑意。 余光瞥見軟塌上那人,死氣沉沉的躺著,這味道,實在太過難聞。 自打陸玉容清醒之后,晉帝便回了宮城。 陸玉明被抬進(jìn)轎子里,一路顛簸晃到東宮,原本止住的傷口再次撕扯開來,血水橫流,高皇后用帕子掩住哭紅的鼻子,淚水撲簌簌的滾著。 早就聞了消息,如今看到太子形如死尸,一動不動,她那顆心就像被人剜了一刀,巴不得替太子去受這份痛苦。 從這日起,高皇后便暗中懸賞千金,找尋民間神醫(yī),她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將來會是那般齷齪不齒之人。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誰,都別妄想攀上太子之位! 大雨下了一個早上,院子里已經(jīng)漫過腳踝,花枝和芍藥神情跟著輕松了許多,她們讓小廚房備下了清粥素菜,又把房內(nèi)的污血膿臭散凈,重新?lián)Q了熏香。 陸玉安站在偏院的檐下,顧衡把手里的固元丹交給他,他本來話就少,想著送完東西離開便是。 可陸玉安似乎還有話要問他。 “文南公主特意吩咐你來給齊王送藥?” “是?!边@不是明擺著嗎,顧衡心里頭哼唧了一聲,雙臂抱于胸前,雨水從他后面垂落,涼颼颼的灌進(jìn)脖子里些許雨絲。 “這藥很名貴?” 陸玉安覺得胸口有些憋悶,甚至提不起氣來。 “公主只帶了三顆來晉國,確實名貴?!?/br> 一句比一句無聊。 “你家公主是不是準(zhǔn)備親自過來探???” “公主說,等人少點,再專程過來一趟?!痹滢D(zhuǎn)述,顧衡耐心用完。 很好,再好不過。陸玉安面皮有些疼痛,他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fù)鲁觯ばou不笑的回道。 “你告訴你家公主,就說我會替她好好慰勞齊王殿下?!?/br> 總算可以走了,顧衡嗯了一聲,反身飛踏廊柱,傘骨撐開,旋起的水花肆意飛濺,人已經(jīng)點著磚瓦隱匿不見了。 固元丹靜靜的躺在掌心,好似那人嬌俏的笑臉,有恃無恐的瞪著他,真叫人又愛又恨,陸玉安猛地合緊手掌,真特么酸的厲害。 第51章 遠(yuǎn)在公主府的鸞玉,剛喝完一碗蓮子粥,好端端的,突然就打了個噴嚏。 她收緊衣領(lǐng),如煙從外頭進(jìn)來,抱著一束散亂的海棠花,很是惋惜。 “開的第一茬花,竟叫雨水糟蹋了,奴婢剪了幾支進(jìn)來,總好過零落成泥,捻成碎渣。” “如煙好雅致?!?/br> 今日鸞玉始終心不在焉,盟友受了重傷,自己卻連碰面的借口都沒有,越是人多,越要避嫌。 她鋪開宣紙,提筆蘸足了墨汁,平心靜氣的寫了一個“定”字。 “公主最愛海棠花,如煙真會投機取巧,可惜了,落了一地海棠花,本該叫人一起賞看的?!比缫庠诘厣隙辶硕迥_,懷里同樣抱著一大捧垂絲海棠,這還是齊王送的名花。 垂絲海棠與西府海棠不同,總給人一種柔弱清瘦的錯覺。 她胡亂攤開放到桌上,又伸手捋了捋額前的碎發(fā),眼睫毛上沾了雨水,愈發(fā)水靈通透。 “公主,有人在門口求見?!?/br> 青蕪高高瘦瘦,伶俐的眼睛掃了一圈,雙唇緊閉,一股幽香從房內(nèi)傳出,她站定,又補了一句。 “那位夫人眼生,但是氣度不凡,身邊跟著一個丫鬟,也是見過世面的?!?/br> 鸞玉把毛筆擱在筆架山上,略微疑惑。 “你怎知她見過世面?” “奴婢也是猜的,那姑姑模樣周正,不卑不亢,很是超然,更別說夫人了?!?/br> “青蕪,你可認(rèn)字?”鸞玉擦擦手,走到門口,忽然回頭沖她一笑。 “奴婢只認(rèn)得自己的名字?!鼻嗍從樕习l(fā)紅,她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 “明日起,你便跟我去海棠書院聽課吧,待在府里太委屈你了?!闭f完,鸞玉徑直出了門,如意撐起傘跟在她后頭,正門外頭,兩人背對著她,穿了披風(fēng),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 鸞玉腳步剛落下,其中一人便扭過身子,平靜如水的眸子,歷經(jīng)滄桑的淡然,她很是客氣,全然沒有瘋癲的樣子。 “希望沒有嚇到公主?!?/br> 鸞玉回過神,將她讓進(jìn)門,如意反手關(guān)上,領(lǐng)著人往前廳走去。 檐下筑了一窩鳥鵲,剛孵出來的小鳥露著光禿禿的腦袋,毫無警惕的看著來人,門咔噠一聲合上,如意守在門口,雨水夾雜了冷意,百無聊賴的擊打著窗戶,廊柱,終化作一灘腐朽,靜靜地凝在地面。 “鸞玉見過容妃娘娘。” 鸞玉微微福身,面前婦人將她攙起,盈盈一笑,又?jǐn)[擺手,“公主不必多禮。” 夏茹姑姑站在旁邊,手里端著一個紫檀木匣子,隱隱傳出來淡淡的藥香味。 “容妃已經(jīng)瘋了,死了,公主喚我一聲陸夫人吧?!?/br> 她手腕上纏著三串檀木珠子,余光一掃,嘴角不由得抿了起來。 “公主這串金絲楠木珠子,質(zhì)地極好,做工精細(xì)絕美,這天底下也找不出兩串出來?!?/br> 鸞玉下意識的用袖子遮住金絲楠木珠子,抬眼詫異道,“夫人慧眼,只是我這珠子尋常的很,只是因為是母國舊物,所以一直戴在身上。 若夫人喜歡,日后鸞玉叫人快馬加鞭送一串過來?!?/br> “罷了,我年歲已老,戴不了這樣華貴的珠串,公主有心了。 今日我過來,其實是有事情想麻煩公主?!?/br> 容妃放軟了姿態(tài),夏茹姑姑把紫檀木匣子放在兩人面前。 十指纖細(xì),保養(yǎng)的依舊完好無損,裝瘋賣傻的那些年,幸好有夏茹不離不棄的照顧。 “夫人但說無妨,鸞玉定當(dāng)盡心竭力。” “公主你打開匣子,看看里面的東西?!?/br> 鸞玉有些不解,她挑起眉毛,右手舉在匣子上方,精致的海棠花,蜿蜒繞成一簇燦爛,光影重疊之下,里面的東西看不真切。 蓋子被挪到桌上,里面是一張卷起的信紙,下面壓了一包藥材,香氣濃烈。 絹布包成一團(tuán),鸞玉只認(rèn)得沉香,木香,甘草,朱砂以及磁石,升麻,其余還有十幾種藥材,已經(jīng)按照比例配好。 鸞玉有些震驚,她捏著那卷信紙,手掌開始發(fā)抖,她似乎預(yù)感到什么,眼睛與容妃剛一對上,那人便含笑點點頭。 “公主打開看看吧,興許是故人?!?/br> “敏敏親啟,吾聞晉國瘟疫橫生,百姓遭難,梁國有神醫(yī),暗中造訪,配出奇藥,可解瘟疫之霍亂。 吾心思敏敏,在此劫難之時不會棄晉于不顧,特將此藥方奉上,愿吾之敏敏,萬事順?biāo)臁!?/br> 第二張信紙里面,密密麻麻記載了這十六味藥草的劑量,種類,以及煎煮要訣。 信尾落筆處,沒有名諱。 鸞玉說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只覺得這份藥方千斤重,百感交集中,既有感動,又摻雜了意味不明的酸澀。 從何時起,李旦竟然跟陸玉容聯(lián)系如此緊密。 兩人瞞著自己,早就搭了橋,互通私信。 其中的利益關(guān)系,她不想猜的那樣復(fù)雜,鸞玉印象中的陸玉容和李旦,都是清高倨傲之人,不會落于凡俗。 “我收到這些東西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公主不必懷疑,敏之從未和你母國六皇子私下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