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我不會讓你死的,燕云,你得好好活著。再過幾日,我的書院便要開始招生,屆時京中世家子弟都會收到這份請?zhí)髀访魅サ囊膊粫佟?/br> 我只把請?zhí)偷?,至于你要不要去,還是好生斟酌?!?/br> 說罷,一提披風,準備出門。 姚燕云坐立起來,揚聲發(fā)問。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為什么?鸞玉搖搖頭,轉(zhuǎn)眸,笑盈盈的看著姚燕云。 “對了,如煙,你把自己那面小鏡子留下。燕云,仔細著些,你現(xiàn)下還不如錦竹秀美,若是那日當眾出丑,可真是毀沒了好時機。” 簾子一掀,姚燕云接著看向跪著的錦竹,她雙目含淚,臉上皮膚竟然真的比自己好。 裹著被子的手不再用力,姚燕云慢慢撫上右臉,摸索。忽然間破口痛哭,那聲音嚇得錦竹連連后退了幾步。 她沒有別的選擇,鸞玉能讓她出府,暴露在眾人面前,且不說她懷有什么目的,單是能保命這一條,就是最大的誘惑。 不到盡頭,她絕不認輸。 “錦竹,收好帖子,去外面同他們要些飯菜?!币ρ嘣破崎_一處墻磚,從里面拿出幾粒碎銀,“告訴他們,若是飯菜給的好,銀子斷不了。” 第34章 雪霽天青,屋檐上的冰柱漸漸化成水,滴答滴答的敲打石階。 屋內(nèi)也一改往日的燥熱,悉數(shù)將窗戶打開,隔著一面插屏,能看到外廳隱約的幾人,正在有條不紊的收拾書案,花幾。 “公主今日頗有晉風,颯爽俏拔?!比缫舛酥慌栊麻_的蘭花,放回案上。 如煙起身,又整理好那幾份冊子,再三確認無誤,方裝進書簍里。 “今日書院論辯,太子門客陳仲孝應(yīng)了帖,想必會有些口舌之戰(zhàn)。至于皇后那邊,也頗為棘手,她送來的東西我一一看過,無非勸我打消念頭,安生做好未來的太子妃。 如意,如煙,今日乃至往后每一日,我們都將如履薄冰,雖然步步驚心,可若是迎難而上,撐到最后,一定不會有錯。 你們可愿意一如既往的支持我,突破阻力,為公主府開府建牙?” 如意目中激動萬分,恨不能當堂跳腳歡呼,兩人點點頭,“公主做什么,我們便做什么,誓死效忠。” “走,去書院!” ..... 朱紅色的大門上面懸掛著一塊匾額,龍飛鳳舞題了四個大字“海棠書院”,正是蘇牧所寫。 沿正門進入,層層亭臺樓榭盡掩與古木參天之中,整所書院清幽風雅,韻味流長。經(jīng)過回廊,以一眾講堂為中心,兩側(cè)分別是藏書閣,齋舍,祠堂。庭院布局十分嚴謹,為了方便外地書生,齋舍特意擴建達到三百五十余間,分列講堂兩側(cè),規(guī)模壯觀。 講堂重新布置,左右兩側(cè)除了書案之外,別無旁物。當中居上有一把黃梨木方椅,請的是蘇牧坐鎮(zhèn)。 鸞玉吸了口氣,壓住心里的澎湃激動,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有人已經(jīng)前來報名。 “鸞玉!” 陸玉瑤抽出鞭子甩了兩下,噼啪的聲音在院中回響不斷。 “四公主今日來的真早?!丙[玉迎上前去,積雪被掃到樹下,陸玉瑤穿著一襲粉色華服,腰間戴了一枚如意宮絳,長長的流蘇蕩在下面,俏皮可愛。 她揮揮手,身后兩個下人立刻捧上一尊青玉觀音像,有半個人身那么高,通體碧綠,無一絲瑕疵。 “你開書院,我也沒別的送你,母后前些日子賞我的東西里頭,我瞧著就屬這尊觀音像最是富貴。你可以把它擺到祠堂那邊。還有,這尊白玉龍耳活環(huán)爐,用來焚香最好?!?/br> 陸玉瑤出手闊綽,眉眼里盡是討喜的意思。 “多謝?!丙[玉也不含糊,吩咐人收下,領(lǐng)著陸玉瑤往講堂走。 “二哥還沒來?真不像話?!彼伊藗€位子坐下,又擺擺手,“你去忙,不用招待我,等一會兒陳仲孝肯定要找你麻煩?!?/br> 陸玉瑤對太子一黨了解的十分熟悉,她晃了晃面前的筆筒,抬眼笑道。 “大哥和三哥今日都來,鸞玉,你好有面子。”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鸞玉笑了笑,還沒來得及分辨,門口接二連三涌入書生。 這遠比想象的情況要好的太多。 門口負責指引的小廝丫鬟已然不夠用,如煙如意也去幫忙。 鸞玉遠遠看見一人坐在輪椅上,手里抱著一幅畫卷,隔著半丈遠,還能聞到上面的墨香。 “殿下親手畫的?”鸞玉驚喜,接過畫卷慢慢展開,濃淡相宜,意境深遠,是陸玉容的手筆,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畫得出這般不沾染世俗的東西。 “恭賀書院開張?!?/br> 陸玉容面上掛著和善的笑意,寬袖錦服,領(lǐng)口用金線勾勒出云錦暗紋。 “多謝齊王殿下,里面請?!?/br> 講堂內(nèi)有一特殊的位子,便是專門為陸玉容準備的。書案比旁人高了許多,只消推過去輪椅便可。 湛藍的天空連一絲云彩都沒有,偶有微風拂過,將枝頭的雪搖下來,迎著日光撒成一片金輝。 鸞玉站在亭臺觀望朱紅色大門,她意氣風發(fā),卻又心中不安,在里面來回踱步,便聽到身后有人調(diào)侃。 “公主也會緊張?” 轉(zhuǎn)身,雙眸落進陸玉安湛亮的眼中,他今日穿的很是好看,一襲墨藍色錦服,劍眉入鬢,鼻梁高挺,銳氣十足。 “自然。”鸞玉深吸了口氣,雙手漸漸松開。 “我教你個法子可好?”陸玉安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然后緊緊握住,移到鸞玉面前,頗為神秘的說道。 “吹一下。” 鸞玉疑惑,只見陸玉安揚揚下巴,“你吹一下,試試看?!?/br> 嘴唇嘟起,朝著那握緊的拳頭吹了一口,酥酥麻麻,陸玉安心頭一顫,忽然笑了笑。 他反手在她面前繞了幾圈,然后猛地伸開,空無一物。 鸞玉驚嘆,“你騙我?” “你再吹一口氣。”陸玉安這次神情很是凝重認真,他身姿筆直,微微低頭看著那個有些跳腳的人。 “若是叫我發(fā)現(xiàn)你又在耍詐,可不輕饒?!?/br> “好,隨便你罰我?!?/br> 鸞玉低下頭,將將湊到拳頭邊,陸玉安的右手舉過鸞玉臉頰,在她發(fā)上一撫,叮鈴的聲音傳到耳中。 “你做了什么?”鸞玉探手,摸到幾片花瓣,剛要摘下來,便聽陸玉安出言阻止。 “別摘,是賀禮。”海棠花玉簪,這種賀禮未免叫人唏噓。 “不好,叫人看了誤會?!丙[玉摘下來,捏在掌心,抬眼,那人已經(jīng)變了神色。 “殿下,事有輕重緩急,有些東西不必現(xiàn)下急于握在手里?!彼龑Ⅳ⒆邮者M袖中,挑了挑眉,笑道。 “鸞玉只想把書院開好,然后專心準備科考,若是一舉高中,再談其他。這把戲,鸞玉從前也玩過的。” 她語氣輕松,心情也舒暢不少。從前李旦捉弄自己,想著法子送東西的時候,可不就是現(xiàn)在的樣子。 回憶起年少往事,鸞玉面上不禁浮起笑意。 真是個有抱負有長進的女子,陸玉安哼哼了幾聲,又拿起右手。 “是李旦嗎?” 再攤開,那枚玉扳指安靜的躺在掌心,鸞玉頓了頓,不知他這是作何。 “嗯?!丙[玉也沒回避,光明正大點了點頭。 “年少不好好讀書,竟弄這些討人歡喜的把戲。 姚燕云那枚扳指做的以假亂真,前些年也是我糊涂,把她當做你,通信數(shù)年。可是鸞玉,當我看見你的時候,便知道一切都錯了。 這枚玉扳指當初送給你,便沒有要回來的道理?!?/br> 他很固執(zhí),手掌攤在兩人中間,甚至還往鸞玉跟前推了推。 鸞玉遣人將玉扳指送還陸玉安,原也沒多想,只是覺得這東西不適合留下。從前年少,收了便收了,可如今不一樣,若是一直拿著別人的東西,總歸會生出另外的心思來。 與她而言,所有可能令她左顧右盼的事情,都不能存在。 “阿玉!” 聞聲陸玉安收起玉扳指,兩人回頭,看見亭榭下面嬌弱嫵媚的姚燕云,她身形偏瘦,面色紅潤,跟上次的枯槁完全不同,鬢角勾勒的精細誘人,烏黑的發(fā)絲垂了兩綹貼在面頰上。 嫣紅的披風將她的身體裹在里面,只露出藕色的錦服,以及長長的煙羅裙,腰間佩戴禁步,各色珠玉有條不紊,隨著風吹緩緩發(fā)出輕盈的叮鈴聲。 “燕王殿下安好。” 姚燕云微微福身,眉眼間自帶風情,楚楚可憐的看著陸玉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姚姑娘安好?!?/br> 陸玉安與鸞玉相攜下了亭臺,姚燕云嘴角始終掛著那抹笑意,白皙的手背涂了蔻丹,身上的香味像是某種花香,濃淡適宜。 “許久未見,殿下清減了許多。” 鸞玉看見遠處的來客,跟這二人道了聲,“你們先聊,我先行去了?!?/br> 未等陸玉安開口,人已經(jīng)翩然離開,真是哭笑不得。 姚燕云還想再說,陸玉安拱手一退,“本王也有些事情要處理,姚姑娘請便?!?/br> 騰空的手將要拿出那枚玉扳指,姚燕云覺得很是膈應(yīng),照理說,陸玉安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的態(tài)度。 一定是鸞玉從中挑唆。 蘇牧站在講堂中央,幾個書生將他圍成圈,直到鸞玉過去,方解了困境。 “多謝夫子今日能來,鸞玉不勝榮幸?!?/br> 蘇牧白花花的胡須吹了吹,瞥眼望見奔來的陸玉安,低聲說道。 “莫要謝我,燕王可是出了不少力。今日的學子,我瞧著好像都是他找來的,這人也真是別扭,幫了忙還要假裝什么都沒做。 哎,比他父皇差遠了?!?/br> 鸞玉面上一熱,恰好陸玉安行至跟前,“夫子,你又說我壞話了?!?/br> 蘇牧搖搖頭,“沒出息,將來保不齊娶媳婦還得老夫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