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孟長青下了山,一個人已經(jīng)在那兒站著了,降魔劍如霜如雪。孟長青忽然停下了腳步,那人似乎察覺到什么,回過頭來,道袍被風(fēng)吹得鼓了起來,黑白二色仙鶴紋章凌風(fēng)欲飛。丹鶴紋是長白高階弟子衣飾上很常見的紋飾。傳說中,長白先祖真武帝君曾在大雪中騎鶴南下,一直到了終南,丹鶴性傲,見到此地天青水澈,終于主動棲落于山中。真武帝君便將那山更名為真武山,在此創(chuàng)立了長白宗。后世長白弟子以仙鶴、星子為紋飾,記錄的便是真武雪夜騎鶴下南山的典故。 吳聆立在樹下望著孟長青。 孟長青半天都沒說話,終于道:“你覺得我應(yīng)該說點什么?” 吳聆低聲道:“若是說不出來,不如過來抱一下?”他剛說完,孟長青就直接朝著他走了過來,吳聆還沒來得及澄清那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開玩笑,孟長青已經(jīng)走上前從容地抬手抱住了他。吳聆一下子沒了聲音,他抬手慢慢地抱住了孟長青,那是他第一次抱住什么東西。 這一頭,李道玄去了趟紫來峰,他與南鄉(xiāng)子對面而坐,南鄉(xiāng)子今日看雪看得有幾分無聊,去請謝仲春來喝茶,謝仲春回了兩個字,不去。于是南鄉(xiāng)子派人去請李道玄,將人請過來之后,他才驚覺自己請錯了人,李道玄一到,他只能更無聊。 爐子里沸著雪水,南鄉(xiāng)子命弟子去取茶。 與往常一樣,李道玄到了之后一直沒怎么說話,兩人坐著聊了許久,大部分時候都是南鄉(xiāng)子在說。南鄉(xiāng)子覺得今日的李道玄似乎有些異樣,問他,“你怎么了?” 李道玄問南鄉(xiāng)子,“你記得上一次仙界大典上清靜真人那弟子嗎?吳六劍之子?!?/br> 南鄉(xiāng)子一聽他提吳六劍,立刻有了印象。當(dāng)年吳六劍夫婦還在時,曾奉師門之命來訪玄武,那時候二人還尚未結(jié)為夫妻,互相以師兄妹相稱。一日他與謝仲春站紫來峰下,忽然聽見耳邊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聲“師哥”,他下意識駐足回頭望去。 溪水邊有一對年輕的后生,十多歲的吳玉正追著少年吳六劍。 南鄉(xiāng)子對吳六劍夫婦是頗有好感的,沒什么人知道,他當(dāng)年其實曾經(jīng)在道術(shù)上指點過吳六劍。吳六劍年紀(jì)輕輕就破例被道門推為真人,也有他的助力。那時候道門包括長白宗都更偏愛孟觀之,他卻更為欣賞古板耿直的吳六劍,第一眼見到少年吳六劍,他就確定這后生將來必是道門一代人物。他所料不差,那確實是極為優(yōu)秀的后輩,只是太可惜年紀(jì)輕輕便死于邪修之手。上一回仙界大典,謝仲春告訴他吳六劍的后人也在,他多留意了幾眼。 一眼看過去,確實是像。 南鄉(xiāng)子低聲道:“記得,吳聆,字聞過,既聞過必改之?!彼戳搜劾畹佬?,“那一日金鼓石臺的一劍,與你年少成名那一劍真是像極了,這樣的弟子,如何會不記得?” “你覺得他如何?” “心性純良,謙沖忍讓,有吳六劍遺風(fēng),長白這一輩不可多得的弟子。”南鄉(xiāng)子隱約記得這話他之前似乎與李道玄聊過,不過他也沒在意,山上無事,閑話說得一日是一日。 李道玄沒有說話了。 南鄉(xiāng)子抬手打算給李道玄倒一杯新茶,“怎么忽然提到他?” 李道玄道:“他今日到了玄武。” 南鄉(xiāng)子聞聲倒茶的手一頓,心道有意思,比跟李道玄坐在這兒聊天有意思多了。想來是謝仲春知道他不愛管瑣碎事,便沒有派弟子同他說這事,自己安排好了。南鄉(xiāng)子也是明白的,畢竟他在謝仲春眼中還不如個會冒煙的香爐。 南鄉(xiāng)子看著李道玄,提議道:“如此湊巧,過去瞧瞧?說起來,吳六劍也算是我這些年來較欣賞的一個長白后輩了。當(dāng)年吳六劍夫婦上玄武,我和他們二人相談甚歡。吳六劍的后人,正好上一回仙界大典,我還沒來得及仔細(xì)瞧兩眼?!?/br> 李道玄沒說話,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半晌,他輕輕點了下頭。 南鄉(xiāng)子看他那副樣子笑了笑,“那走吧?!逼鋵嵈罂蓪⑷苏堖^來,只是他正好想下山走走,便順路去瞧瞧。 驛館。 孟長青與吳聆坐在房間中,已經(jīng)聊了一陣子了。 吳聆看著他,終于道:“你可曾想過下山?” 孟長青有些詫異地看向他,道:“在玄武,弟子一旦真的下山,與開宗立派沒什么差別,十有八九是回不來了?!泵祥L青回憶道,“我記得我小時候,有幾個師兄下了山,后來聽說做了山下道觀的冠首,打那一別,我再也沒見過他們?!?/br> “天下求學(xué)修道之人,總會有出師的那一日。” “來了玄武后就總覺得有了個家,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離開玄武。”吳聆這句話莫名的又讓他記起當(dāng)日紫來峰上李岳陽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他似乎想了許久,終于低聲嘆道:“不過你說的也是,天下求學(xué)問道之人,怎么可能永遠(yuǎn)不出師?” 所謂的道門和人間也沒什么分別,人在小時候總覺得自己會一輩子跟著父母,一輩子待在家中受著庇佑,可終有一日,人必須離開家,離開父母與親朋,去面對一些只能自己一個人面對的東西,去走一些只能夠自己一個人走的路。讀書時,齊先生曾對他們說過一句話,世上最難不過行路難,不過沒關(guān)系,齊先生還說了,前有古人,后有來者,道者不孤。 吳聆注視著陷入沉思的孟長青?;蛟S連孟長青自己都沒察覺到,他雖然自稱玄武弟子,但骨子里其實更像一個長白弟子,作為李道玄的弟子,耳濡目染多年,卻從不向往這天地山川的玄妙,也從未與世間萬物產(chǎn)生共鳴,他向往的是匣中三尺劍,且示不平人,這是典型的長白道義。流淌在身體中的血液無法改變,他始終還是像他的父親孟觀之,而真正的長白弟子是不會待在山上的,他們注定了一生漂泊,生于道,死于道,最終被遺忘于道之中。 吳聆見孟長青在走神,試著喊他,然后他伸出手去,慢慢地握住了孟長青的手。 孟長青一下子看向他。 吳聆沒有說話,手上一點點用力,將孟長青慢慢地拉了過來,房間里似乎一瞬間靜了下來。 吳聆其實拉了一會兒就已經(jīng)松開了力道,孟長青卻沒有停下來,一只手撐在了案上,吳聆原本是坐著的,在孟長青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忽然刷一下子站了起來退了一步,孟長青看著他那樣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笑了聲,“怕我做什么?” 吳聆看著孟長青撐著桌案低聲笑,這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孟長青低下頭想抬手給吳聆倒了杯茶,忽然胳膊被人抓住了。 孟長青抬頭看向他。 吳聆將他拽了過去,低頭吻了上去。 孟長青瞬間愣住了。 直到后背抵上窗上的那一刻,孟長青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卻又沒了動作。 吳聆低頭望著他,他看了孟長青看久,終于低下頭又極輕地吻了下去,他自己其實也有些失神,手一點點撫著孟長青的背,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吻著孟長青,伸手緩緩地去解孟長青的衣服,孟長青這次是真的有些愣。 門外響起腳步聲。 南鄉(xiāng)子先到了門口,抬手敲了下那門,他也沒想到那門是虛合著的,一敲就開,他看見了里面的場景。 李道玄也隨之望了一眼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洗白錄洗的是呂仙朝和長青啊…… 至于其他人,一報還一報。 第81章 李道玄只看了一眼就頓住了。 孟長青瞬間就回過神來了。兩人起身,孟長青有些沒反應(yīng)不過來這是個什么情況。吳聆還算鎮(zhèn)定, 轉(zhuǎn)過身來。 孟長青往門口看了一眼, 正好對上李道玄與南鄉(xiāng)子的視線。他迅速整理完畢, 回過身疊手行禮,擲地有聲,“師父,師伯!” 吳聆也道:“參見二位真人。” 南鄉(xiāng)子是十分震驚的,活了太久,早習(xí)慣了波瀾不驚,他下意識沒顯露出來, 他看著屋子里的兩個人, 先是看看吳聆, 又看了眼孟長青,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轉(zhuǎn)了兩圈, 最終落在了孟長青的臉上,半晌才道,“嚇著你們了?” 語氣相當(dāng)溫和,還帶著幾分客氣。 孟長青本來繃得住,一聽這話他覺得繃不住了,尷尬,是真的尷尬, 尷尬得他頭皮都發(fā)麻。 李道玄站在南鄉(xiāng)子右側(cè)兩步外,他從始至終都沒說話,沒有什么反應(yīng), 沒有看吳聆一眼,他只是看著孟長青,孟長青從怔松到震驚再到手忙腳亂地整理領(lǐng)口直到最后的尷尬,一系列全部反應(yīng)他全看在眼里。 他望著他。 被注視著的孟長青的心境用一句話來概括,大約就是在“您聽我解釋”,“這事我沒法解釋”的兩種崩潰的念頭中不停地來回,想出口說一句什么,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他也明白這事沒法躲過去了,終于,他看向李道玄。 只是一個眼神,基本上,他都什么認(rèn)下了。坦蕩磊落,供認(rèn)不諱。雖然有些尷尬,有些措手不及,卻仍是赤城的。 和孟長青想象中的差不多,李道玄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他像往日一樣地站在那兒,一雙眼望著自己,在孟長青的記憶中,李道玄常常這樣望著自己,從他幼年一直到如今,李道玄從來沒有變過,今日也是如此。孟長青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局促,好在李道玄什么也沒說。 南鄉(xiāng)子的目光落在吳聆身上,終于,他出聲替兩人解了個圍,似乎他剛才是什么也沒看見,他對著吳聆道:“去年春日玄武北山留了點雨前茶,你父親當(dāng)年贈與玄武的,去嘗一嘗如何?” 南鄉(xiāng)子當(dāng)年曾指點過吳六劍一二,吳六劍夫婦一沒贈法器寶物,二沒說些恭敬的客套話,在一次玄武道會上,新婚的二位晚輩送來了兩株春南珠寶茶樹。至如今,人去了多年,茶樹依舊種玄武北山,郁郁蒼蒼的。 南鄉(xiāng)子有意解圍,誰都聽出來了。吳聆看了眼孟長青,終于對著南鄉(xiāng)子道:“弟子恭敬不如從命?!?/br> 南鄉(xiāng)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眼孟長青,似乎是笑了笑,倒是沒說什么。 南鄉(xiāng)子臨走前看了眼李道玄,李道玄沒什么反應(yīng),至少他沒瞧出來李道玄與平日有什么不一樣的,見李道玄一直望著孟長青,他覺得他這師弟今日怕也是受了不少的驚嚇。當(dāng)著兩個本就有些尷尬的小輩,他把一句戲謔又訕訕地收了回去。 只剩了李道玄和孟長青兩人時,屋子里靜了很久,孟長青喊了一聲“師父”。 李道玄第一次沒有應(yīng)他。 放鹿天。 孟長青與李道玄走在回放鹿天的路上,此時正好是十一月中旬,天上不知不覺間下起了雪。 孟長青記得,每年的十一月,照慣例玄武的弟子會放一個月的假。這時候的天已經(jīng)很冷了,第一場雪已經(jīng)下過了,林子里掛滿了霜,玄武各種祭祀與道會都會放在十一月,從入冬起,已經(jīng)有陸陸續(xù)續(xù)從遠(yuǎn)方而來的修士入山祭拜黃祖。他們無一不是曾經(jīng)的玄武弟子,有的已經(jīng)在山下開宗立派,有的至今一掛青袍籍籍無名,他們中人或許是二三十年來頭一次又回到玄武,又有的或許是此生唯一一次重登師門,更有的其他弟子,也許從下山之日起從未再回到玄武。 他們云游四海,降妖伏魔,帶著在玄武所學(xué)的道,四散在天涯各處,他們也會收自己的弟子,興許有朝一日心血來潮,也會和自己的弟子說起當(dāng)年的玄武,說起自己的師父。 此時正好十一月,遙遠(yuǎn)山道上,能看見有三兩陌生道人正冒著雪往山中慢慢走著。那幾座山峰隱在霧中,隱約有香爐紫煙細(xì)細(xì)高高地抽出來。那幾座山是祭祀所在之地,有玄武道壇,有玄武百字碑,還有幾座供奉著牌位的黃武神殿。 孟長青記得,黃武神殿中有一座供奉著當(dāng)年在大雪坪戰(zhàn)死的修士牌位,無分派別宗門,一日為道而死,皆是同道中人。每年九月的祭典,李道玄會領(lǐng)著他上山,命他在殿中祭拜吳氏二位前輩。雖然李道玄從沒說過什么,但孟長青心中明白,李道玄是教他不忘吳六劍夫婦對他的恩情。孟長青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這一路走來,李道玄一直沒有說話,孟長青因為剛剛與吳聆的事,一直覺得挺尷尬的。 正走著,他忽然看見李道玄停下了。兩人站在積雪的山道上,這里離放鹿天還有很長一段路。 李道玄看著遙遠(yuǎn)山腳上三三兩兩往山上走的劍修,山中靜極了,雪還在下。他沒有說話,望著那幾道雪中的背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孟長青站得久了,不禁也順著李道玄的視線看去,在他的眼中,滿山遍野都是雪,什么也看不清,他又看向站在原地的李道玄,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口道:“師父?” 李道玄聽見他的聲音,看了他一眼,終于低聲道:“你把靈脈換給了吳聆?” 孟長青一瞬間啞然。他忽然才明白過來一件事,李道玄是道門金仙,自然是能夠看出來他靈脈有異。他當(dāng)日用玄武天衡鏡為吳聆修復(fù)靈脈,自己的靈脈難免有所損傷。自他回到玄武之后,靈脈一直在恢復(fù)。如今想來,李道玄怕是早看出來他靈脈受損,一直在幫他。李道玄原是當(dāng)他在江平城受了傷損了靈脈,見他從來不提,于是也沒有提起。 如今李道玄問他這一句,意思再清楚不過。孟長青站在原地半晌,慢慢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沉默了片刻,孟長青道:“師父,弟子對不住您多年栽培。只是吳師兄這些年過得著實艱難,吳氏二位前輩又于我有重恩,如今吳師兄的父母已經(jīng)不在人世多年,弟子不能夠熟視無睹?!闭f完,他低身撈起衣擺,對著李道玄跪下,“師父,是弟子對不住您,辜負(fù)了您的期望?!?/br> 孟長青低著頭,他以為李道玄會說什么,可是李道玄沒有,李道玄聽完了,沒有責(zé)備他,沒有贊同他,李道玄只是站在覆滿了雪的山道上望著他。 山外,幾個散游道人正往山上走,他們一直到了黃武大殿,殿前巨大的爐鼎在雪中生著紫煙,穿著青色道袍的修士收劍再拜,雪一直在下。有三兩玄武小道童坐在山階上偷偷地看,一只黃鶴從殿前掠了過去。 山道之上,李道玄望著跪在地上的孟長青,終于低聲道:“起來吧。” 孟長青抬頭看去。 李道玄的神色沒什么變化,好像還和從前一樣。 孟長青莫名其妙地啞然半晌,道:“師父,我會重新修煉的?!?/br> 李道玄望著他沒有說話,然后他轉(zhuǎn)過身往外走。 孟長青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么,見李道玄一直望著山外,他也下意識地,控制不住地慢慢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一望無際的玄武山脈埋在了雪中,什么東西也看不清。 走在山道上,在某一個瞬間,李道玄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他曾對著孟長青說過,“都過去了”。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是真的已經(jīng)過去了,過去了很久了。 吳聆被南鄉(xiāng)子喊去紫來大殿,兩人聊了許久,吳聆瞧著沉默寡言,其實談吐不俗,這一點并不像當(dāng)年的吳六劍,偏偏吳聆性子溫和,這一點倒是像他的母親吳玉,南鄉(xiāng)子興許是覺得與這后生頗為投緣,多留了他兩日,安排他住在了紫來峰上。 南鄉(xiāng)子活得久見得多,性子又懶洋洋的,對后輩之間的事從不過問,不處處cao閑心,反而更輕松自在。 他是不覺得吳聆與孟長青的事有什么,年輕時敢與邪修稱兄道弟的人,什么事沒見過。他也不覺得斷袖有什么,他自認(rèn)為自己不是謝仲春這樣呆板的人,只是略有些驚奇罷了。孟觀之的兒子,與吳六劍的兒子,先輩之間多少的恩怨,竟是在后生的手中一筆勾銷,說起來頗為不可思議。為此,他還特意將孟長青喊了過來,問了兩句。孟長青當(dāng)時的心情相當(dāng)一言難盡,偏偏南鄉(xiāng)子問得正經(jīng),又是他的師長,他于是也只能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他。南鄉(xiāng)子聽完后倒是沒說什么,讓孟長青回去了。 過了兩日,南鄉(xiāng)子上放鹿天找李道玄閑聊喝茶,說起這些事,低低嘆道:“看不出來啊。” 李道玄沒有說話。案上的香爐散著輕煙,看不清他的神情。 南鄉(xiāng)子也看出李道玄和平時似乎有些不太一樣,思索了一會兒,輕笑道:“孟長青怎么瞧都不像個離經(jīng)叛道的,看不出來膽子這樣大。我想起我收的第一個弟子,是個女徒弟,當(dāng)女兒養(yǎng)的,后來下山了,跟一個春南的散人成了親,立了個小宗派,好多年前的事了。我都快記不清自己到底收了多少徒弟,可總是記得她,一想起來總覺得她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跟在我后頭小聲地喊著‘師父’。畢竟是第一個徒弟,自己親力親為一點點帶大,感情總是不一樣,那之后,再沒這么用過心了?!?/br> 南鄉(xiāng)子覺得自己其實有些懂李道玄此刻的心思,第一次當(dāng)師父,第一次有自己的徒弟,一點點瞧著他長大,再一點點目送著他離開自己去走自己的路,那心情真的是如同在養(yǎng)一個親生孩子。對于師父而言,第一個弟子,必然是傾注了所有的心血的,是不一樣的。 南鄉(xiāng)子絮絮地說著,李道玄今日太過沉默,他漸漸也覺出不對勁了,“今日是怎么了?還在想那兩個小輩的事?”他抬手給李道玄倒了一杯茶,低聲道:“年輕的時候干點出格的事兒也無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