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茴不在家的時候，他們做飯，廚房有的東西他們都可以用，只不過他們細(xì)糧、rou之類的動的很少。

    這一次也不知道是誰起了興致，要一起做餃子。

    他們準(zhǔn)備了三種餡料，一種是白菜玉米餡，一種是雞蛋餡，最后種就是特別省事的rou醬餡。

    張保國揉的面，張衛(wèi)國搟的皮，四個人一起包的餃子。

    兩個大的在廚房，是因為第一鍋要出來了，他們緊盯著，外面就交給兩個弟弟了，大威聞著味道，在桌子下面蹭他們的腿，嗷嗚嗷嗚的叫著討食。

    張安國包的有模有樣的，不講究幾個褶子，一個個整齊好看，張定國包的一個個滾圓滾圓，肚子里面全都是料，看上去都會替餃子皮擔(dān)心會不會撐破的程度。

    說他包的是餃子，看外表，更像是縮小版的包子。

    “mama，你回來啦！”張安國歡呼一聲，揚起自己的手：“我們包餃子，你看，這是我包的，最好看！”他圓圓的臉蛋上算是驕傲。

    張定國也很驕傲，獻(xiàn)寶似的指著自己的杰作：“mama，你看這個，是我包的，我包的個子大，一口吃不下！”

    蘇茴失笑的摸了摸他們的頭：“我看到了，不錯，繼續(xù)加油?！?/br>
    不錯這兩個字讓他們一起笑了起來，極為相似的臉上全是滿足。

    蘇茴把兩只被她擰斷了脖子的野鴨子拿進(jìn)了廚房。

    張保國正在吃餃子嘗味。

    “怎么樣？”

    張保國呼著氣吞下：“好吃！不過味道有點點淡了，要再加點鹽?！?/br>
    張衛(wèi)國阻止：“不用不用，淡淡的正好，我們可以蘸醬吃啊。”

    蘇茴擼起袖子：“我來，你們把這兩只鴨子處理了。”

    張衛(wèi)國一點也不怵，在他眼里，這都是rou啊，rou有什么血不血腥的。

    兄弟兩個熟練的打了熱水，給鴨子去毛，剖開肚子，拿出內(nèi)臟。

    “媽，這兩只鴨子怎么處理？”

    “做煙熏鴨，我在調(diào)料，等下泡一會兒?！?/br>
    張保國應(yīng)聲，從井里打了熱水清洗干凈，張衛(wèi)國熟練的把鴨毛等東西收好埋到土里。

    等到他們收拾好，餃子也做好了。

    第二天上午去學(xué)校，下午蘇茴就去了鎮(zhèn)上，準(zhǔn)備給他們帶新的小人書和點心回去，在她回去的路上，她看到了張成業(yè)，他架著牛車往村里走，車上裝了一些被褥，邊上還有兩個陌生的老漢跟著，車上明明還有空位，卻讓他們在路上走，這可不是一貫敬老愛幼的張成業(yè)會做的事。

    所以，這是關(guān)韶理說的人來了？

    第45章

    張成業(yè)的心情不太好，只是無論是知青，還是他們，都不是他能選擇要不要的。

    上面分配下來了，他們只能接收。

    收到臨時通知，他先把人領(lǐng)回了牛、棚那里，交代了幾句。

    他有著一份惻隱之心，畢竟年紀(jì)一大把的人了，所以他在離開前交代了幾句。

    今天他把人領(lǐng)回來，明天按照慣例，會有人下來組織一個pi斗大會，讓他們上去做檢討，接受人民的批評和建議。

    提前做好準(zhǔn)備，寫好檢討書，想好檢討詞，乖乖的，可以少吃一些苦頭。

    新來的兩個人，帶了簡單的被褥，沒有床板之類的，這些張成業(yè)也不會提供，而牛、棚里面現(xiàn)有的這些簡陋的家具，也是他們自己慢慢的拼湊出來的。

    大家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來到這個地方，原來的五個人對著兩個陌生人不了解，經(jīng)歷過這些事，警戒心都很高，不過也沒有完全置之不理。

    他們這里兩個房間本來就是男方住的那一間大一些，現(xiàn)在多擠兩個人進(jìn)來，也能擠得下，不過如果再來人，真的就沒辦法了。

    他們得到了他們五個人贈送的一些干草，鋪在地上，這就是他們的床了。

    把自己的被褥放在一邊，一起先分著吃了一頓蒸紅薯。

    五個人的量，現(xiàn)在七個人吃，原先能吃個六分飽，現(xiàn)在大家都吃的只有四五分了。

    這個時候晚上是有些涼的，要蓋著被子，他們兩個拿出了一件舊衣服披在身上充當(dāng)被子，聞著濃郁的味道，在這陌生的地方，兩個人覺得這一晚過的特別漫長。

    想著今天，想著明天，想著他們的未來，他們還有未來嗎？

    一大早，張成業(yè)就吹響了哨子叫人集合了，沒多久，鎮(zhèn)上有人來了，拿著個銅鑼，敲的震天響，這個架勢，大家都不陌生。

    這種集合是全村人都召集的，不過小孩子不在其中，而大人，大部分都不樂意讓小孩子參與這種“熱鬧”。

    蘇茴也是，她把三個小的留在家里，交代他們不要出去，帶著張保國到了集合的地方。

    這是他們村的會議中心，上面有個臺子，平時開會，分糧食等等都是在這里，而今天這里變成了pi斗臺。

    原身是經(jīng)歷過的，不過蘇茴這還是頭一回，她和張保國站在眾多村民之間，一點也不起眼，看著那些鎮(zhèn)上的人，在臺上大聲宣讀他們的罪狀，然后大家一起跟著喊口號，氣氛狂熱的簡直像個傳銷現(xiàn)場。

    來人有三個，一個敲鑼打鼓，一個在臺下，最后一個在臺上，在站的幾人側(cè)邊大聲宣讀罪狀，宣讀完畢之后，就讓他們做檢討，新人是重點，其他的老人也不能忽視，讓大家批評，怎么批評呢？

    那就是大聲的唾罵，給他們?nèi)狱c爛葉子之類的，表示他們還需要繼續(xù)改造，弄得一身狼狽，鎮(zhèn)上來人才滿意了。

    “這樣的壞、分、子，我們絕不能輕易姑息，人民群眾的眼睛是火亮的，我們要照亮一切，主席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們就要用我們的眼睛，把這星星之火掐滅在火星點的時候，打倒一切反、動、派……”

    怪不得趙夏蘭在見到她的時候問她有沒有帶東西，她說沒有給她塞了一把爛葉子，看來大家都很明白啊。

    張成業(yè)帶頭，表示人民群眾會嚴(yán)格督促他們改造思想……

    文學(xué)傾舉著自己的檢討書，低垂著頭，別人怎么說，都是一副聽著的樣子，爛葉子丟到身上，也沒有反應(yīng)，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

    這不陌生，更羞辱的都經(jīng)歷過了，他一開始還不死心，但是除了讓自己被批評的越多，帶累的親朋越嚴(yán)重之外沒有其他的結(jié)果，他已經(jīng)認(rèn)命了。

    這一場會到了接近中午的時候才結(jié)束，張成業(yè)請來人去家里吃個便飯，他們?nèi)齻€沒有留下，帶著檢討書回去了，一再交代，定期讓他們寫檢討，督促他們改造……

    七個人身上掛滿了菜葉子，黏糊糊的，粘在身上，惡心的很。

    他們互相攙扶著回去了，村民們?nèi)齼蓛苫厝プ鲲?，議論著臺上的人。

    “剛才鎮(zhèn)上的干部說這兩個人，一個是首都大學(xué)數(shù)學(xué)系的教授，一個是首都大學(xué)歷史系的教授，都是文化人?！?/br>
    有的人就說：“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你看大學(xué)的老師……”

    “以后看見了躲著走知道嗎？”家長嚴(yán)厲的警告小孩：“不然你的腿就給我小心了！”

    還有的會私下里抱怨：“這什么事啊，白耽擱半天功夫，這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們七個回去后，先擦洗了一遍身體，匆匆吃了紅薯墊肚子，他們一大早的就沒吃東西。

    大家都沒有心情說話，沒多久新來的文學(xué)傾兩人就暈了了。

    身體和精神都遭遇了重大的打擊，能到現(xiàn)在才生病，說明他們之前的底子確實不錯，底子差的，還沒到達(dá)目的地，就已經(jīng)在半路上去了。

    這種事情張成業(yè)也熟練了，拿了藥，讓他們兩個先把病養(yǎng)好，他也給了口糧，省著點，夠到分糧的時候，到時候把欠下的補(bǔ)回來就成。

    他們來這里真的是兩袖清風(fēng)，除了被褥和衣服，身上一毛錢都沒有。

    蘇茴沒有行動，她打算先觀察觀察對方，她要看看，他值不值得她伸出援手。

    另外，文學(xué)傾他知道這里有人得了托付會照顧照顧他，他會怎么做？

    兩個人都比較堅強(qiáng)，發(fā)燒了幾天，吃了藥，好歹是熬過來了，熬過來之后，就在其他人的指點下，干活。

    第一次去打掃豬圈的時候，兩個人差點就吐了，死死地忍住。曾何幾時，他們哪能想到自己居然會落得這么個下場？

    還有什么好說的，只能怪自己識人不清，不止連累了自己，還帶來了自己的家人和親朋。

    對于這兩個新人，牛棚的眾人態(tài)度都不冷不淡，該幫的幫，該指點的指點，但是說有多交心，那也沒有。

    誰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的底細(xì)，他們已經(jīng)這樣了，經(jīng)不起更大的風(fēng)浪。

    他們五個，也是經(jīng)歷了許多，慢慢相處，才有現(xiàn)在這個情分的。想要打開心房，還要慢慢來。

    至于必要的幫忙，那是必須的，不抓緊時間幫他們更快適應(yīng)下來，到缺衣少糧的時候，他們就是一個整體。

    他們干活也算工分，但是這個工分到了分糧食的時候是打了折扣的，總之就是吃不飽，吃飽了那還叫改造嗎？

    所以他們會利用所有的空閑時間在山上找吃的，找的最多的就是各種野菜。

    現(xiàn)在多了兩個人，不努力多找一些，到了開春的時候，就要揭不開鍋了。

    蘇茴在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后，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就開始幫忙了，自己不出面，只是在他們兩個上山去找吃的時候，在文學(xué)傾前進(jìn)的地方故意發(fā)出一些動靜，吸引他過去，或許會有幾個野雞蛋，或許是一窩山薯……

    至于露面這個問題，她決定要再看看。

    跟她有同樣的還有謝睿，因為那里來了新人，接下來都沒有再過去那附近。

    雙方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觀察。

    他們兩個也算是有韌性的，活累，從沒叫過一聲苦。

    頓頓吃紅薯野菜，也從沒說過什么，吃不飽就喝水，直到一個多月后，收到了自己兒子寄來的包裹，文學(xué)傾才終于掉了淚。

    包裹上的東西不多，是張成業(yè)去代收的，檢查了一遍，沒什么違禁的東西，才交給他。

    包裹不大，就一身夏天的衣服，兩身冬天的，都很舊了，另外還有一雙鞋，一小袋的玉米面，半斤面粉。

    張成業(yè)在檢查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衣服角落的異樣，那應(yīng)該放著一些錢，他當(dāng)做沒發(fā)現(xiàn)，給了文學(xué)傾，

    他們的信件和包裹，都是要檢查的，在檢查途中被拿走點什么也是很常有的事兒，就像那白面，看袋子，原先裝的應(yīng)該不止這么些，但是到了這里，就只有這半斤了。

    信張成業(yè)也看過了，內(nèi)容很少，只是問候父親是否安好，然后說他那邊還好，平安，勿念，其余的什么都沒有，就這么一封信，讓文學(xué)傾在被窩里默默流淚，也像是一劑強(qiáng)心針，讓麻木的他多了一絲生氣。

    與他相比，跟他一起到這地方的同事就沒有音信了，他出事之后，他的老婆宣布跟他離婚，子女紛紛跟他斷絕了關(guān)系，學(xué)生也避之唯恐不及，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孤家寡人。

    ……

    在一場大雨過后，氣溫降了下來，一件衣服已經(jīng)不能抵抗這個氣溫，有那些怕冷的老人和孩子紛紛紛紛拿出了冬天的衣服。

    今年的年景不錯，大米紅薯還來了個小豐收。

    蘇茴家院子后面就是自留地，基本上都種了紅薯，收獲的時候，張根來幫忙了。

    看到收成，他都忍不住夸贊。

    這里原先是山腳，滿是灌木和草叢，第一年整理出來種上紅薯，沒想到收獲比那些肥田也不差，看來老二媳婦伺候的很盡心。

    這些，加上年底分的，足夠他們吃了，不用他補(bǔ)貼，本來他都準(zhǔn)備好了，要分一些給他們的。

    秋季，大家伙也從山上得到了足夠的饋贈，各種山貨野果，家家戶戶都收了不少，在沒有足夠的糧食的時候可以充當(dāng)主糧。

    隨著冬小麥等作物下種，日子就比較清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