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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虎賁巾幗傳在線閱讀 - 二十三 自打算盤暗計較 一舉兩得換糧官

二十三 自打算盤暗計較 一舉兩得換糧官

    北風(fēng)徘徊,繁霜霏霏,今宵寒較昨宵多。晨風(fēng)拂帳頂,沙沙響不停,營地篝火漸偃息,余燼變青煙。

    丑寅之交,天未見亮,梁軍大營里人跡寥寥。咄苾早早地便醒來了,只覺得頭痛欲裂,酒勁未消,一邊讓下人端來熱騰騰的馬奶喝了兩口,一邊傳喚侍從官哈爾科到大帳中來晉見。

    這哈爾科自幼便死了爹娘,在逃難的路上被陏朝遠(yuǎn)嫁而來的義成公主收養(yǎng),濟以衣食,授以書史。哈爾科天性聰慧,博聞強記,過目不忘,義成公主深愛其才,時常留在身邊做些文案書札之事。哈爾科也不負(fù)眾望,曾經(jīng)單騎匹馬,馳行千里,口傳書信,竟無一字之謬,在突厥諸部中有“草原飛鴿”之稱。

    哈爾科抬腳進帳,右手撫前胸,向咄苾躬身行禮。

    咄苾放下手中的馬奶大碗,點點頭,示意哈爾科就座,然后讓帳中的幾個下人退出去,這才扭頭對哈爾科說道“義成公主讓你千里迢迢地隨我而來,今日可要派上用場了。”

    “義成公主是我的再生父母,哈爾科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大帥有何差遣,小奴定當(dāng)全力以赴?!?/br>
    “好,”咄苾捏了捏胡須上的瑪瑙紅墜兒,說道,“我準(zhǔn)備給義成公主去信一封,你今日便帶信出發(fā),在大雪封山前趕到達爾罕大營?!?/br>
    “遵命,”哈爾科利落地回答道,正打算援筆鋪紙時,只見咄苾搖了搖頭,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哈爾科立即心領(lǐng)神會,放下筆管,聚精會神地側(cè)耳傾聽,咄苾這才開口說道——

    “公主安好?離開達爾罕大營已近一月,諸事皆順,勿憂勿慮。咄苾心中十分掛念,待完成此番差事后便返回草原,只是風(fēng)雪將至,你我再次會面時,應(yīng)是明春鶯飛草長之際。

    我主動請差,南下千里,臨走之時,你多有責(zé)怪,怨我唐突從事,未曾商量,豈知事起驟然,機不可失!此番進入南境,我四處留意,處處觀摩,深知吐谷渾之首鼠兩端,梁師都之外強中干,李唐王朝之野心勃勃!烽煙彌漫,南境不安,淺水原與朔方城尤如飛鳥之兩翼,破一必毀其二,事連我突厥之大政走勢,二哥處羅大可汗必將身陷其中,兵戎相見于李唐。彼時,擇將選帥,出入南地,舍我其誰?手握重兵,控弦百萬,正是咄苾兌現(xiàn)月下承諾之時!

    愿公主在達爾罕有所作為,親近草原十八部首領(lǐng),絲竹茶帛不吝賞賜,得其歡心,用其忠誠,他日兵行馬鳴之時,令其作避上觀,安守勿動。另,‘小可汗’缽苾精明過人,于我行事有礙,當(dāng)施以巧策,令其離開達爾罕,回到契丹及靺鞨封地,以保無虞。

    心中千言萬語,不可一一道來,愿自珍重,靜待際會,勿忘月下之語,擅持謹(jǐn)微之心,期待明春草原相見!”

    咄苾說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斜靠在椅中,讓哈爾科重復(fù)了一遍,見無所遺漏,這才揮了揮手,讓哈爾科離帳而去。

    望著哈爾科的背影,咄苾喃喃自語道“可汗之位,誰人生而得之?尤如群狼捕鹿,唯智果者獲!”

    ……

    北風(fēng)呼嘯,雨霜未消,對面梁軍大營的異常寧靜,讓柴紹已經(jīng)嗅到了大戰(zhàn)前的硝煙味兒。連日來,柴紹馬不停蹄地巡察防務(wù),奔波于太和山下的三座軍營之間,時而閱視士卒cao習(xí),時而聆聽將軍呈報,時而突查刀槊軍械,整日腳不踮地兒,忙得不亦樂乎。

    這日申時,柴紹剛剛回到北營的帷帳內(nèi),解開紅袍遞給妻子李三娘,準(zhǔn)備端起羹湯趁熱喝幾口時,侍從孟通進來稟報道“霍公,糧官丘師利將軍從長安返回,現(xiàn)在中軍大帳內(nèi),有事呈報?!?/br>
    “好,我知道了,讓他稍坐片刻,”柴紹放下手中的湯碗,無可奈何地對妻子笑了笑,說道,“我去去就來,那丘師利回來繳差,應(yīng)該沒有什么事兒的。”

    李三娘點點頭,又把披風(fēng)遞還給丈夫,說道“不打緊,你去吧,呆會兒回來了,我再重新給你熱熱羹湯?!?/br>
    片刻之后,當(dāng)柴紹抬腳走進大帳時,一眼便看了披掛甲胄,身體肥胖,略顯臃腫的丘師利,正兀自坐在椅子上,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柴紹才說了一聲“丘將軍押運糧草辛苦”時,只見丘師利氣呼呼地一揖手,說道“霍公,長安城中的官吏欺人太甚,您可得具上奏折參兵部一本?。 ?/br>
    “唔?”柴紹一邊入座,一邊疑惑地看著丘師利。

    “霍公,是這樣的——此番奉您的命令,我到長安接運糧草,清點之后,對方出具兵部公函,說還欠著咱們?nèi)f石,以后補齊。這都不說了,當(dāng)我令人打開其中的幾車軍糧來看時,里面卻是昔年陳糧,色澤發(fā)黃,甚至還夾雜有細(xì)沙鼠屎。屬下一時氣憤,找對方理論,來人竟說朝中已經(jīng)沒有新糧,就這批糧草還是從川陜邊郡調(diào)運而來,若有疑問,請詢問兵部!今年關(guān)中豐收,人所共知,這才過去兩個月,如何就沒有新糧了呢?兵部厚此薄彼,欺人太甚,您可得找兵部尚書殷嶠理論理論?。〔恍械脑?,就參他一本。”

    “唔,”柴紹點點頭,寬大的額上雙眉稍蹙,沒有多言,只說道,“丘將軍此行辛苦,回營好生歇息,后面的事兒,我自有主張……”

    柴紹回到帷帳后,李三娘見丈夫悶悶不樂,便問緣故,柴紹將方才的事兒和盤拖出,咂了咂嘴唇,然后說道“這其中的原委,我也能猜到一二——前朝大業(yè)年間,殷嶠曾在丘師利的手下任太谷縣令,因賦稅未畢,受到丘師利的嚴(yán)厲責(zé)罰,被其鞭笞之后,棄官而去。此段恩怨,也許促成了今日之事。”

    李三娘濃眉一皺,眨眨了一雙大眼睛,說道“可如今咱們肩上擔(dān)的是軍國大事,如果殷嶠睚眥必報,氣量如此,又如何能做我大唐的兵部尚書呢?”

    “是啊,我也有此疑惑,”柴紹摸了一下寬大光生的額頭,說道,“那么,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今年的新糧已先期供給秦王在淺水原的前線了,戰(zhàn)至今日,殷嶠可能真是捉襟見肘了。這殷嶠的為人嘛,嗯,據(jù)我所知還是頗為豁達的,應(yīng)該不會挾公報私。不過,”柴紹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妻子,嘆了一口氣,說道,“不過人心難測啊,現(xiàn)在的殷嶠早已今非昔比,人居高位,秉持大權(quán),如果想還以顏色,那是舉手之勞??!”

    李三娘聽罷,連連搖頭,站起身來,一邊將熱羹湯端到丈夫面前,一邊說道“朝堂之事如此復(fù)雜,真是叫人費解!‘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但愿像殷嶠這樣的尚書們、仆射們不要成天瞎折騰,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啊,一心對外都還力有不逮呢!”

    柴紹拉著妻子的手,苦笑一聲,說道“權(quán)秉好似雙刃劍,既可以安邦濟世,也可以假公濟私,古來如此!大唐于馬上征伐天下,要想在馬下治理天下,必須使好這把雙刃劍啊!”說罷,端起熱羹來啜了兩口,便不再說話。

    夫妻倆一時無語。

    李三娘倚在桌前,雙手托著下頜,明眸閃動,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帳中的三角火爐,若有所思;柴紹則低頭吹羹,慢品慢飲。

    片刻,帳外的北風(fēng)把厚厚的棉簾吹得一起一伏,李三娘理了理鬢前絲發(fā),這才說道“馬上要入冬了,兵部欠下的這三萬石軍糧恐怕還得再催一催哩!”

    “嗯,”柴紹放下羹碗,抹了抹嘴唇,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而且還想到了一個合適的‘催賬人’?”

    “誰?”

    “張世隆。”

    “他?”

    “對,”柴紹笑了笑,輕輕點頭,看著滿臉狐疑的妻子,說道“這張世隆雖然在軍營中不堪為用,但卻是在朝廷中鉆營的老手,讓他去催軍糧,有三個可行一來他與殷嶠沒有過結(jié),可以避免我們之前的擔(dān)心,甚至對于張世隆來說,此番回京可能還是自己巴結(jié)兵部尚書的好機會;二來,原先的戶部尚書劉文靜因先前在淺水原兵敗,已被革職,現(xiàn)在戶部暫由齊王代管,張世隆去找自己的主子齊王,也許還能從戶部借出些糧食來呢;這三來,張世隆一心想建立軍功,洗刷前恥,可咱們又不能讓他去沖鋒陷陣,所以押運糧草,督促供給之事最適合他去做了,到時在戰(zhàn)功簿上也好書他一筆,還太子和齊王一個順?biāo)饲?,呵呵…”說罷,柴紹不禁得意地一摸額頭,開心地歡笑起來。

    “好倒是好,”李三娘點點頭,不無擔(dān)憂地說道,“恐怕還得再給他配一個副手,此事才穩(wěn)妥?。 ?/br>
    “嗯,夫人所言不謬,這個副手人選嘛,容我再思量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