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賞菊宴(一)
蕭氏大房的后院的花園靠山,多植菊花,各式各樣的,尤其是到了秋季,萬菊爭艷,堪稱一景。 蕭望之對賞菊宴當然沒什么興趣,只是蕭大夫人年輕時素來喜好開宴,這幾年又因為他的身子來回奔波忙碌,屈指一算,竟是有三四年沒在家辦過什么像樣的宴會了。 恰好這時令“秋風起,蟹腳癢”,于是幾日之后,蕭大夫人便開開心心的下了帖子,邀請?zhí)m陵城中各個士族的貴婦小姐來賞花吃蟹,順便—— “順便挑個稱心如意的媳婦!” 六角小亭佇立在溪水潺潺、楊樹環(huán)合的山水之間,鵝卵石小路兩側的花圃中整齊的排著數叢雪青,鮮妍如著粉衣的明媚佳人,端的是婀娜多姿。 甄諫好些時日不得見蕭望之,這會兒一來便開始滔滔不絕的侃起了大山。 只是他說完卻見蕭望之沒什么反應,不由怪道:“莫非你早就知道?” 石案上煮著熱茶,蕭望之用茶具盛了釅釅的一杯,“便是知道又如何,我不忍心拂了母親的意?!?/br> “孝順!”甄諫一口一口不要錢的稱贊,過來會兒又笑瞇瞇的道:“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雖然你要伯母高興,萬一真有人借此厚著臉皮纏上你又該如何?” 語畢,他掃開一把破折扇,嘩嘩的扇開來。 涼風掃到面前尚冒著熱氣的茶盞上,頓時掀歪了人家的青云路。 “你是說何家?”蕭望之之斟酌著道。 “何大小姐?!?/br> 甄諫這廝偏不含蓄,和蕭望之大眼瞪小眼。 “大姑娘!”丫頭叫了何大小姐一聲。 何大小姐一動沒動,就這么直愣愣的擋在花園入口,不知在瞧誰。 半響,她回過神來,擰眉問道:“那是誰家的小姐,本小姐怎么從未見過?” 丫頭歪頭一看,只見有個身著湖綠色馬面裙,身披同色妝花如意紋褙子的少女正從一旁的側角門過來,身旁跟的竟然是蕭大夫人的大丫頭木香! 兩人不知在說著什么,木香滿臉笑容,那少女卻是微微笑著,直到過門到了人前,她才抬起了頭來。 還是個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何大小姐立馬不樂意了,放眼整個蘭陵,還有哪家的姑娘能如此得蕭大夫人的請來,貼身丫頭陪笑? 她自是將這蕭氏嫡長媳的身份看作了囊中之物,哪里能容的別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搶人?當下先氣了個眼歪嘴斜。 “去打聽,”她一推身邊的丫頭,不耐煩道:“快快快!” 眼看著木香走了,眼前又沒什么熟人來,秦妙言便想著揀個角落坐坐,等人多的時候推辭不舒服走了干脆。 畢竟這滿園子的貴女,同她也并非是一路人。 正思忖著,抬眼間便見不遠處的月洞門旁有個少女正皺眉看著她。 少女一身鵝黃色的飛蝶襦裙,鵝蛋臉丹鳳眼,小嘴呡的緊緊地,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秦妙言收回目光,垂下眼皮,撩衣安穩(wěn)的坐下,一套動作做的行云流水。 一盞茶后,五老夫人一家人也如約而至。 素筠的身份本來不了這樣的宴會,只是五老夫人念著近來蕭大夫人頗為喜歡秦妙言,素筠和她又是同鄉(xiāng),這才領著過了來。 幾人一同寒暄,五老夫人這才領著五夫人和素筠先去見了在后院忙活的蕭大夫人去,以周全禮數。 好容易送走了這一波,秦妙言吐出一口濁氣,誰知她端起眼前的熱茶還沒喝完一口,耳邊然陡然來衣衫摩挲間颯颯的風聲和凌亂的腳步聲。 轉瞬即在眼前,緊接著斜刺里伸出一條胳膊來,直直的沖她正舉著茶盞的手撞去。 “你……你做什么!”何大小姐顯然沒有得逞,她踉蹌了一下,瞪眼看著秦妙言穩(wěn)當地起身躲開。 蕭家的丫頭聽見動靜匆匆趕來了,在秦妙言耳邊小聲說:“這是何家大小姐,秦姑娘你,你多擔待……” 一邊又對何大小姐解釋。 “我就是想坐下,她拌我,我說她兩句怎么了!” 何大小姐氣鼓鼓道:“伯母大家閨秀出身,如此林下風致,怎么請了個這么小門小戶出身、不知禮數的人來?沒得亂了這賞菊宴,教人看著可真晦氣!” 合著是她們夫人的錯了,你這么有本事你怎么不去跟夫人這么說?欺負人家秦姑娘算什么回事? 丫頭也惱了,沒有再搭話。 “說的跟你多有禮貌似的,”茯苓聲音也大的不遑多讓,“何小姐您若是長了眼睛便不會往我家姑娘身上來撞了!” 青黛罕見的沒有拉開茯苓,反是接過話茬來說道:“何大小姐,婢子是眼睛不好使,那便讓周圍的小姐夫人們來評評理,究竟是我家姑娘故意拌您,還是您非要往我家姑娘身上來撞?” “你們這些小蹄子真真是不懂規(guī)矩,我家姑娘問你家姑娘話,你們來插什么嘴!”何大小姐身邊的丫頭當仁不讓的喊道。 竟是愈發(fā)跋扈起來。 一開始還好些,眾人皆以為不過是吵兩句嘴,誰知何大小姐身邊的丫頭們火力太足了,這一吆喝滿園子的人都聽著了,忍不住紛紛朝她們這里看去。 面對著指指點點,青黛和茯苓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秦妙言。 “何小姐,”秦妙言施禮說道:“擋了您的路,我向您道歉?!?/br> 何大小姐哼了一聲,怎么樣,這下怕了我吧! “那你還不快滾開!一個商戶女,知道擋在本小姐面前了還不抓緊退讓!”她叉腰喝道。 哎,原來只是個商戶女,還當是誰呢——看熱鬧的眾貴女們頓時失望了,剛才還見她和蕭大夫人的貼身丫頭有說有笑,原來就是個商戶女??! 秦妙言卻絲毫未見羞惱,反是看著她微微笑。 “說起來,這些年家中的生意還是多虧了何小姐的父親和叔父——哦,何大人同何通判的照拂。” 何大小姐明顯屬于腦子缺一根筋的,她瞪眼看著秦妙言,“你這說些什么東西!” “何世叔家大業(yè)大,手下產業(yè)無數,”秦妙言輕輕地笑:“當然不會記得一個小小的清平商戶。” 清平? 聽聞蕭大夫人近來身子不適,便從清平請來了一個頗為神秘的女大夫,便是眼前這個容貌秀麗又溫柔有禮的姑娘? ——年紀也太小了吧! 圍觀眾人八卦的心頓時烈烈的燒了起來,只可惜他們的身份不是優(yōu)雅的貴婦人,便是名門閨秀,當下也只能微微側頭,小幅度的挑眉擠眼,以確保自己不會錯看這場好戲。 何大小姐一聽秦妙言這話卻是更莫名其妙了——她叔父做什么生意,跟她有毛錢關系?。∵€“照拂”? 沒有給她照拂關門大吉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