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茯苓正蹲在一個小春凳前,聞言扭頭答道:“在我這里呢!” 孔嬤嬤笑的眼睛瞇成一道縫:“你就是茯苓姑娘是吧?我記得你自小就伺候姑娘?!?/br> 茯苓嘻嘻一笑,拎著還沒研究完的提盒跳到兩人面前來,說道:“嬤嬤記性真好,我阿娘是姑娘乳娘,我和姑娘一起長大的!” 說完拍拍胸脯,仿佛頗為自豪的樣子。 秦妙言伸手賞了茯苓一個栗子:“你這丫頭,去那一邊搗鼓什么了?” 茯苓摸了摸自己光潔的額頭,“哎呀,我這不是沒見過姑娘口中的靈丹妙藥,想看個新鮮嘛!” “往常也沒見你如此用心。”從前在廣濟(jì),秦妙言也偶爾回去道觀后面的小璧山采草藥,這丫頭卻每次都是一副懨懨的模樣,走了沒有兩個時辰就嚷嚷著要回去。 “什么靈丹妙藥?”孔嬤嬤心霎時一緊,忙問:“姑娘是病還沒好,還是又生病了?” 復(fù)一看秦妙言的小臉,竟是真的是十分蒼白! “姑娘!”孔嬤嬤頓時坐立不安起來,心中惶惶。 “嬤嬤莫急?!鼻孛钛园矒岬溃骸拔椅裟甑呐f疾早便好了,只是近來有些氣血不暢罷了。” 又將拜玄樸為師之事告訴孔嬤嬤,只是省去了玄樸收她為徒的原因,說玄樸看她素有眼緣而已。 孔嬤嬤一張粗糙的臉上頓時布滿了驚喜。 玄樸,那在清平可是小有名氣的仙姑啊,可這欣喜也不過維持了幾息。 “只是老太太和大太太那里……”孔嬤嬤面色為難。 之前大姑奶奶只說要她來送藥,順便留在二姑娘身邊伺候她,卻從未跟她說過二姑娘拜師學(xué)醫(yī)這件事啊! 若是大太太和老太太曉得了,那豈能善了? 秦妙言親自為孔嬤嬤斟了杯茶,捧到她手里,微微笑了,“嬤嬤不必憂心,此事我心中有數(shù)?!?/br> 雖說只是一句安慰人的話,然不知為何,這聲音沉穩(wěn)又鎮(zhèn)定,孔嬤嬤的心不由得安定了下來。 一時又眼眶酸脹。 四年前的姑娘和四年后的姑娘當(dāng)真是大不相同啊,小小年紀(jì)便如此沉穩(wěn),看來是真的長大了! 當(dāng)下也不多提此事。 秦妙言吩咐兩個丫頭帶著孔嬤嬤去洗塵,順便看看她的新居,漱玉齋靠右手邊的一間耳房,是她早先命人收拾出來的。 秦妙言打開提盒,里面呈著秦敬言給她帶過來數(shù)十味藥,附著一張小紙條,說是三日的量,三日后再送過來。 秦妙言將食膳的蓮心龍眼湯的藥房和幾味藥交給芳霞,做午食準(zhǔn)備。 剩下的幾味藥則找來了缽盂,各取一兩碾成粉末放入淡酒中浸泡再做成藥膏,幾個時辰后她洗了一次臉,又針灸數(shù)次,這才完畢。 做這些事的時候,茯苓便在一邊睜眼看著,一會兒問問這個,一會兒問問那個,像只好奇的小貓。 “姑娘要用多久才有療效啊?”說著,茯苓曲著手指頭來算,模樣很是苦惱。 大太太說姑娘及笄之后便要準(zhǔn)備她和傅家二少爺?shù)挠H事了,那時候姑娘的容貌能恢復(fù)如常嗎? “你就這么想要我嫁出去???”秦妙言收起針包來,脧了茯苓一眼。 茯苓咬著手指頭,看樣子是真的很苦惱,“也想也不想……” 她嘆了一口氣:“姑娘,你說二表少爺真的是因為三姑娘的話才沒來看你的嗎?” 要說二表少爺忙,這緣由也說的過去,可四姑娘說他和三姑娘親厚,萬一二表少爺是因為信了三姑娘的話才不來看姑娘的,這事可怎么辦啊? 四姑娘應(yīng)該不會說假話吧? “你是覺得,韻言不會說假話?”秦妙言好似看穿了她所想似的。 “四姑娘年紀(jì)還小,她懂什么騙人呀,而且她看上去人那么溫柔嬌弱,怎么會騙人呢!”茯苓這話說的很理所當(dāng)然。 秦妙言垂下眸子,默然。 其實茯苓說的,何嘗不是她從前所想? 秦韻言看起來那么嬌弱,好似一陣風(fēng)都能把她吹倒似的,每每與人說話,亦是輕語軟言,不是幫別人說話,便是說自己不好。 這樣的女孩兒,誰能覺得她是個蛇蝎心腸、表里不一的偽君子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秦妙言眸光微凝:“茯苓,你如今還小,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一眼能看到底的?!?/br> 更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有一顆赤子之心。 “我還小嗎?”茯苓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滿的說:“姑娘,我只比你小一歲!” 因為剛剛針灸完畢,臉上還有些麻漲的感覺,秦妙言歪在羅漢床上,暗暗嘆氣,也不曉得說什么茯苓才能明白。 誠如她所說,如今兩人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盡管她的內(nèi)心早已是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嫗。 “我會騙你嗎?”秦妙言改變策略,語氣輕緩。 “姑娘當(dāng)然不會騙我,姑娘對茯苓最好啦!”茯苓笑嘻嘻的,像小鳥似的撲到秦妙言懷里,直把她下巴都撞的生疼。 可惜這丫頭卻毫不自知,反而在她懷里蹭來蹭去,撲棱棱撒起嬌來:“姑娘是全天底下最不會騙我的人!” 秦妙言無奈,手輕撫在茯苓柔軟的青絲上,“好,那你可聽我一句話? “當(dāng)然聽姑娘的!”茯苓答的痛快。 “小心……秦韻言?!鼻孛钛缘难凵耱嚾蛔兊帽洚惓?,她附在茯苓的耳邊,低低的吐出這幾個字。 轉(zhuǎn)眼三日過去。 這幾日秦妙言一直謹(jǐn)守本分,好在除了日常去給秦老太太請安會受些白眼,或是秦蕙言時不時譏諷她兩句外,日子過得還是很平靜的。 秦大老爺和秦二老爺平日里忙,秦妙言依著規(guī)矩各自去拜見兩人一次。 大老爺語氣生硬,和秦妙言也就說了兩句話便托辭離開了,二老爺是庶出,自來對秦妙言的娘也沒什么感覺,因此說了兩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這事也便揭過了。 不過對于孔嬤嬤的到來,大太太卻是頗有微辭。 “老太太本就對我安排給妙言漱玉齋不滿,如今敬言又送來一個孔嬤嬤,這可如何是好?” 她雖管家不少年了,可懼怕秦老太太這一條卻是怎么也改不過來。 或說也是性子使然,不過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秦老太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