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全都是假的
趙劭沉著眸子看著他,幽深的瞳仁里是讓人看不清明的神色, “想要個痛快,那就說!” 冰冷的聲音之中隱著幾分低啞。 庚三看著他笑了笑,隨意道, “其實也沒什么了,除了這個真相之外,或許還有別的,比如你五歲那年,為什么先皇后為什么忽然與陛下吵架,帶著你去了清涼寺。 那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在宮里有人給你下毒,想要了你的性命,她要徹查,而皇上卻是推到了一個妃子身上,說了自己的苦衷,最后不了了之。 所以,先皇后才帶著你出去避難的。 可她不知道,當時下手的就是皇上。 他自己動的手,怎么可能讓先皇后徹查?” 他說著,微微頓了頓,嗤笑一聲, “哦,對了,還有你十歲那年,先皇后服毒而死,那是皇上給了她兩個選擇,是保傅家的安危還是保住這個皇后之位。 先皇后心灰意冷,赴死而去,臨死還想著讓皇帝善待你,可她不知道,皇上是因為拿捏住她才拿捏住了傅家。 而至于你,從始至終,皇上就沒有想過要留你的性命。只是礙于朝堂之上的權利掣肘,你這一顆棋還不能動而已?!?/br> 庚三說著,驟然笑了,看向趙劭道, “你看啊,不止你是個笑話啊,先皇后也是啊?!?/br> 噗嗤一聲,長劍刺破皮rou的聲音傳來,心口插著那一劍傳來劇痛。 庚三的臉上一陣猙獰,最后露出一個笑容,真好,他解脫了。 趙劭將長劍從他心口抽了出來,頓時濺了滿身的血,可他不在意,只是將長劍往地上一扔。 “刺客已經(jīng)伏誅,宣武候,本王告退。” 幾乎是淡漠的聲音,讓人聽不出一點波瀾,而后他邁著步子走出了地牢。 陸明溪微微閉了閉眸子,心間一聲嘆息,抬腳跟了上去。 原地,只剩下面面相覷的宣武候父子。 豐楚軒張了張嘴,似是有些想哭, “爹,你把我叫進來做什么?” 若是不叫進來,他還能有著與裕王殿下有過同袍之澤的交情,明里暗里的給他點支持,可如今這事兒一出,卻是麻煩了。 這身世,也太…… 宣武候眸色復雜,他是預料到裕王殿下的身份有問題,可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皇位斗爭本就血腥,父子相殘兄弟鬩墻也是常事,當今皇帝奪位之舉也算不得空前絕后,祁王落敗是棋差一招,也無話可說,只是可憐了裕王。 心間盡是嘆息,宣武候看了一眼跌在地上的庚三,對豐楚軒道, “今天這件事給我爛肚子里,就當什么也沒聽見?!?/br> 豐楚軒點了點頭,咕噥道, “我當然知道,可他,怎么就不是皇帝的兒子呢?” 比起梁王和瑞王那兩個肚子里只有黑水的家伙,這一個比那兩個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可…… 他這話一出,宣武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沉聲道, “說什么鬼話,裕王殿下是正宮嫡出,怎么就不是陛下的孩子了?” 都強調(diào)過一次了,這等事情,是可以兒戲的嗎?! 豐楚軒聽著微微一愣,是了,這位裕王殿下的身份,是不可能公之于眾的,否則,皇帝也不會派人來暗殺了。 “孩兒,記住了?!?/br> 豐楚軒看向宣武候,沉聲道。 只是這一次,面色嚴肅,遠勝平常。 回到房間里,趙劭終于褪去了方才的偽裝,低吼一聲,一腳將桌子踢了個粉碎,手撐在墻上,止不住的顫抖。 青羽聽到聲響,沖了進來,慌忙道, “殿下?!?/br> 趙劭隱在黑暗中,背對著他,壓抑著的聲音從喉嚨里吐出, “出去!” 青羽站在原地,看著趙劭的模樣有些擔憂,又是喚了他一聲, “殿下?!?/br> 他不過是走開一會兒,殿下怎么成了這幅樣子,身上也染了這么多血。 方才,殿下是出去了? 陸明溪從屋外走了進來,平靜開口, “出去吧,這里有我。” 青羽看了看趙劭,又看了看陸明溪,似是想到什么。 陸明溪沖著他點了點頭,青羽微微一頓,而后退了出去,順帶著還給兩人帶上了門。 “你早就猜到不對勁了嗎?” 趙劭眸子深深地閉上,聲音有些沙啞和顫抖。 陸明溪走上前去,坦然回道, “先前只是覺得不對勁,但并沒有往這方面想,確認這個想法,是在兩天前?!?/br> 是明先生帶來的那紙暗信,讓她往這個地方想了。 當今這個皇帝,還算得不得昏君,就算是再怎么厭惡和不喜歡,他總歸是能夠看出趙劭比他其他三個兒子更加適合那個位子,可他依舊是一意孤行,要奪他的性命,這就耐人尋味了。 父子相殘,還是對待一個并沒有異心的孩子 這是說不通的,也是說不過去的。 趙劭聽著嗤笑一聲,眸子里滿是紅色的血絲,藏著倔強和痛意, “好一個治國仁君,好一個長情帝王,又好一個疼愛孩子的好父親!” 他說著,又是一腳將桌邊的凳子踢得粉碎,撐在墻上的手已經(jīng)浸滿鮮血。 “那我究竟算是什么?一場笑話!這二十年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一滴淚從赤紅的眸子里流出來,不只是恨,還有痛心和受傷。 二十年來,盡數(shù)生活在謊言之中,認賊做父,被騙得團團轉。 心痛的感覺蔓延四肢百骸,像是要將人溺死一般。 原來他根本就是一顆棋子,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都是。 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溫情,他所做的,所說的,都是假的! 他曾經(jīng)覺得的他是有什么苦衷,到現(xiàn)在看來根本就是一場笑話! 他根本不是他的父親,從始至終,都只是把他當做一顆棋子,沒價值了,就該拋掉,擋了他的路了,就該死! 憑什么?! 憑什么?! 陸明溪從身后將他抱住,輕聲安撫道, “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好受些?!?/br> 這時候,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他除了接受,別無他法。 而認賊作父這么多年,一直懷有著期望,一直覺得他有苦衷,有隱情,后來卻是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一場騙局,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自己以為的父親不是父親,母親也不是母親,而自己的生身父母早就已經(jīng)死去多時,而且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這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所以,陸明溪現(xiàn)在唯一能夠給他的,便是時間。 給他時間消化這一切,給他時間緩和這種情緒。 傷痛,總會過去的…… 身后的溫軟傳來,像是漫無邊際大海之上漂浮著的木板,給予溺水者以喘息和療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