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軌跡
陸明溪面色一白,似是想到了什么,當(dāng)即道, “都捂住耳朵,別聽!” 可琴音無孔不入,一片蒼茫的雪海之中,似是天降一般,環(huán)繞在眾人身周。 陸明溪閉上眼睛,強撐著意念不受他的影響,試圖找出琴音的源頭。 終于,在三個呼吸之后,她陡然睜開眼睛,向著西北方向看去,卻見一個一身白衣與這蒼茫雪山融為一體的中年男子,正焚香撫琴,對著她,露出三分笑容。 一時之間,四目相對! 陸明溪拿當(dāng)即起弓箭,搭了三支箭,向著那人射去,可長箭,卻是在空中層層退卻,最終化為灰飛,消散在空中。 而與此同時,她眼前的一片蒼茫雪白,似乎也跟隨著那粉碎的箭支,化為泡影。 天地之間,一片混沌—— “醒來吧……” 她聽到耳旁的那個聲音說道, “回到你原先的生命軌跡……” “噗——” 一口鮮血澆在了雪地之上,陸明溪半跪在地。 依舊是西境的戈壁上,雪下的很大,一個被麻布包著的嬰孩兒,躺在冰層很厚的長河之上,鵝毛大雪落下,在地上鋪灑了一層又一層,若是沒有人來,恐怕,不需多時,這個嬰孩便會被凍死。 忽然,一個醉醺醺的中年人提劍出現(xiàn)在雪原上,一身落拓,滿鬢寒霜。 他正要提劍自刎,葬在這雪原之中。 可就是這時,嬰孩的哭聲傳來,中年人頓住了動作。 陸明溪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有些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如今自己是誰。 只是,她就是能夠看見這一幕,就像是做夢一般,隱隱的知道,那個嬰孩就是她。 她看見中年人提劍走了過去,將那嬰孩抱了起來。 那中年男子環(huán)顧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人家,他把手放在了嬰孩的脖子上,好像是本想要掐死她。 陸明溪聽見那中年男子諷刺一笑,說, “命犯貪狼,生來被棄,小家伙,下輩子投胎的時候選個好時辰吧?!?/br> 可終究,那中年男子沒有下得去手。 許是那嬰孩對著他展顏一笑,讓他想起了自己剛剛出生孩子,讓他動了惻隱之心,又或許是想到自己那個相同的命格,他想要替自己,替這個孩子,與那個所謂的天命再爭上一爭。 貪狼降世,注定求而不得,孤苦一生…… 不知道是懷著怎樣的心思,復(fù)雜,或是溫情,中年男子最終還是抱著那嬰孩兒離去,在不遠處的村子里,給小孩子找了些羊奶。 蒼茫的雪原上,只剩下一個灰袍麻衣的中年男子,懷里抱著一個小孩子。 他對自己說,也是對小孩子說, “我也不知道該去哪里,但是你跟著我一定會很辛苦,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br> 可沒想到,這個小孩子很是好養(yǎng)活,給她一點羊奶,她便是能夠樂呵呵的一整天。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帶著小嬰孩躲著仇人的追殺,跳過崖,挨過餓,甚至從死人堆里爬出來過。 可這孩子卻是命大的很,竟然一直活著。 中年人心想,或許他們說的對,貪狼星的命格很硬,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就像是他,還有她,都是這樣。 兩個貪狼遇到,究竟是誰先克死誰呢? 可連他也沒想到,兩個命中孤苦的人,湊在了一起,竟然是度過了一段很溫馨的時光。 小嬰孩長成小女孩,可性子卻是比男孩子還要活躍幾分,也不在意與他四海為家,調(diào)皮搗蛋,像極了小時候的他。 中年人對此很是惆悵,從少年到中年,在他的身上根本就是發(fā)生了巨變,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從脾性,到習(xí)慣。 都不一樣了。 可從來沒想過,一個早就已經(jīng)心死如灰的他,竟是養(yǎng)出了一個與他少年時脾性如此相似的小家伙。 緣分,當(dāng)真是妙不可言! 或許,冥冥之中,他們真的是有一段父女之緣呢? 上天奪走他的妻兒,卻又是給他送了一個別樣的‘女兒’。 可看著那一雙古靈精怪的眸子,中年人卻是有些揪心,她的命格,她終究也會跟自己一般,走上這么一條無法回頭的路嗎? 小女孩一天天的長大,很是勤奮的練著劍法,從哪個吵著嚷著要他給他買糖葫蘆的小丫頭,變成了一個囂張狷狂的少年人。 十一二歲的她,脾性和行事作風(fēng)簡直和當(dāng)初的他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一日日跟那些臭小子廝混,在書院打架群毆懟夫子不說,竟然還染上了逛花樓的毛病。不僅不服管教,甚至還敢跟他大打出手。 師徒兩人大打出手,就是圍繞著門前那顆大槐樹,雪白的槐花飄落,中年人恍然才發(fā)現(xiàn),她的劍術(shù)竟是已經(jīng)如此之高。 這孩子,也是一個武學(xué)奇才,與當(dāng)初的他一般。 “師父,想要揍我,先追上我再說吧!” 小姑娘很是猖狂,笑聲里滿是恣意。 從小跟著他東躲西藏,還有著一日日的被他追著揍,這死丫頭的輕功倒是一絕! 不過氣人歸氣人,小丫頭也有暖心的時候,在他咳嗽的時候給他煮碗梨花膏,染上風(fēng)寒的時候給他煮藥湯,還會偷偷的幫他處理一些事務(wù)。 雖然喜歡逃課打架,但不得不說,她悟性很好,學(xué)院里的功課一點也沒落下。 中年人知道,這孩子看似驕傲猖獗,像是個紈绔頭子似的,但其實一直很懂事,也很努力的讓自己變強。 跟著他再江湖上行走這么多年,時不時的還在那家院子里借助幾天,沒爹沒娘,只有他一個師父,難免有顧不上的時候。 不想要被別的小孩子欺負,所以她只能做最會欺負人的那一個。 不想要給他添麻煩,更不想要旁人因為她是個女子而說閑話,所以她的功課在書院里一向是第一名,有的時候,甚至刻意的去壓那幾個皇子一籌。 她很調(diào)皮,可卻是會時不時的來開玩笑逗他開心…… 這孩子,比他那時候懂事多了…… 那時的他們已經(jīng)在洛陽定居有了幾年了,小姑娘一日日的長的,而中年人,卻是一日不如一日。 朝堂上的案牘勞形,幾乎已經(jīng)掏空了他的身體,再加上以前行走江湖所受過的傷,已然臨近油盡燈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