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的差別就在這兒，從容淡定，不急不躁，懂得遮掩與沉寂，會控制情緒諱飾心思，每一個動作都顯得自然。她半低著腦袋，額前掉落兩縷頭發(fā)，側(cè)臉輪廓線條分明，薄唇微微呈粉色，隨著擺碗的動作，睡衣的領(lǐng)口倏敞倏閉，平直的一字鎖骨分外性感。

    “明天沒課？”顧容將飯碗推到許念面前，坐桌子左邊。

    許念執(zhí)著筷子坐下：“有課，明天下午第四大節(jié)上毛概，老師要點名。”

    明兒課少，她就回來了，周五的制圖課不上，畫完工圖這個星期就比較空閑，為緩和氣氛，說完又道：“之后會在家里呆三天?！?/br>
    “有時間出去走走，勞逸結(jié)合?！鳖櫲菡f，之前兩人見面多接觸少，現(xiàn)今一個屋檐下，就不能再那般，她雖性子清冷，但做人處事還是會的。許念十分自覺，有空就關(guān)屋里學(xué)習(xí)，太過于安靜。

    “知道，”許念接話，頓了片刻，“你也是，北巷口往左拐有個植物保護公園，往前五十米通長河，那邊傍晚熱鬧。”

    對面一時靜默，沒回，她疑惑抬頭，顧容才不慢不緊道：“我周末有拍攝工作，與新空合作?！?/br>
    新空，目前國內(nèi)排名第一的綜合類時尚雜志，以犀利和現(xiàn)實主義為特色，許念對這個的了解全來自于周圍愛潮流的同學(xué)，大家尤其追捧它，她不懂潮流，可也知道新空在國內(nèi)潮流界的地位。

    休息不是退隱，拍拍雜志一方面可以打發(fā)時間，另一方面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名氣，不退出大眾視野。

    許念夾了筷子菜，嗯聲。

    吃完飯，顧容洗碗，她沒攔著，可不好意思干坐在外面，于是到廚房打下手，廚房里新添了許多用具，譬如高壓鍋微波爐，按顧容的性子定然不會要她一個學(xué)生平坦費用，許念知趣未提。

    住在一起前，許念以為顧容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然而并不是。顧容話少，但不至于一聲不吭，她有意尋話聊，偷瞧對方，這人的唇色深淺得當，說話的時候只稍稍張合，沉默的時候會緊抿。

    “待會兒要不要看電視？”許念隨口問，這邊除了散步就沒其它娛樂方式，無聊只能玩手機電腦，但畢竟家里有兩個人，埋頭盯手機也不太好，看電視成了唯一的選擇。

    顧容將洗好的碗放進壁櫥，擰開水龍頭洗手：“可以?！?/br>
    許念上樓拿兩張蓋腿用的毯子，洗了盤葡萄，坐沙發(fā)上等，不知道顧容喜歡哪種類型的劇，她聯(lián)網(wǎng)找了幾部較為經(jīng)典評價高的電影，有港片有外國片，文藝、熱血傳奇或是科幻齊全。

    客廳的沙發(fā)小，兩個人坐一塊兒肯定會擠到，顧容出來，擦干手挨她坐。

    “想看哪部？”

    顧容掃了一眼，說：“隨便吧。”

    許念想了一下，選定徐克導(dǎo)演的《青蛇》，這部電影她小時候看過，經(jīng)典口碑高，具體情節(jié)已記不得，正好重溫懷念。顧容脫掉拖鞋，雙腿交疊坐著，許念將毯子給她，并把葡萄放在茶幾中間，身體前傾間，難免會碰到對方的腿，她心里一動，沒表現(xiàn)在臉上。

    顧容客氣道謝，蓋好毯子，因腿長毯子短，蓋不完全，腳便露在外邊，她下意識縮了縮，許念腿也長，她亦動動腿，兩人忽地肌膚相觸。夜里溫度低，顧容的腳背有點涼又光滑，許念挪開腿嚴實蓋住，為了緩解尷尬借機摘了顆葡萄進嘴，眼睛直直盯著電視。

    無籽葡萄多汁，帶皮吃微酸，她連吃了幾顆。

    顧容暗自朝這邊打量，眉頭稍擰，好奇摘了一顆吃，葡萄在冰箱冷藏室放了一宿，吃著冰涼涼的，她不喜歡酸味的水果，吃完不再伸手，倒是許念一顆接一顆吃得歡，大概是屋內(nèi)昏沉的緣故，這人周身顯現(xiàn)出一層柔和的光暈，介于女孩與女人之間的臉部輪廓秀氣，指節(jié)細長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齊整，呈現(xiàn)出粉嫩的健康色澤，由內(nèi)而外都透露出一種干凈的氣質(zhì)。

    “你不吃么？”許念把果盤推到她面前。

    顧容一愣，正想回答，電影開始了，許念別過頭認真看，她瞥了瞥電視，順手拿了一顆。

    《青蛇》拍攝于九幾年，畫質(zhì)與特效在今天看來有些差，但演員演技好，色調(diào)搭配大膽場景布置唯美，加之導(dǎo)演鬼才，依舊能穩(wěn)穩(wěn)捉住觀眾的視線。

    時間太久，許念只記得王祖賢張曼玉兩個，至于劇情早忘得一干二凈，也許是小時候與現(xiàn)在的認知有差別，小時候看覺得稀奇詭異，現(xiàn)在看卻大不相同，特別是小青與法海在河中斗法那一段，看得她心跳加速，起先她還不懂，直到張曼玉抱著玄黑的蛇尾在河中沉沉浮浮，才突然明白了什么，青蛇青蛇，蛇尾自是碧青色，那根本不是她的尾巴。

    情而不色，正是這部電影的絕妙，玄黑蛇尾隱喻什么，懂的人自然懂。

    張曼玉對著趙文卓飾演的法海大笑說：“你輸了，你輸了……”

    許念登時發(fā)懵，電影后面演了些什么她都沒注意，整個人窘迫不已。

    如果她再小兩歲，應(yīng)該看不懂個中寓意，或者再大兩歲，興許能用欣賞藝術(shù)的眼光來觀看，偏偏她二十，過了懵懂的時期，但不夠成熟，畫面再美好只覺得羞恥。

    她偷偷瞧了瞧顧容，顧容毫無反應(yīng)。

    看完電影，她腦袋空空地上樓，沒等顧容。

    她直挺挺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晃神間聽到外面有動靜，顧容上樓了，她莫名緊張，尖起耳朵靜靜聽——顧容進了房間，不一會兒出來洗漱，幾分鐘后響起一聲關(guān)門聲，一切歸于平靜。

    許念心里亂糟糟的，懊悔不該選這個片子看，躺了許久，終于爬起來洗漱，旁邊大房間已經(jīng)熄燈，浴室里漆黑，她摸索著開燈，往鏡子里看了一眼，鏡子里的人緊著眉眼，臉上藏不住心事。

    再次躺床上時，她沒丁點兒睡意，翻了翻身，面朝院壩方向。

    電影中的情節(jié)像刻在了腦海里一般，揮之不去，一幀一幀地重放，清晰無比。

    想太多的后果就是一夜無眠，第二天精神萎靡。

    顧容極度自律，每天七點半準時起床，八點，見小房間的門緊閉，她試著敲門，可沒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