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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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了定神,笑道:“既然殿下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來了,臣當然沒什么可裝的了?!?/br> 祁崇歸看她居然是這么個反應,不由有些氣悶,暗想自己是不是這輩子對她太好了,以至于現(xiàn)在事事依著她不說,還落了下乘,縱有把柄在手,也拿她無可奈何。 他暗暗咬了咬牙,問道:“所以你就沒什么好解釋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犯的是欺君之罪! 戚綿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捉住他在她腰上作亂的手。 解釋什么呀,該編的,上輩子都編過了。 她側(cè)過頭,對上他凝視她的雙眸,正要開口說話,李化帶著些恐慌的聲音卻突然在門外響起:“殿下!靜瀾院起火了!” 二人俱是一怔。 “幸虧發(fā)現(xiàn)的及時,火勢沒有蔓延開,奴婢命人撲了火,除了蘇姑娘之外,倒是沒有人傷著。蘇姑娘似乎是一心求死,拿簪子戳了胸口,怕是救不回來了。” 第37章 出城 戚綿趕到的時候, 蘇嫵早已經(jīng)咽了氣兒, 躺在地上蒼白著臉,銀簪穿胸而過, 看得出是下了死手。屋里彌漫著東西燒焦的味道與濃烈的血腥氣, 混合著,有些難聞。 興許是下頭的人發(fā)現(xiàn)得早, 火及時滅掉, 蘇嫵安安靜靜躺在地上,竟連衣裙都沒有燒掉一個角。她兩手搭在身側(cè),拳頭緊握,指甲都陷進rou里, 掐出些微血痕, 眉也微微皺著, 大抵死前是受了疼極力忍著的。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反正全東宮的人估計都給驚動了,這好好的靜瀾殿, 也要修葺一番。 戚綿很快就出來了,走到祁崇歸身邊,怔怔出神。 蘇嫵竟然, 這么剛烈的嗎? 李化來問祁崇歸該怎么處理, 祁崇歸本想說直接扔亂葬崗,一轉(zhuǎn)頭看見戚綿有些恍惚的神情,生生地止住了話, 改口道:“倒也算是個忠義之人,抬出宮找個地方埋了吧?!?/br> 戚綿沒有阻攔,李化應了聲,指揮人去辦。 大晚上的死在宮里,實在是晦氣??v使美人再美,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體,也叫人覺得反感厭惡了。 祁崇歸看出來戚綿心情不大好,回了麗正殿之后,倒是沒有再逗她。戚綿默默換回自己本來的衣服,洗漱之后,躺到屋角窗下的矮榻上合衣而臥。 祁崇歸陪她鬧了許久,耽誤了不少功夫,這會兒也去書房理事了。 戚綿睜著一雙眼,望著平整的墻面出神,不知過了多久,聽見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沒有動,然后就感覺身側(cè)的軟榻凹陷下去,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語帶戲謔:“還不入睡,莫非是在等我?” 戚綿低聲道:“殿下去歇息吧,臣為您守夜?!?/br> 祁崇歸略有些詫異地挑起眉頭,扳著她的肩讓她轉(zhuǎn)過身來,一手撐在她頭邊的榻上,垂目睨她:“區(qū)區(qū)一個蘇嫵,能讓你難受這么久?” 戚綿望著他沉默片刻,輕聲說了句:“是?!?/br> 祁崇歸眸光一暗,皺眉道:“你心疼她?” 戚綿沒有吭聲。 祁崇歸盯著她看了半晌,開口問道:“那是不是有朝一日,孤與你其他師兄妹對上,你也心疼他們?” 其他師兄妹嗎?戚綿愣了愣,除了挽春,她也不知其他師兄妹都去哪了,只是自己如今的選擇,的確是與他們背道而馳的。 往后,她可能還會遇見第二個蘇嫵,第三個蘇嫵,都像蘇嫵兩個時辰前罵她那樣,說她背師叛國,不忠不義…… 她倒不是心疼蘇嫵,她只是被蘇嫵的舉動震驚到了。 在蘇嫵大氣凜然,慷慨赴死的襯托下,她仿佛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就連祁崇歸剛剛也稱贊蘇嫵是忠義之人。 戚綿回想前世,突然覺得可笑又可氣。 她重生什么呢?直接死在桃花谷就好了。被他一箭射死,或被莫毅以劍割喉,也算全了她對晉國、對莫毅的忠心? 祁崇歸見戚綿不說話,一顆心漸漸涼了下去。 他直起身,離開矮榻,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床邊,隔著一道屏風,也隔絕了身后那道追隨他背影的視線。 戚綿怔了片刻,閉上眼睛。 ?⌒ヽ? ( ?w?) 謝謝~~ / ~つと) 上輩子那會兒,她是從什么時候起,開始變了心思的? 不,或許說,一開始她什么心思都沒有,完全是受莫毅cao縱的傀儡。 十年前因戰(zhàn)亂鬧了災荒,莫毅隨著晉帝吳爭抵達北地之后,開始在窮苦人家中挑選童男童女,暗中培養(yǎng)。 那時候許多人吃不上飯,愿意把自家女兒或小兒子賣給莫毅,莫毅會送他們些糧食米面,夠一家人吃上一個月那種。 但就算是饑荒,也有不愁吃穿的富庶人家,戚綿家里雖然算不上富貴,但她娘是當?shù)馗簧碳依锏哪棠铮匀徊粫F得淪落到賣女兒的地步。 她被莫毅接走,完全是個意外。 她小時候就很瘋,母親不在身邊,父親也是富商家的小廝,沒人管她,她就整日和鄰里家的小孩混在一處,不知怎么鬧起來了,小孩子之間打著玩,大概莫毅那時候看她小小年紀身子靈巧,力氣也不弱,就想收了她吧。 晉國勢衰,正是缺人的時候,莫毅出來挑人,自然也是多多益善。 國師點名要收她做徒弟,她那地位卑微的爹娘哪兒敢反抗啊,只得由著她被帶走,臨走前一晚,抱著她哭天抹淚的。 戚綿那時候六歲,也懂事了,被一個陌生的男人帶走,怎么都覺得抗拒。她開始哭鬧,不配合,莫毅惱了,就把她關到豬圈里過了一宿。 一個六歲的小孩子哪里經(jīng)得起那種折磨?她被嚇住了,第二天就乖乖的按照莫毅的要求做事了。 如此過了五六年,莫毅瞧出她身手絕佳,有心派她來楚國做任務,于是在那時候派了戚博舟來到丹陽,要他先在楚國混個閑職做做,等以后戚綿長大了,也好接應。 做了莫毅的徒弟,與家中親人就再無來往了,徒弟們都舍了姓,只叫個單名,她來丹陽之后才喚做戚綿。但巧的是,她本家也姓戚,因此她才心安理得的叫了這個名字。 上一世她來到丹陽,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在祁崇歸面前露了臉,成為可以近他身的禁衛(wèi),隨后又跟著祁崇歸北上冀州,為他擋刀暴露了女兒身,怕被懷疑,老實了兩個月之后,到了年關又開始與莫毅聯(lián)系。 那時候,莫毅讓她以一個女子的身份接近祁崇歸。 什么叫以一個女子的身份?美人計唄。 往后的相處中,她常常怔怔地看著祁崇歸出了神,或是時不時羞怯地垂下眼,總是在他面前晃悠,顯出一副深情的模樣。 但她沒想到堂堂太子竟然不通情.事,輕而易舉的就上鉤了。隨后的日子里,或是美酒佳肴,或是稀世珍寶,他無一不與她分享,甚至是伴他多年的靈寶弓,定光劍,都可予她隨意把玩。 戚綿在祁崇歸那里,感受到了六歲以后再也沒得到過的珍視。 而她卻在那期間,不止一次的為莫毅傳遞消息。 戚綿承受著良心的譴責,違心地接受祁崇歸對她的好,心中那根弦越繃越緊。 直到蘇嫵身死的消息傳到丹陽,戚綿開始害怕,害怕身份暴露那一天,該怎么面對祁崇歸失望的眼神。 他就是把她千刀萬剮了,她也該是毫無怨言的。那時候的她想。 冀州戰(zhàn)事告急,皇帝派祁崇歸北上支援,她跟了過去,再次接到了莫毅的命令。 給祁崇歸下毒。 那時候她與祁崇歸幾乎已經(jīng)是形影不離,耳鬢廝磨,同榻而眠,她有太多機會了。 可她拒絕了。那是她上輩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拒絕莫毅的命令。 她實在是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兒,于是她趁著祁崇歸到城門處指揮,自己從馬廄挑了匹馬,逃出城了。 她的方向是西域,她想著,既然兩邊都待不下去了,便走吧。 隨便找個深山,搭個茅草屋,湊合著過完下半輩子算了。 可她被莫毅抓了。 戚綿靜靜地回想著,眼角悄無聲息地落下一滴淚。 …… 雨勢有些大,一個婦人撐著把傘,推開了丹陽城西郊的一處院子的大門。 她大步走到檐下,將傘合上斜靠在門邊墻上,跺了跺腳,推門進屋。 屋里的榻上躺了一個男人,聽見動靜,抬了抬眼皮,沒精打采的道一聲:“來了?” 婦人見他這副模樣,皺了皺眉,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他身邊,伸出手道:“東西呢?” 男人滿不在乎地慢悠悠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竹筒,說道:“真是不懂,說好的去亂葬崗找具尸體的事兒,卻變成扒人家墳了,這玩意兒攥在那女人手里,握太緊了,我費了老大勁兒才掰開。幸虧找著了,要真按你說的給她開膛破肚,你還得再給我加錢?!?/br> “廢話真多,刨墳的錢我不是加給你了嗎?” 婦人白他一眼,一把搶過那小小的竹筒,從里面倒出來一張卷著的薄紙,展開看去。 男人伸了伸頭,好奇道:“寫的什么啊?我打開看了都沒看懂,你們還用暗號呢?” 婦人瞪了他一眼:“說過多少次了,不該問的別問,嫌命長是不是?下次再敢偷看,看我還給你銀子不!” 她從懷里掏出一個裝了沉甸甸銀子的布袋,彎腰放在男人身側(cè)的案幾上,發(fā)出沉悶的一聲響,沒好氣道:“二十兩拿去,結清了。沒事兒少去賭,我最近可沒什么活兒再用你了,別到時候錢又輸光了來找我哭?!?/br> 男人見到銀子,這眼才亮了亮,連忙伸出手把錢袋抱在懷里,迭聲應道:“好好,我知道,我有分寸。” 婦人看他這模樣,冷嗤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 一晃幾日過去,祁崇歸忙著此次出行事宜,倒也很少再把戚綿單獨叫進去了,戚綿雖樂得自在,心里卻也有些空落落的。 直到八月三十,天蒙蒙亮的時候,一行六十個禁衛(wèi),扮作普通人家的護院,駕著幾輛馬車,伴著祁崇歸出了丹陽。 車隊行了兩日,到達許州,祁崇歸決定棄馬車,去汝京河,走水路。 季明涵去與人交涉,包了一艘船,回來請祁崇歸下車的時候,先是看見了一雙穿著素白色女子繡花鞋的腳,然后是一身胭脂色的襦裙,再往上看去,季明涵呆住了。 “戚,戚,戚……”季明涵結巴了好一會兒才把話說完,“戚兄,你怎么……” 你怎么穿成這樣? 祁崇歸步下馬車,神色平靜,一手攬住戚綿的腰,看著季明涵淡聲說道:“叫夫人?!?/br> 第38章 行船 祁崇歸此次出行的身份是來自南方的綢緞商人, 一行百十個禁衛(wèi)屬臣全部扮作護院小廝, 隨侍左右,不知怎么非要多出來個女眷做夫人, 還是個男人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