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如此，路筠說完那句話之后的沉默，才顯得那么的漫長。

    路進面無表情，不知道自己家養(yǎng)出來的這個破孩子思路又跑偏到了哪，只是毫無起伏的重復(fù)了一遍：“……共享女兒？”

    “對啊，現(xiàn)在是共享經(jīng)濟時代，爸爸你知道共享單車吧，就是那個小黃車呀，咱家門口你之前見過的，你用過一次就知道，特方便，特環(huán)保。”路筠十分真誠，她覺得自己能想出“共享女兒”這個詞真是十分的有才華，“共享女兒有點像共享單車，我和你們親女兒呢，我們倆可以兩邊當(dāng)女兒，你們想哪個就見哪個，換著來，一三五我當(dāng)你們女兒，二四六呢，你們就可以見親女兒……”

    “星期日呢？”

    路筠沉思了一會兒：“嗯……你這個問題提的很好，我覺得吧，這個周日可以作為獎勵日，哪家父母表現(xiàn)得好，我們兩個孩子就去哪家，激勵兩家父母……”她還沒說完，就被突然站起來的路進敲了頭，她頭一縮，驚恐抱頭，“唉喲你干嘛！你干嘛！媽你看他！”

    喬心拉他：“你打她干嘛?！?/br>
    “破孩子要上天！”路進氣咻咻，“還共享女兒，還獎勵日，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說，表現(xiàn)長期落后的就要下崗啊——你少來給我瞎貧！你爸爸永遠都是你爸爸！”

    路筠一臉警惕：“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提下崗這回事……”眼見路進坐下了，她又撩撥一句，“我說爸，你這也太……這還沒正式開始競爭呢，怎么凈想著比不過要下崗的事了，你是覺得自己妥妥表現(xiàn)不好啊?！?/br>
    路進一梗，他面無表情，轉(zhuǎn)頭去看喬心：“我們還是把孩子換掉吧?！?/br>
    路筠笑嘻嘻，她知道這是玩笑話，長在路家這樣的家庭很難沒有安全感，雖然總是和老父親斗嘴，可是親情和關(guān)愛總是體現(xiàn)在小小的細(xì)節(jié)中。小時候她也曾經(jīng)鉆過牛角尖，覺得爸爸是不是不愛她，但是慢慢的，她就在mama的“前輩性點撥”下發(fā)現(xiàn)了，爸爸不是不愛她，而是——他就是個這個破性格，往往越是對待親近的人，越是不知道如何表現(xiàn)。他的表情大多是做做樣子，紙老虎一樣?；Ｈ肆T了。

    她和mama又有什么辦法呢？還不是只能原諒他，體貼他，順著他……

    “你換啊?！彼绑w貼”的說。

    路進瞪她。

    她嬉皮笑臉，還要扮鬼臉。

    路進猛地站起來：“我鞭子呢？！我鞭子呢？”

    回應(yīng)他的是路筠肆無忌憚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爸爸你電視劇是不是看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明明只有搓衣——”她卡住了。

    喬心一手拽著路進，一邊沖她似笑非笑看了一眼。

    “……”

    “……”

    父女倆乖乖坐回原位，像是幼兒園排排坐的小學(xué)生，手放在前面，背挺的筆直。

    做爸爸的哼一聲：“你剛剛說的什么共享什么，別胡扯了，盡胡鬧?！?/br>
    “我明明是緊跟時代的步伐?！弊雠畠旱牟徽J(rèn)輸，就是聲音小的很。

    “就你這小短腿，也能跟上時代步伐？別步子太大扯著……咳咳，閃著腰吧?！弊霭职值拈_嘲諷。

    做女兒的不樂意：“您別以己度人了?！?/br>
    “……”做爸爸的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略一琢磨，哪哪都不對勁，“你——”

    喬心咳嗽了一聲，打斷兩人小學(xué)級別的斗嘴：“筠筠說的也有點意思，不過，協(xié)商總得是要我們大人來的，小孩子不要下?lián)胶?，好好學(xué)你的習(xí)——上次你考了第幾名來著？”

    路筠臉一下子苦了起來：“……我們換個話題吧?！?/br>
    “這個話題聊不得？”

    “上次是我失誤，我就英語沒考好！沒有什么代表性的！”路筠努力爭辯。

    “上上次你語文發(fā)揮失常，上上上次你被數(shù)學(xué)拉了后退，”路進在一旁涼涼補刀，“你有哪次可以穩(wěn)定發(fā)揮的嗎？”

    路筠想沖他做鬼臉，到底沒敢：“……其實總是有一門失誤，也算是一種穩(wěn)定吧?！?/br>
    路進眉頭抽抽：“你這成績，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跟打地鼠似的，打了這頭探出那頭，補習(xí)班都沒法報。”

    “報什么補習(xí)班，說好的快樂高中呢爸?！?/br>
    “考不上大學(xué)我看你快樂不快樂?！?/br>
    “你真沒勁?！甭敷逈_他做鬼臉，“我要去睡覺了?！闭f罷踩著拖鞋往臥室走，“哐”的關(guān)上房門。

    路進嗤笑一聲，懶洋洋的撇那房門一眼，路抗戰(zhàn)不知道什么時候跳上他的膝蓋，尋了個舒適的位置臥下，“喵”了一聲。路進撓撓它的下巴，半瞇著眼睛不做聲。

    喬心看他一眼，搖了搖頭，她平時早對丈夫和女兒十幾年如一日的斗嘴場景司空見慣，今天不知道怎么，卻突然想起來很早以前，路筠剛剛學(xué)會說話那會兒，兩人第一次斗嘴的場景，于是忍不住輕笑起來。

    “怎么？”路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