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那么鄭重，孫翔反而有點不自在。他第一次意識到周澤楷笑起來的樣子十分好看，害他這種筆直如東方明珠塔的同性心跳都沒來由地亂了好幾拍。孫翔趕緊錯開眼，干笑了聲：“舉手之勞。對了，忘記問，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要不要重量體溫，還頭暈嗎？”

    周澤楷猶豫片刻，可能是在斟酌時間問題，但最后還是說：“嗯，要量一下。”

    5.

    孫翔腹誹自己找事，一面翻出昨晚用過的電子體溫計。周澤楷坐在沙發(fā)上測體溫時沒閑著，一直在敲手機，看界面像是郵件。

    孫翔這邊給下屬發(fā)完要晚半小時的消息后，見周澤楷神情嚴肅地處理工作，嘆口氣，索性像他自己說的“好人做到底”，幫忙沖了杯藥。

    “謝謝?！敝軡煽瑢O翔的示好再一次表現(xiàn)出微微吃驚。孫翔忽然不爽，平淡地回：“不用客氣。”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周澤楷的體溫計上。他接過，一邊觀察，眉跟著皺起來：“38.5。你根本沒退燒！”

    “沒事。我要走了?！敝軡煽韧炅怂帲袅宿籼杧ue，起身。

    他穿著孫翔的襯衣，是淺銀灰，領口袖口做了時髦的細節(jié)設計，比他原來的風格活潑許多，襯托得整個人氣色還行。

    但孫翔不傻，一般人能累到睡著發(fā)燒嗎？這種狀態(tài)，只會發(fā)生在長期高強度工作的家伙身上。

    好歹隊友一場，他第N次沒忍住，吐槽道：“都說你們二代幸福，我怎么感覺你好像每天都在搬磚？”

    沒想到，周澤楷抓的重點和他十萬八千里：“二代？”

    6.

    氣氛有一瞬冷凝。

    孫翔煩躁地握了一下拳，突然覺察到，就這24小時不到，自己就在周澤楷身上用完了一年份的尷尬。

    “那個，”他搜腸刮肚找詞，試圖駕馭這種微妙的氛圍，但周澤楷的抵觸點在哪他確實不明白，最后放棄掙扎，坦誠道：“好吧，其實我之前對你的印象就是需要繼承家業(yè)的二代……”

    因為逆著光，周澤楷似乎笑了一下，但不是很清楚。

    然后孫翔就聽到周澤楷問：“那我為什么要打榮耀？”

    關于這點，孫翔之前早有想象，因此脫口而出：“豪門公子的青春叛逆期？”

    他當然不是無的放矢。

    剛到隊里的時候，隊服還沒做好，為參加暑期商業(yè)表演賽，孫翔臨時借過周澤楷的衣服。

    那是他為數(shù)不多進周澤楷房間的機會。

    時至今日，他仍清楚地記得，周澤楷一打開柜門，自己“臥槽”了一聲。他看到了滿滿當當掛著疊著的新衣服……并且孫翔認得上面的logo——logo代表的店鋪，他只有在和老媽逛街時會路過一會會兒。

    孫翔那時成年不久，盡管賺得遠超大部分同齡人，但對經(jīng)典奢侈品牌毫不感冒。周澤楷把隊服遞給他時，他還在走神，在想怪不得平日和玩得好的同期聊的更潮更年輕化的牌子，自己基本沒在周澤楷身上看到過。

    哦對，那之后他特別注意了一下周澤楷使用的電子產(chǎn)品，比如耳機啦，鍵盤鼠標之類，無一例外，周澤楷都在需求范圍內(nèi)買到最好。

    “周隊家里管得比較嚴?！标P于周澤楷每周六雷打不動離隊的說法，方明華也曾側面透露過一些，“他當年和戰(zhàn)隊簽合同，家里派了好幾個律師來，把我們經(jīng)理嚇了一跳?！?/br>
    周澤楷聽完孫翔的話，露出一點恍然的表情。

    還是逆光的緣故，孫翔總覺得周澤楷那一剎那的眼神非常奇怪，像是隔著時光的嘆息。

    “有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種?！敝軡煽┥砟闷鹗謾C，準備離開。

    孫翔抓了抓頭發(fā)，感覺自己像做錯事的學生，莫名其妙地有點結巴：“那、那你記得吃藥?！?/br>
    周澤楷神情之后再沒波瀾，他點點頭，越過孫翔走到門口，轉身時，視線在客廳一角停了幾秒。

    直到輕輕的關門聲響起，孫翔才如夢初醒地往相同方向看去。

    那里什么都沒有。除了一幅被放大后的“榮耀十年紀念”證書。

    孫翔愣愣地看了一會兒，腦海中不斷重復周澤楷最后的話，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正在這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起。

    是方明華。

    退役后，當年的隊友基本離開上海，平日見到次數(shù)最多、聯(lián)系最緊密的，就是這位。這不僅指私交層面。事實上，孫翔投資俱樂部后，第一件事就是請方明華回來作顧問，還給對方入股機會。因此用深度合作伙伴來形容兩人更為合適。

    此時此刻，這位合作伙伴正略煩躁地在辦公室內(nèi)踱來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