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楷還沒來得及說話，站在他身旁的年輕女孩先露出熱忱的表情：“咦，你是楷哥的朋友嗎？”

    8.

    十分鐘后，孫翔坐進周澤楷的副駕駛座，內(nèi)心十分復雜。

    “周澤楷你撒起謊挺厲害的嘛。臉不改色心不跳，連黃總監(jiān)這種老江湖都沒看出來?！睂O翔發(fā)覺一面對這家伙，就特別管不住嘴，藏不住心思。不過話都說出口了，他便懶得再裝回去，“我說，黃興他閨女不會也在臺里的工作吧？我今天剛在節(jié)目里澄清我倆連個微信電話都沒有，不算好友，你就告訴人家和我深夜有約……回頭她們內(nèi)部一八卦，孫翔撒謊不眨眼的名號，沒準分分鐘就流出去了?！?/br>
    周澤楷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摸出手機來，點了幾下，遞給他。

    “干嘛？”孫翔一拳打在棉花上，正憋屈著，被他的舉動搞得更莫名。

    “地址，你家的?！敝軡煽穆曇衾镉幸稽c不耐煩，還有些掩飾得極好的疲憊。

    但孫翔卻敏銳地聽了出來，一瞬心軟。

    他收起抱怨心思，飛快敲好地址，順便好人做到底，直接選擇“發(fā)送到汽車”。

    周澤楷聽到中控傳來的提示，略略驚訝地抬起頭來看他一眼。

    孫翔覺得很莫名：“怎么了，好歹拿了兩屆最佳搭檔，這點默契都沒有就太丟人了吧？”

    “也是?！敝軡煽f著，移開視線，方向盤輕輕一打，便駛出了空蕩蕩的電視臺大院。

    孫翔百無聊賴地盯著窗外的雨夜，沒多久鬼使神差轉(zhuǎn)過頭，看向周澤楷。

    周澤楷正神情專注地觀察前方道路，除此之外，什么特別表情也沒有。

    孫翔揉了揉太陽xue，跟自己說八成眼花了。

    也是，像周澤楷這樣能干脆利落離開榮耀的人，聽到自己說“最佳搭檔”四個字，又怎么會露出那種表情呢？

    那種……懷念中帶著一絲自嘲的，特別孤單的表情。

    9.

    托方明華指點，孫翔退役前就在上海買好房子，浦東世紀公園附近，離輪回不遠，這兩年大漲了幾輪，物業(yè)優(yōu)秀貼心，風水風景都好，在民間被稱為“神盤”。一般人看到這個小區(qū)名稱，都會稍微表示下羨慕或驚訝。

    但周澤楷似乎毫無興趣的樣子。

    孫翔本來都做好了他先和自己聊起房產(chǎn)投資，再打開話題慢慢講點別的，讓路程不那么無聊的準備，沒想到周澤楷沉默了三十分鐘，直到把他送到小區(qū)門口，直到孫翔準備解開安全帶時，才像是意識到車上還有一個人的存在，說了一句：“再見?！?/br>
    孫翔雖疑惑，卻也著實挺困的，懶得往深里想。

    他下車后繞到周澤楷這邊，敲了敲車窗。周澤楷降下玻璃：“有事？”

    孫翔忽然涌起一股揉亂這家伙頭發(fā)的沖動，深吸一口氣，說：“晚安。還有，謝謝你的傘，謝謝你今天送我回家。最后，時候不早了，開車注意安全。拜拜?！?/br>
    “不客氣。”周澤楷點了點頭。

    該說的話說完，確實也沒啥好再嘮嗑的理由——盡管他隱約覺得這種收場對他們的五年未見來說，實在有些不應該——他撐著傘往前走了一百米，盤算著明天要怎么和被挖角的隊員談，又盤算著待會要不要在浴缸泡久一點，再喝點兒酒暖暖身體，畢竟淋過雨不能生病。

    就這樣一路走到需要拐彎的地方，孫翔忽然被內(nèi)心某種直覺慫恿著，頓住了腳步。

    直覺不但讓他停下，還讓他回頭。

    茫茫雨幕中，小區(qū)門外，一個黑沉沉的影子安靜地呆在那兒，橘黃的輪廓燈發(fā)出朦朧的光亮，仿佛只要沒人催它，它就會一直保持不動。

    孫翔心中咯噔一聲，轉(zhuǎn)身大步朝門口走去，還差五十米的時候，索性跑了起來。

    十米，五米，一米。

    駕駛座一動不動的人影已相當清晰。

    孫翔心不可避免地懸了起來，他兩步跨到周澤楷的駕駛座旁，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這家伙居然忘記搖上車窗。

    在他離開的幾分鐘里，斜飄雨水已把周澤楷的頭發(fā)和半邊衣服打濕。

    “周澤楷！你醒醒??！”孫翔第一反應是大聲喊他名字。然而周澤楷毫無反應。

    開什么玩笑？

    能被雨淋著睡著，傻瓜也知道有狀況！

    孫翔情急之下，順著車窗縫隙勉強把一只胳膊塞了進去，想要搖醒周澤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