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死人
“永輝的公關體系已經(jīng)很成熟了……” 才怪。 對外輿論不敏感,發(fā)言陳詞濫調(diào),態(tài)度傲慢,新媒體溝通毫無渠道,傳統(tǒng)媒體沒有時效性,對內(nèi)存在感不強,閑散人員集中地。 “而且我目前只是兼任……” 外聘的副總監(jiān)。 “日常工作照舊就好了……” 她來走個過場,不會搞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 “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合作愉快。” 你好我也好,誰也別惹出點幺蛾子。 顧今安應付完這個原本要升成副總監(jiān)的經(jīng)理后,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老板椅上。電腦屏幕已經(jīng)自動休眠,她晃了晃鼠標,把屏幕重新點亮后,視線就回到了她自己帶過來的平板電腦,上面顯示著是鳥廠最新發(fā)來的項目書。 顧今安怎么也沒想到,鳥廠居然會請她去當一個戀綜的觀察室嘉賓。 不去吧,有點不識好歹,鳥廠這個戀綜系列算是招牌綜藝之一,能邀請她去當觀察室嘉賓算是抬舉她了??梢侨グ?,她壓根就沒看過戀綜,也不是什么能說出“名言警句”的戀愛專家。 算了,這事也還沒到拿決定的時候。 “噔噔噔”,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 “請進?!鳖櫧癜舶聪似桨咫娔X,看見進來的人后,顧今安立馬站了起來,“王叔叔。” 來人是永輝的副總之一。因為和顧繼義關系好,他知道顧今安的存在。他聽顧今安叫得親熱,臉上的笑意加深了許多,“我來看看我們的小顧總?!?/br> 顧長輝把顧今安安排到了永輝的公共部當副總監(jiān)。說是副總監(jiān),其實就相當于一個外聘的顧問,沒什么特別大的實權。 但畢竟她姓顧,永輝內(nèi)部對她這次的空降都議論紛紛,都在猜她會不會是永輝未來的掌舵人。不僅是公關部,其他部門的高層中層都少不了來她辦公室晃一晃,刺探刺探她的虛實。 對于所有的猜測,顧今安都沒有否認。 管他顧長輝是什么想法,顧今安就是要先扯一面“正統(tǒng)”的大旗,騙一些想要“從龍之功”的人上她的船,和她進行利益捆綁。這樣到時候,顧長輝哪怕是無意于她,也不得不考慮這些“老臣”“權臣”的意見和想法。 顧今安和王副總敘了幾句,話題漸漸轉移到了公司的事物上。 “今天下午的董事會,我看見你在參加的名單上?!?/br> “爺爺讓我多向未來的CEO學習學習?!卑凑占墑e,顧今安還沒有參加董事會的資格,“也不知道這位新來的CEO是什么來頭,竟然讓爺爺力排眾議推舉他上任?!?/br> 董事會的內(nèi)容是介紹新任CEO。 “你也不知道?”王副總露出點疑惑的神情,“我還想找你打聽打聽呢。” 一個蘿卜一個坑,王副總上面的總升不上去,他也就沒辦法去掉自己的副字。 “我知道的不多。”顧今安想著顧繼義告訴她的消息,“是個華裔,聽說之前一直在北非。” 說到顧繼義,顧今安就忍不住在心里罵他不靠譜。之前說好幫她打聽她未婚夫的消息??勺詮哪翘斐酝觑埡?,顧今安就只收到了顧繼義給她發(fā)的一條短信,隨后顧今安就再也聯(lián)系不上他了,就連今天的董事會顧繼義也不參加。 如果新任CEO是個華裔的話,那這個CEO還真有可能是她的未婚夫。 “聽說還是個年輕人?!标惛笨傄馕恫幻鞯囟檀俚匦α寺?,“好像叫什么A什么YAN,外國名字,記不住。公司這幾年在搞改革,管理層越來越年輕化了,我們這種老家伙以后是沒什么用了?!?/br> “怎么會呢……” 副總監(jiān)的辦公室沒有專門的休息室。 顧今安雖說沒有一定要午休的習慣,但她還是專門去永輝附近的酒店開了一間房,睡了一覺,洗了個澡,重新化了妝。 畢竟下午是她第一次在眾人面前公開亮相。 雖然這個會議的主角不是她。 顧今安是最早到達會議室的人之一,她毫不意外地沒有在會議桌上找到她自己的名牌。 到場的要么是各位董事的秘書,要么是公司里待被提拔的中高層,不知道是看顧今安眼生,還是知道有關她的傳聞,或直接或隱晦地盯著顧今安的一舉一動。 顧今安諷刺地笑了一聲,看來她還是自我意識過盛了一些。 她環(huán)視四周,給自己找了個好位置,雖然是個角落,但卻保證每個走進會議室的人,推開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她。 顧今安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她腳尖點地,試圖像往常一樣轉動椅子調(diào)整一下姿勢,卻發(fā)現(xiàn)椅子紋絲不動。她這才意識到,她看到的是會議桌旁舒適豪華的老板椅,自己坐的卻是金屬和布藝制成的最簡單的椅子。 “永輝也沒有傳說中的那么神嘛,這種椅子連永安保潔室的休息椅都不如?!鳖櫧癜蔡统鍪謾C,在通訊錄里翻了一圈,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人把這句吐槽發(fā)出去。 她撇撇嘴,把稀有款鱷魚皮包包扔在了另一把椅子上,手肘撐著扶手,手背托著下巴,面無表情地看著緊閉著的會議室的大門。 終于在預定的會議時間開始的前幾分鐘,會議室的大門被打開了。 兩個中年男人一左一右地推開了沉重的大門,顧長輝拄著拐杖走在人群的最前面,他周圍環(huán)繞著衣著光鮮氣度不凡的人。 這樣眾星拱月的出場,顧今安從小到大見過許多次,仿佛再優(yōu)秀再成功的人在顧長輝面前,氣場都會自動矮上幾分。 會議室里原本坐著的人全部站了起來,都是先向顧長輝問了好,再去向其他人打招呼。 顧今安站起來的動作晚了幾秒,在確定所有人都看到她了之后,她才不急不緩地站了起來,露出了她請的娛樂圈里教表情管理的老師幫她設計的笑容。 顧長輝的狀態(tài)看起來不錯,神情放松地和身邊的人說著什么。直到看見顧今安,他的眉頭才又深皺起來。他看向顧今安的眼神很是復雜,身影微滯后,竟然是不打算說一句話,就微微扭過了頭。 顧今安緊攥著的手心都快被自己的指甲摳爛了。 “爺爺!”她聲音清脆地叫了一聲,隨后又極為故意地改了口,“顧董好?!?/br> 顧長輝還不至于在所有人面前徹底不給她臉,“嗯”地應了一聲,走向了會議桌的主位。 顧今安臉上還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儀態(tài)端莊地站著任由眾人打量。 很快,所有人落座,會議正式開始。 會議內(nèi)容都是一些常規(guī)的財報之類的,顧今安興趣缺缺地聽著,直到會議的主講話鋒一轉,顧今安意識到今天的重頭戲要上演了。 那位被顧長輝看上的CEO終于要被拉出來遛一遛了。 主講喋喋不休地啰嗦著這位ARES YAN的簡歷,顧今安就當聽個熱鬧,直到她和顧長輝再次對視—— 老人已經(jīng)渾濁的雙目注視著她,這次他沒有再避開她回望過去的目光。 就像是不會折射一絲光芒極深的海,極厚的云,又像是冷漠傲慢但又不得不慈悲憐憫的神明注視著螻蟻——神明早就知道螻蟻會被死在雷雨里的命運。 顧今安心底涌現(xiàn)出一種不安,她似乎曾經(jīng)被顧長輝用這樣的目光注視過,但她想不起來是什么時候什么情景了。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了起來。 顧長輝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對顧今安說些什么,但最終只是垂眸看向了桌面。 會議室的大門不知道什么時候再次被人打開了,有人從外面走了出來。 顧今安還被震懾在顧長輝的眼神中,余光窺見了一絲來人的身形。 她動作幅度極大的扭過頭去,頸椎的骨節(jié)因為粗魯?shù)膭幼靼l(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顧今安其實還沒有看清對方的臉,但身體本能的反應已經(jīng)先于大腦的思考。 身體的皮膚像是從左胸口的某一處開始,沿著薔薇荊棘的紋路被毒蛇注入了毒液,火焰灼燒的疼痛蔓延至五臟肺腑。 “我是Ares Yan?!眮砣擞盟煜び帜吧穆曇糇鲋晕医榻B,“中文名字,言煜?!?/br> 顧今安的大腦一片混亂又一片空白。 為什么? 為什么被埋葬的名字再次出現(xiàn)? 為什么死去的人從墳墓里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