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城：“拿影后之后，你還能要我？”

    黎枝連聲保證：“要的要的，你八塊腹肌誒！肯定要的！”

    宋彥城一時情緒復雜，琢磨著是該高興還是失落。

    吃完早餐，宋彥城問：“說吧，又要幾天才能見你？”

    黎枝忍俊不禁，旋上口紅說：“越來越有覺悟了?！?/br>
    宋彥城一副認命的樣子，拿起外套給她披上，深吸一口氣說：“我不打擾你?！?/br>
    時間來不及了，黎枝戴上墨鏡閃人，走到門邊時，轉(zhuǎn)身朝他拋了個飛吻，“城哥么么噠！愛你哦！”

    黎枝八點到公司，毛飛瑜等在門口，“差點遲到啊你，你沒開車??？”

    黎枝摘了墨鏡，“我車壞了，去修了。”

    毛飛瑜震驚：“昨天才提的新車，就壞了？”

    黎枝嗯了聲，“撞上一頭豬，引擎蓋冒煙了?！?/br>
    毛飛瑜無語片刻，隨她一起進電梯，說正事：“楓姐這個時候讓開會一定沒好事兒。你呢，到時候少說話，留點余地，我來跟她說。合同這塊兒一定不能妥協(xié)，不然以后就沒主動權(quán)了?！?/br>
    黎枝拎得清，“好。”

    會議室里，除了楓姐，公司商務組的負責人竟然也在。見到黎枝笑臉相迎，一水的好話恭維起來：“枝枝的發(fā)展真好，低調(diào)努力，功夫不負有心人?！?/br>
    毛飛瑜站在黎枝前面，笑瞇瞇地問：“呀，頭一回受您夸獎，受寵若驚啊。”

    楓姐正眼沒瞧他，而是對黎枝親近平和，遞過一份合同草案，說：“你看看這個，fs的品牌經(jīng)理親自找我來談，擬邀你出任他們的品牌形象代言人?！?/br>
    黎枝懵了懵，fs是個日化品牌，它下面有很多生產(chǎn)線，囊括了各類日化用品，在國內(nèi)的市場占比很大。雖不走高端路線，但優(yōu)質(zhì)優(yōu)價鞏固了不少消費群，稱得上國貨之光。他們給的邀約，是即將推出的化妝品系列的品牌大使。

    黎枝能掙錢，楓姐立刻好臉相待，“枝枝我一直好看你，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楓姐呢，是個講道理的人，也喜歡聰明人。別的事，先擱一邊。咱們互惠互利，公司高層會全力支持你的發(fā)展?！?/br>
    黎枝心里門兒清，楓姐這人最會見風使舵，既得利益才是真理。她禮尚往來，亦笑意和煦，握著楓姐的手親親密密，“謝謝楓姐提攜照顧。”

    楓姐甚是高興，把她帶離幾步，意有所指說：“背靠大樹好乘涼，你是個聰明女孩兒。你給公司一分面子，公司自然還你兩分顏色。合同規(guī)矩是人定的，隨時能改。別受人蠱惑，逞一時意氣，意氣算什么？能有交情可靠??？”

    楓姐瞥了眼后邊的毛飛瑜，冷呵，“教壞藝人?！?/br>
    黎枝臉上掛著笑，不減分毫，“楓姐，我這人呢，做事兒比較認真。有一說一，遵紀守法，該干嗎就干嗎。不是我的，我一分不要，是我的，一分也拿不走。”

    楓姐臉色一僵，笑意訕訕掛嘴邊。上一秒還親密相握的手，倏地松開來。黎枝站在那兒，背脊筆直，姿態(tài)從容，沒點兒遜色。

    從公司出來，毛飛瑜樂得笑個不停，黎枝白他一眼，“神經(jīng)病啊?！?/br>
    “你還挺剛啊?！泵w瑜樂呵，“楓姐臉都青了?！?/br>
    “該爭取的一定要爭取?！崩柚φf：“楓姐如果真的為我好，她就不會這樣。那就半斤八兩吧，我也犯不著對她言聽計從?！?/br>
    “你跟公司的合約只剩半年，你想過以后怎么辦嗎？”

    黎枝抿抿唇，一時沒說話，她歪著頭，朝毛飛瑜眨了眨眼，“要不，咱倆單干唄？”

    毛飛瑜伸手就是一巴掌貼她腦門兒，“瞎安排?！?/br>
    黎枝嘻嘻笑，“小毛哥你也會慫??？”

    毛飛瑜不容她胡鬧，等紅燈的時候，他有心提醒：“楓姐什么人我最清楚，明槍暗箭的，喜歡給人下絆子，使陰招。我倆算是把她得罪干凈了，你以后對她提防著點，多個心眼?！?/br>
    黎枝下午回去看奶奶，死乞白賴地求了半天假出來。

    尚蔚藍打麻將才回，黎枝見她精神還不錯，也就放了心，叮囑說：“您以后控制打麻將時間，久坐循環(huán)不好。”

    尚蔚藍問：“小宋沒來??？”

    “他上班兒呢?！崩柚τ窒ば那妩c她的常備藥，快吃完的放在一邊。

    “哦?！崩咸f：“那你下次叫他一起來吃飯?！?/br>
    黎枝笑了笑，挨著奶奶坐下，“您覺得，他人怎么樣？”

    “蠻俊的，比你長得俊?！?/br>
    “哪有，我美死了?！崩柚γ蛄嗣虼?，看向奶奶，“如果我想和他……”

    話還沒說完，手機響，黎枝一看，竟是楓姐打來的。

    “楓姐?！?/br>
    那頭公事公辦的語氣，“枝枝，fs的副總今天到海市，想與你溝通一下合作細節(jié)。下午五點，公司派車來接你，一起吃個飯?！?/br>
    黎枝想著，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便應承下來，“好，我會準時?！?/br>
    最終還是沒能嘗到奶奶的手藝，黎枝給她留了一萬塊錢，用力塞她手里，“你必須買點好吃的，按時吃藥，乖乖睡覺，不許總打麻將。隔壁小強叔會給我通風報信的，你要不乖，下次我就不回來了?！?/br>
    公司的車按時來接，黎枝化了淡妝，想著是見品牌方，所以特意換了件鄭重一點的長裙。她戴著墨鏡，問司機，“小毛哥自己開車過去？”

    司機說：“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黎枝不作他想，轉(zhuǎn)頭看窗外。到吃飯的地，司機直接把車開去地下停車場，黎枝坐電梯上樓，楓姐早早等在長廊。她看著黎枝笑了笑，張開手，“喲，這身衣服真好看?！?/br>
    黎枝彎了彎唇，“楓姐?！?/br>
    “走吧寶貝兒，”楓姐笑意盎然，親密地挽住她的手，“人都在里邊兒，進去吧。”

    奢華的水晶吊燈光彩琉璃，腳下的花簇團紋地毯厚重消音。楓姐推開寬大的紅木門，揚高聲音極盡熱情：“看看，咱們的小花旦來了?！?/br>
    包廂寬大，裝潢華麗，夸張的圓桌上，列位八九位男士。黎枝愣了愣，在沒見到毛飛瑜時，她心里已經(jīng)明白過來。

    楓姐推了一把她后背，“愣著干嗎？快去跟齊總打聲招呼?！?/br>
    七點，城市日光謝幕，華燈初上。高架橋上車影混流，尾燈齊齊亮起，像是串出了一條條鉆石項鏈。毛飛瑜一邊開車一邊撥黎枝的號碼，通了，沒人接。

    他打給同事，都說今天沒見著她，后來造型組的一同事提了句，“下午我看見李司機開車出去了，他說是去接黎枝呢?！?/br>
    毛飛瑜趕緊打給司機，聽了兩句，他臉色就變了。

    楓姐熟視無睹，故意晾著他電話，響了七八遍才走到包廂外接了。毛飛瑜沒好語氣，“你把黎枝帶去哪了？”

    楓姐陰陽怪氣的，“能去哪？吃個飯而已?！?/br>
    “吃什么飯！”毛飛瑜吼道：“你把她怎么了？！”

    “我能把她怎么？她有手有腳，難不成還能綁著來？”楓姐不帶怕的，聲音尖銳，“毛飛瑜，注意你的態(tài)度！”

    “我注意個屁！”毛飛瑜對著方向盤一拍，刺耳的喇叭響突兀尖利，“你讓她接電話！喂？喂！”

    楓姐直接掛了。

    毛飛瑜大喘氣，很快冷靜。他又打給司機，要到了地址。然后沒猶豫，電話直接撥給了宋彥城。此時的宋彥城正開車從公司出來，看到來電人還不解，這個經(jīng)紀人有意思啊，打他電話上癮了是吧。

    宋彥城對毛飛瑜不算有好感，大概是見過的幾次，他都在和黎枝爭執(zhí)，臉紅脖子粗的，實在不是斯文人。宋彥城按了藍牙接聽，“你有什么事？”

    毛飛瑜著急道：“黎枝被公司安排去飯局了，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她，那個地方是會員制，你趕緊過去！宋總……拜托了?！?/br>
    最后三個字，毛飛瑜是帶著乞求的。宋彥城一個急剎，直接在原地越黃線調(diào)頭，“你先過去，我馬上來?！?/br>
    ——

    包廂的空調(diào)開得高，不開窗，空氣都是粘稠的。黎枝進來就明白了，楓姐這個老狐貍給她設了套。什么品牌負責人，壓根就沒來。一群自稱制作人，出品人在那兒虛與委蛇。

    楓姐和他們熟絡，殷勤奉承，這個張總那個哥的，叫得是諂媚油膩。推杯換盞里，多的是虛偽客套，逢場作戲。楓姐暗示了黎枝好多次，想她有點眼力見兒，賠賠笑臉。但黎枝特反感被騙這種事，自己不痛快了，更犯不著對你搭戲臺子。

    黎枝坐在那兒，收了笑臉，不茍言笑，背脊挺得筆直。

    楓姐給她夾菜，“枝枝來，嘗嘗這個鱈魚，補充膠原蛋白?！?/br>
    對面的胖子男士拿著筷子在空中點啊點，“對對對，這個好，吃了皮膚又白又嫩?！?/br>
    黎枝連敷衍都懶的，端著果汁假裝抿。楓姐臉上掛不住，湊過臉，笑著低聲：“你還沒成角兒呢，在這跟誰擺譜？你要不配合公司的工作，就按違約來算?！?/br>
    黎枝終于揚起微笑，偏過頭，就像是在親密閑聊。她一字一字地說：“楓姐，誰不厚道，您心里真沒譜？”

    楓姐臉色訕訕，看著她，被噎得半晌沒吭聲。

    “來，大明星，我敬你一杯。”一個自稱什么制片人的李總站起身，肥碩的肚腩都快貼到了桌沿。他端著兩杯酒走過來，笑得眼睛縫都快沒了，“我一杯，你一杯，我一口干，你可以慢點喝。”

    飯桌上的人跟著起哄，“老李最會憐香惜玉。哎哎哎，黎小姐，你不能顧此失彼啊，喝了他的，我們的也要喝?！?/br>
    黎枝坐直了些，笑得溫和恬淡，不搭腔，也不接過那杯酒。她就這么沉默著，把這位李總干晾在那。

    楓姐掛著笑，打圓場，起身替她接了那杯酒，“枝枝臉皮薄，受寵若驚了。你放心，李制片人很好，喝吧?！?/br>
    黎枝姿勢不動，仍是這么坐著，把氣氛坐尷尬了。楓姐面上掛不住，剛要開口，包廂門象征性地敲了敲，然后推開。

    緩慢從容的男音帶著淺薄笑意，“看來是走錯地了?！?/br>
    黎枝背脊一僵，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過頭。

    宋彥城一身黑色商務風衣，筆筆挺挺地站在門邊。他往這邊走來，一步一步的，慢而沉。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這是何種情況。

    宋彥城沒看黎枝，負手于背后，走到楓姐旁邊，看著她，淡聲問：“這么想喝酒？”

    楓姐狐疑皺眉，眼神警惕。

    宋彥城慢條斯理地拿起李總手上的那杯酒，目光平靜，未見一絲波瀾。下一秒，他猛然掐住楓姐的下巴，逼得她直往后退。宋彥城沒撒手，反而越發(fā)用力，逼得楓姐不得不張開嘴。他把那杯酒直接往她嘴里倒，“既然這么想喝，那就喝個痛快！”

    白酒嗆人，楓姐咳得臉都紅了，嘴角衣領(lǐng)全是水漬，狼狽得沒有形象可言。她臉紅脖子粗，指著宋彥城在發(fā)抖：“你！咳咳咳！咳咳……”

    宋彥城拎著酒杯，杯口往下扣，在空中晃了晃，一松——稀里嘩啦一地碎片。他拿起紙巾，仔仔細細地把手擦干凈，然后攬著黎枝的肩，沉而有力地將人帶了出去。

    一路無言，出電梯，走過大廳，跟著旋轉(zhuǎn)門繞出去。室外清冽的空氣卷走壓抑許久的郁氣，黎枝好像擱淺的魚兒重回水里，她深深吸了口氣。

    毛飛瑜急這跑來，對著黎枝拍肩打背的，“你沒事兒吧？那死三八沒對你怎么樣吧？”

    黎枝扛不住他這么下狠手，皺眉啞聲，“我都要被你拍吐血了?！?/br>
    能這么說就是沒事。毛飛瑜摸了摸額頭，松弛下來，“我他媽嚇死了?！?/br>
    黎枝低著頭，情緒不高，手指交疊得捏在一起，看起來很平靜。宋彥城牽起她的手，緊緊包裹于掌心。毛飛瑜眼尖，那句“放開！別被拍”到了嘴邊都生生給咽了回去。

    回到車里，毛飛瑜四處打電話，是想從媒體朋友那兒試探一下消息。他說話委婉，圈子繞來繞去的。宋彥城聽不下去，“你不用打探，今天吃飯的人不敢把消息走漏?！?/br>
    毛飛瑜也是關(guān)心則亂，嘆口氣，“也是，能讓徐楓請吃飯的，不是有錢就是有資源，也怕影響自己?！?/br>
    黎枝披著宋彥城的外套，縮在副駕駛，扭頭看窗外。

    宋彥城今晚明顯是要帶她回自己那兒，毛飛瑜也沒說什么，只在下車的時候，繞到駕駛座這邊敲了敲車窗。

    宋彥城滑下車窗，看著他。

    毛飛瑜面色平靜，倒有幾分托付的意思，“她脾氣不太好，犟得跟頭牛似的，有時候說話也不好聽，但人不壞，沒什么害人之心。而且吧，這女孩兒吃苦過來的，從籍籍無名到現(xiàn)在能掙點糊口錢，不容易。今天這情況，只是她過去兩三年里的習以為常。你……多看著她點兒。她不懂事的地方，您多擔待?！?/br>
    宋彥城望向他，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只說了一句話，“她是我的人，用不著擔待，我應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