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開刀問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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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死囚牢里足足待了一個禮拜,慢慢開始接受現(xiàn)實(shí),這個世界對于我來說就是真實(shí)存在的。不管遭遇到了什么,和我原來的世界沒什么區(qū)別。 這一個禮拜,老爸從來沒現(xiàn)過身。天轉(zhuǎn)涼,冷風(fēng)從頭頂小窗戶吹進(jìn)來。晚上根本沒法入睡。我把草垛子收拾收拾,堆成小窩,勉強(qiáng)能夠取暖。吃的東西更別說了,窩頭冷湯,說是湯其實(shí)就是一盆渾水,連點(diǎn)油花都見不著。 接受現(xiàn)實(shí)之后,我心灰意冷,從精神到身體垮得很快,全身無力,像是得了重感冒。牢房里除了我沒別人,除了定點(diǎn)有個老獄卒送飯,其他時間都是一片死寂。 我算是嘗到了牢房滋味,其他不說,對精神的摧殘?zhí)?。心始終像是懸在萬丈高空,焦慮。睡不下吃不香,就是害怕。也說不清怕什么。 再這么下去,我估計(jì)自己快得抑郁癥了。 這天早上,正迷迷糊糊的時候,牢房門開了。兩個獄卒和縣丞走進(jìn)來,縣丞捂鼻子:“什么味這是,提審提審?!?/br> 我看到機(jī)會來了,趕忙連滾帶爬過去,要抱縣丞的腿。縣丞像是被狗咬了,連忙退到外面,高聲罵:“猴崽子你要干什么?” 我大哭:“冤啊,冤啊,我是被冤枉的。” “有你說話的地方,在這喊什么冤,帶走帶走?!笨h丞臉上全是厭惡。擺渡一嚇潶、言、哥關(guān)看酔新張姐 兩個獄卒夾著我。我拖著鐵鏈子走不了路,他們架我一路拖著,拐彎抹角到了前面大堂。 剛一進(jìn)去我就傻眼了。大堂中間跪著一個全身素白的女人,正是馮君梅的老婆。她哭得梨花帶雨,身子不停顫抖,大老爺站在旁邊,撫著她的背,不住軟語相慰。 “大嫂?!蔽艺f。 女人抬頭看到是我,瘋了一樣要沖過來,恨不能生啖我rou。讓大老爺拉住,大老爺信誓旦旦對女人說,老夫會還你一個公道。 大老爺轉(zhuǎn)臉看我:“小賊,見到苦家了,還嘴犟嗎?趕緊招!” 我跪在地上哭:“大老爺啊,跟我沒關(guān)系,我砸馮君梅那幾下是脅迫的。” 大老爺轉(zhuǎn)到書案后面,問師爺:“犯人不招怎么辦?” 師爺翻著泛黃的書冊,說:“按律可以上夾棍?!?/br> 大老爺從簽筒里抽出一根,往地上扔:“等啥呢,整吧?!?/br> 旁邊有衙役拿來粗粗的夾棍,四根竹板,中間穿著粗繩,給我夾在雙腿上。說不害怕是假的,我尿都出來了,平時上醫(yī)院扎個針打個點(diǎn)滴,都疼得嗷嗷叫,更別說這個檔次的皮rou之苦了。 我哭訴,大老爺,跟我真沒關(guān)系。 “忘八蛋,猴崽子,你嘴是真硬啊?!贝罄蠣斠慌捏@堂木。 兩個衙役往兩邊一拽繩,夾棍開始收縮,正夾在我的小腿肚子上,使勁往里勒。我就聽見小腿骨嘎吱嘎吱作響,像是無數(shù)小鉆頭往骨頭縫里嗡嗡鉆。那股疼簡直無法形容,絕對飄飄欲仙的級別。 我漲紅了臉,青筋蹦起來,腦子嗡一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盆涼水把我潑醒,迷迷糊糊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公堂上??h丞站在旁邊嗤嗤笑:“還以為你小子是條硬漢,剛來點(diǎn)開胃的就暈過去。招了吧,別吃完皮rou之苦還得招,何苦呢?!?/br> 我下意識說了聲,不招。 “還有什么?!贝罄蠣攩枎煚敗?/br> 師爺?shù)溃骸斑€有就多了,老虎凳辣椒水熱鐵烙胸口,銀針入xue,刀穿琵琶骨……” “那挨個都來來吧?!贝罄蠣斦f:“案子影響太大,工部和刑部直接問責(zé)下來……”他這話一半是自己人探討,一半其實(shí)是說給我聽的。 馮君梅是有背景的,把工部主政的公子帶大,兩人形同兄弟,勞苦功高。他死了,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上面層層往下壓也在情理之中。 我實(shí)在是熬不住,弱弱問:“招了會有什么后果?” 大老爺看我:“皮rou之苦是免了,秋日開刀問斬跑不了,不過我能保證這段時間你吃好喝好?!?/br> “行吧,行吧。我招了?!闭f實(shí)話,我厭生了,這么遭罪不如死了得了,說不定能離開這個世界。 “這就對了?!贝罄蠣敽呛切?,拿出早已備好的卷宗,翻到一頁,讓我沾著印泥,摁個手印。 我再一次被收監(jiān)。這次換了個牢房,還算干凈。牢房里安排兩個犯人,一個是絡(luò)腮胡子大漢,一個是看上去非常機(jī)靈的年輕人。獄卒交待他們兩個,說我是江洋大盜,殺人狂徒,卷宗已經(jīng)送到刑部,秋日問斬,你們好生伺候著,他死以前出一點(diǎn)狀況,你們兩個小子吃不了兜著走。 這兩個鳥人喜笑顏開,連忙保證說把我當(dāng)祖宗一樣伺候。 我心灰意冷,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求誰都沒用了,過一天算一天吧。兩個犯人還真把我當(dāng)爺爺供起來,我說一不二,抬手就打張口就罵,兩人毫無下限,一律笑臉相迎。 我也不是真的暴徒,對施虐沒興趣,懶得理他們,就這么混著。 在牢里一天天說快也快。早晨睜眼,磨嘰磨嘰,吃點(diǎn)飯睡一覺,想想心事,再和兩個獄友瞎聊天侃大山,很快就磨到天黑。 剛開始我還數(shù)著日子,后來全糊涂了,愛咋地咋地吧。 對于老爸,我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判斷。閑著沒事的時候,我把馮君梅臨死前的狀態(tài)反復(fù)回憶,他最后應(yīng)該是開悟了,明白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老爸的來歷。會不會這突然的開悟,讓老爸毀滅了? 這么一來可把我給坑了,我會死在這幅畫里,以后追悼會都沒法開。對于這種曲折復(fù)雜,莫名其妙的死因,沒個大長篇的篇幅,根本說不明白。 又不知過了多少天,就覺得越來越冷,這天牢門打開,進(jìn)來一個官人,穿得整整,看上去極為面生。他例行公事打開書文,說犯人馬連科,犯下殺人死罪,定于秋日問斬。說罷,看都不看我,卷包就走。 絡(luò)腮胡子犯人爬過來,誠懇說:“馬大俠,別害怕,二十年后咱還是一條好漢?!?/br> “去尼瑪?shù)??!蔽乙荒_把他踹一邊。 秋天來的很快,天氣轉(zhuǎn)冷。我又一次提審,這段時間反復(fù)提審反復(fù)畫押,都麻木了。 完事之后,知道京城來了刑部的官員和衙役,把我打囚車裝木籠,押往大都。 大都是畫上世界的都城,聽這名號跟我們元朝似的,其實(shí)位置并不在北京。畫中的國家也不是真的中國,是平行世界,總而言之似是而非。 路上走了十來天,終于到了大都。 都城繁華,滿大街都是人,囚車剛進(jìn)城門,老百姓蜂擁而來看熱鬧,堵得水泄不通。有好事的居然買了臭雞蛋和西紅柿來摔我。衙役們也不阻止,任憑我砸的滿腦袋都是雞蛋殼。 看著灰蒙蒙的天,我想起了解鈴他們,想起鳥爺和尤素,想起以前的生活。此時回憶起來,真是恍如隔世,就跟上輩子發(fā)生的事似的。 我被押進(jìn)刑部大牢,這里關(guān)押的都是秋日問斬的死刑犯。牢房相鄰,能看到犯人個個蓬頭垢面,跟活鬼似的,坐在地上呆如木雞。 我長舒口氣,沒有害怕反而坦然,死了就好了,死了就離開了。 到了開刀問斬那一天,頭天晚上牢里大擺宴席,讓死囚們吃喝痛快。一大早,還有專門的人給我們洗臉梳頭,干干凈凈的。 老獄卒抱拳,誠懇地說:“兄弟們,你們今天上路了,老伙計(jì)我送你們一程。其實(shí)啊,你們也別心懷不滿,想十幾年前天下大亂,人命危淺,說死就死,有時候扔在荒郊野外讓野狗就叼了。比起他們,你們還蠻幸福的咧,喝了斷頭酒,收拾得干干凈凈,死以后還有人收尸,一般人享受不到這種待遇。” 死囚們沒人搭理他,每個人都心如死灰。 砍頭的地點(diǎn)安排在大都的菜市口。我排在第三十五個,午時三刻問斬的話,輪到我是下午三四點(diǎn)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