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鴛鴦譜(一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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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才向梁帝行了一禮,完全無視了原夫人,只向阿原笑道:“玩了這許久,終于舍得回來了?跟父皇賠個(gè)罪,趕緊把你跟端侯的婚事辦了要緊。” 阿原尚未說話,梁帝已道:“也不必跟朕賠罪,不過這事終究得問端侯的意思。” 長樂公主道:“我在沁河看得很明白,她跟端侯好著呢,沒事兒!我跟阿巖如今也好著呢,他們既然不急,父皇是不是先把我們的事兒給定下來?” 梁帝瞅她,“你剛剛還在說,謝巖各種別扭,不把你放在眼里?!?/br> 長樂公主拖著他袖子撒嬌道:“不把我放在眼里沒關(guān)系,我曉得他如今把我放在心里就行了!妲” 原夫人瞥她一眼,仿若無聲地嘆了口氣,但并沒有說話。 梁帝便道:“既如此,隔日我也問下謝巖的意思。橫豎你都等了好些年,不在乎再多等幾天?!?/br> 長樂公主有些不悅,卻很快笑道:“好!回頭我讓謝巖自己來跟父皇說!到了那時(shí)候,父皇可別再耳根子一軟,聽人撥弄,壞了女兒的好姻緣!禾” 梁帝搖頭道:“你看你,還像個(gè)女孩子家嗎?” 原夫人為梁帝捶著肩,微笑道:“公主性情一向如此,直爽可愛。皇上,算來長樂公主年紀(jì)也不小了,既然謝巖如今已改了心意,還是趕緊定下來的好?!?/br> 梁帝邊點(diǎn)頭沉吟,邊伸出粗糙的大手,搭住原夫人白皙的五指,一根一根地細(xì)細(xì)揉捏,神色漸漸緩和下來。 長樂公主不以為然地翻了個(gè)白眼。 阿原握著拳默然侍立,才恍然悟出,原來傳言不假,原侯早逝,原家依然暄赫富貴,的確是因?yàn)槟承┎灰嗣餮缘年P(guān)系。 她正想要不要提醒母親一起告退時(shí),外面忽有些嘈雜的議論。 梁帝抬眼時(shí),長樂公主已走過去問道:“出了什么事?” 外面便有人答道:“攬?jiān)潞锢镅退懒艘粋€(gè)太監(jiān),一個(gè)宮女。” 梁帝道:“哦,近來可真不太平!長樂,你上回不是夸口說你會查案嗎?這事兒便交給你去查吧!阿原這陣子當(dāng)慣了捕快,這一閑下來只怕也坐不住,就跟著長樂一起查案去吧!” 阿原明知梁帝想遣開她,只得應(yīng)了,與長樂公主一起退了出去。 而梁帝未等二人走遠(yuǎn),便已攬住原夫人的細(xì)腰步向內(nèi)殿。 原夫人側(cè)頭看著梁帝,卻是唇角含笑,溫柔如水,雖不再年輕,亦有種尋常女子萬難企及的雍貴典雅,果然風(fēng).流蘊(yùn)藉,韻致無雙。 走出建章殿,長樂公主忽轉(zhuǎn)頭看向阿原,“很意外?” 阿原怔了怔,才知指的是原夫人與梁帝的私情。 她懶懶道:“不意外。我雖不記得從前的事,但也不是聾子。我只奇怪皇上為何不將我母親納入后宮?!?/br> 她父親武安侯原皓早逝,原夫人年輕守寡,不論是改嫁或入宮,都不會引出太多流言,至少不會鬧到現(xiàn)在這樣聲名狼藉。 長樂公主已冷笑答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看這皇宮里,除了育有子女的妃嬪,像她這年紀(jì)的,還有幾個(gè)能得父皇青眼?” 阿原苦笑道:“看來,你因?yàn)檫@個(gè)很討厭我母親?!?/br> 長樂公主道:“倒不是因?yàn)檫@個(gè)。我父皇雖然出身武將,卻很是多情,風(fēng)流債惹得不少,多她一個(gè)也沒什么。我最厭惡的,就是她明曉得你并不想嫁謝巖,還一心要撮合你們!為了不讓我去原府找謝巖,在父皇跟前明褒暗貶,不知說了我多少壞話,害我受她譏諷不說,回宮還被父皇訓(xùn)斥!” 阿原撫額道:“哦,我以前常和謝巖在一處,卻不想嫁他?公主,對不住,我真的……記不得了!” “記不得才好!”長樂公主雙眸黑亮,長睫撲閃如蝶,“早先的原大小姐,其實(shí)跟你母親差不多的德行。謝巖多少次想娶你,你都不肯答應(yīng),偏偏還扯著他,不時(shí)和他來往。” 阿原再想不出,當(dāng)初的原家母女,到底怎樣應(yīng)付著這位嬌貴公主,才能做到在輕描淡寫間占盡上風(fēng)。她將額頭揉了又揉,無奈嘆道:“放心,如今我想嫁的、想偷的,都只有景辭一人。公主若能勸皇上盡快讓我和阿辭成親,我連看都不會再看你的謝公子一眼?!?/br> 長樂公主頓時(shí)雙眸清亮,宛若星辰煜煜。她抓過阿原的手來,跟她重重一擊掌,說道:“成交!只要你別打謝巖的主意,你想嫁景辭,我便幫你嫁景辭;你想嫁賀王世子,我便幫你嫁賀王世子;就是你想入宮當(dāng)我母妃,我都會傾力相助!” 阿原懵了,“什……什么?” 這應(yīng)得也忒爽快。還有,做她母妃是什么鬼? 簡直是見了鬼…… 被長樂公主拉著一路飛奔往攬?jiān)潞r(shí),阿原才算想明白,長樂公主對她所有的敵意,都是因?yàn)橹x巖。 只要她趕緊嫁了,趕緊放棄謝巖,并絕了謝巖的念頭,長樂公主才不管她嫁的是誰。長樂公主如今盼她嫁人的心思,遠(yuǎn)比她自己或原夫人急切。 但阿原很是奇怪,為何長樂公主忽然間就不再防范她? 她就不怕阿原哪天記起了往事,或一時(shí)興起故態(tài)復(fù)萌,跟謝巖再續(xù)前緣? 攬?jiān)潞透浇耐づ_水榭,也是前朝所留,原為后宮嬉游之所。但攬?jiān)潞x諸妃嬪住處較遠(yuǎn),梁帝忙于征戰(zhàn),并未曾命人好好修繕清理。如今,這湖里的水色雖還清澈,但沿岸俱是蒲葦雜草,房屋也陳舊失修,破敗不堪,或空置,或多用來安置年邁或失寵的宮人,看著很是冷清。 湖畔一座朱漆斑駁的小亭子里,躺著濕淋淋的兩具尸體。 太監(jiān)總管黎煥已將閑雜人等逐去,帶了幾名膽大的小太監(jiān),正試圖將那兩具尸體分開。 見長樂公主等過來,黎煥連忙行禮,陪笑道:“哪個(gè)多嘴的驚動了公主?其實(shí)就是有兩名宮人失足落水,并不是什么大事?!?/br> 長樂公主道:“失足落水的確不是什么大事兒,可不巧傳到父皇耳朵里,不巧父皇又將這事交給了我和原家小姐。我得查個(gè)明白,才好給父皇一個(gè)交待吧!” 黎煥連聲應(yīng)是,說道:“是得查清楚,查清楚!老奴已問明,死亡的宮女是林賢妃的瑟瑟,太監(jiān)則是喬貴嬪宮里的小印子。剛叫人打聽過了,小印子近來是有些神思不屬,曾在林賢妃宮前出現(xiàn)過幾次,據(jù)說和這個(gè)瑟瑟情投意合,一直有來往?!?/br> “于是兩人相約在此處見面,然后雙雙跌落水中淹死?” 長樂公主扶著欄桿,看下方的情形。 亭子緊依湖水,建于稍高的石基上。石基的上方倒是長了大叢的薔薇,緋紅的花朵從欄桿縫隙處探進(jìn)了亭內(nèi),倒給小亭添了幾分春意盎然。石基的下方則已完全看不出當(dāng)年的繁盛,密密的雜草快有半人高,近水處的零落石塊布滿青苔,不難看出新近被踩踏和跌滑的痕跡。 往南五六丈外的岸邊,則有許多凌亂的腳印和水漬,想來是打撈尸體上岸時(shí)所留。 果然,黎煥解釋道:“看樣子,他們就是在這邊落水的。下方其實(shí)沒什么景致,指不定就是看著安靜才下去玩耍。聽聞當(dāng)年建這亭子時(shí)清理過下方的淤泥,這處的水便特別深,所以沿岸圍有石堤。只是時(shí)日久了,石堤坍塌了不少,加上青苔密布,若是夜里不留意,很容易失足滑落水中?!?/br> 長樂公主沉吟著點(diǎn)頭時(shí),阿原已檢查了兩具尸體,站起身道:“一齊失足落水?還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死去?” 長樂公主早先便注意到尸體怪異,聽阿原提醒,忙細(xì)看時(shí),二人并非相擁而死,而是保持著那太監(jiān)背負(fù)小宮女的姿勢。太監(jiān)們正試圖將兩具尸體分開,怎奈二人骨節(jié)早已僵硬,怎么也拉不開。 黎煥陪笑道:“對,看模樣,小印子是背著瑟瑟時(shí)落水的,瑟瑟可能太害怕,一直抱小印子脖子,小印子偏也不會水,便都沉下去了!” 長樂公主嘖嘖稱奇,“可人落水后,第一反應(yīng)難道不該是趕緊松開手往岸上逃生嗎?這得多深情才會死都不肯放手?” 題外話 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