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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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刻鐘的時間,”他聽見獄卒狗狗腿的聲音叮囑來人道,“您記著點時間,久了我可沒法交代?!?/br> 那人道了聲有勞,獄卒便轉(zhuǎn)身離開。 他聽著聲音,還在思索著來人是誰,忽的緊閉的眼前就感到光亮驟然加強,他慢慢地睜開眼,在模糊的視線里就看到無人行動之下,牢房兩側(cè)的燭臺一盞盞點亮。 走廊里站著一個身著黑袍的人,那人遮住眉眼,只能看到秀氣的下頜。 “好久不見,”那人走近了些,隔著牢門的木柵欄,冷笑了聲問道:“您可還記得清河巷子的霍家?” 一句話如同炸雷般在聶然腦海中炸開,他退后兩步,顫抖著手指著眼前放下兜帽的人,聲音顫抖: “你,你不是蕭家那小子的……怎么會,怎么會是霍家的人?!” 第102章 萬壽節(jié)(上) 永安城, 大理寺獄。 其下設(shè)地牢多是關(guān)押重要囚犯之地,陰暗潮濕常年不見陽光,牢房兩側(cè)燭火幽幽仿若鬼火。 聶相聞言像是要證明自己所猜測的般努力看去, 卻只兜帽遮蔽住來人的面容, 忽明忽滅的燭火勾勒著那人下頜的輪廓, 明明清秀的面容, 此刻卻冰冷妖冶。 忽的,來人輕笑了聲, 清澈的少年嗓音在此刻卻顯得尤為可怖。 “今日我來叨擾聶相,并非為逼供,只是有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br> 霍長嬰說著褪下了兜帽,看向柵欄里滿臉愕然和驚恐的人笑了笑,聲音卻愈發(fā)冰冷刺骨, “十一年前,清河巷子霍家到底因何阻了聶相您的路, 以至于滿門一十三口人皆數(shù)被殺?!” 聞言,聶相卻不答話,他滿目驚恐地看著霍長嬰不可置信般急急道:“當年那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天一夜,霍家……霍家怎么可能還有人活著?” 他猶豫著踉蹌走近幾步, 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用力盯著霍長嬰, 忽的恍然:“你,你是霍家那個小兒子?!” 他皺眉低頭盯著束縛著自己的鎖鏈,不停搖頭念叨著:“難怪,難怪……”卻絲毫沒有回答霍長嬰的意思。 眼前的聶然早就沒了權(quán)臣的尊貴體面, 蓬頭垢面神情頹然, 好似老了數(shù)十歲。 面對著這個或許可能是屠戮霍氏全族的人,霍長嬰心底憤怒面上卻依舊不顯, 他笑了笑道:“聶相若是不想說便罷了,只不過我這里有件東西勞煩聶相看看,可眼熟否?” 說著,他向前兩步,手腕翻轉(zhuǎn)間掌心便多了樣巴掌大的東西,他道:“十一年太長,聶相公務(wù)繁忙或許早忘了,可這物的主人同聶相相伴數(shù)載,去歲才魂歸命隕,想必聶相定然還記得一二?!?/br> 渾渾噩噩的聶然聽道這話抬了抬眼皮,一看之下卻是陡然睜大了雙眼,他猛地撲去想奪霍長嬰手中的東西,卻被牢房的柵欄阻隔。 “怎么在你兒?!他怎么在你這里?!” 他用力向外伸手,卻依舊夠不到,怒而拍打著柵欄口里大喊著:“你把他還給我!還給我!”劇烈的動作牽扯著鐵鏈哐啷作響在這幽閉空蕩的地牢內(nèi)尤為明顯。 霍長嬰在他撲過來的剎那后撤一步,手卻仍是這般展開,他看著眼前歇斯里的人,心里不知是笑他可恨還可憐。 “木偶戲,傀儡人,城南那間宅子里的二十四張人臉,還有那些木偶傀儡,聶相……真的是好手段啊?!?/br> 不知過了多久,柵欄里的人終于安靜下來,他癡癡望著霍長嬰手里的東西,慢慢滑跪了下來,想他這輩子位極人臣專權(quán)弄權(quán),富貴權(quán)勢他全都有了,本以為可以無牽掛的離開,卻沒想到最終心里最渴望的還是那個自己曾經(jīng)最看不起的人。 他沒了力氣,只能低低哭喊著:“那是我的東西,你還給我?!蹦赀^半百卻哈如同幼稚孩童般無助。 崇仁坊,春日宴。 那夜星辰寥落,孤月高升。 他明知道是朝中反對他政見之人安排好的刺殺,可還是去赴宴了,本想將計就計一舉治他們死罪,卻沒想到那個多看了兩眼的少年伶人竟為他擋下他原本就算計好的一劍。 看著少年清澈又飽含深情的眼睛,他慌了,他殺過那么多人,卻沒有一次像這般清晰的感受到生命在自己懷里流失的無助。 不,他想留下這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舍不得一個身份低微的伶人,明明只要他愿意,明日就可買下全大殷的花魁,怎會這般舍不得一個小戲班子里的無名小卒。 手中握著權(quán)利久了,即便心中暫時不明,他也決定將人留下! 將那少年的靈魂抽出禁錮在木偶里,他想既然舍不得,就讓他成為自己的傀儡供自己驅(qū)使罷了,果然,他是眾多木偶人里最好用的一柄利刃。 直到那天,鈴鐺斷了,燭火滅了,木偶里的少年再也沒回來。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什么感覺,就像當初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留下那伶人一樣,只是這次,放著他心臟的地方好像空了,他無心政務(wù),終日將自己關(guān)在家中一遍遍摩挲著少年曾經(jīng)戴過的面具,不停喃喃念著少年最喜歡的詩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br> 男人干澀的聲音在空蕩的地牢里響起,好像帶著無窮盡的悲傷。 半晌后聶然才低聲道:“他也曾問過我‘為什么’,為什么要殺那么多人,為什么要貪那么多錢,收手不好嗎?”說著他笑笑,可那笑里分明帶著自嘲和苦澀:“他不知道,我收不了手,收不了手!” 怒吼出聲,聶相痛苦地捂住臉,聲音急急仿佛宣泄,“我本是聶家的庶子,親母懦弱,我眼睜睜看著她被害死卻無能為力,從小受盡冷遇,一朝得勢我像溺水之人看見浮木!” “毒死嫡親哥哥,當上聶家家主,送meimei入宮,以三皇子之名培植黨羽,朝堂之上人人以是我聶家門生為豪!” 霍長嬰心中厭惡更甚,“既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怎會收不了手?” “一步步都有無數(shù)的冤魂!”聶然猛然抬頭,看著他急急吼道:“我何嘗不知這般下去會墮入地獄,可我收不了手……” 他想彌補,所以用毒藥控制“聽話”之人,而那些“不聽話”的,他便借故調(diào)出京師殺死并剝下他們的面皮,讓木偶人代替。 可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貪贓枉法四個字寫起來何其簡單,可它背后無數(shù)的利益權(quán)利糾纏,小到城中商賈,大到朝廷重臣,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他親自建立起來的小朝廷竟同外邦突厥有了牽扯,盤根錯節(jié)之下早就不是起初他聶然能控制得了的。 “我收不了手,收不了手……” 他眼神空洞,盯著地上的干草喃喃道:“他恨我不能收手。” 見聶相如今模樣,霍長嬰心知問不出什么來,又聽見門口獄卒催促再三,便道:“這東西的主人托我告訴你,” 說著,霍長嬰看柵欄后的聶然,曾經(jīng)烜赫一時的權(quán)臣,此時雙鬢依然泛白,眼中也沒了當年的光彩,他心中嘆息:“他讓我告訴你,今生來世,他不想再遇見你,”邊說著,邊將那巴掌大的東西放到了聶相手里。 聶然小心翼翼捧著它手卻不住地顫抖,淡定從容了一生的人再也抑制不住地痛哭了起來。 “他恨我,他恨我?。 ?/br> 想起木偶夢中托付時的悲傷,霍長嬰心中五味雜陳,半晌他才慢慢說道:“是恨啊,恨不得永生永世不再見到你,卻還盼著你能平安、問心無愧地活著,明明死了,卻還想讓自己的心回到你身邊?!?/br> 說完也不等聶然反應,便徑直向外走去。 燭火在他身后一盞盞熄滅,微弱的光亮最后灑在聶相粗糙臟污的雙手之上,拳頭大小的木頭,雕刻著他們初遇的場景,栩栩如生。 那是一顆少年的心。 它的主人曾今也眉眼鮮活,趴在他的膝頭,柔柔地勸著他不要再繼續(xù)犯錯。 聶然握著它的手越收越緊,將它貼上自己的心口,心緒翻滾,忽的出聲道:“等等!” 剛剛踏上石階,霍長嬰聞聲停下腳步。 地牢兩側(cè)的燭火無風自動,潮濕的墻面上燭影搖動。 關(guān)押在大理寺的前丞相聶然在第三次提審后盡數(shù)招供,結(jié)合著之前的證物,竟牽扯出數(shù)件陳年舊案,太子徹查百官,親自翻閱當年卷宗,核算貪污銀兩,一時間大殷朝堂幾乎經(jīng)歷了大洗牌般的變動。 大殷永安城中官員,幾乎人人自危,而隨著的春日的離去,永安城又開始張燈結(jié)彩,只是在壓抑的氛圍下,有了種末日狂歡之感。 因為,萬壽節(jié)將至。 陛下雖臥病,但太子和王皇后卻也有意為今上生辰慶祝,以期用喜氣沖刷病氣。 ——哐啷! “孽障!陛下的萬壽節(jié)你是不去也得去!” 京畿守衛(wèi),盧府。盧靖遠剛摔碎了茶盞見兒子那副不上進的模樣心中怒氣再升,又抓起來案上香爐直直朝人扔了過去。 “少爺!” 竹顏見狀忙擋在盧庭彥身前被香爐砸了個正著,還未燃盡的香塊瞬間將單薄的春衫燙出個窟窿,他咬牙吃痛,卻死死擋在盧庭彥身前。 “竹顏!竹顏你怎么樣了?!” 宿醉頭腦昏沉的盧庭彥瞬間清明了頭腦,他攬著竹顏的肩膀細細查看,余光瞥見盧靖遠怒氣更甚,他忙將人拉著身后,苦笑著輕聲道:“爹,你還記得這他么?” 盧靖遠不知道他兒子葫蘆里買的藥,見他對這南風館買來的人這般維護,又常聽聞他日夜與這人同吃同住,他心頭怒氣更甚皺緊眉頭瞪著盧庭彥咬牙罵道:“下九流都不如的賤人!” 盧庭彥笑了聲,猛地拽過不停搖頭示意他別說的竹顏,眼睛注視著他的父親,一字一頓道:“他竹顏,南風館的歌姬,”說著他收斂了笑意,忽然提高聲音,手中酒壺摔向地面:“就是當年與咱們家一巷之隔,大理寺卿周練的獨子——周子安!” 嘩啦! 青瓷酒壺碎裂的聲音隨著自己兒子厲聲的質(zhì)問都沖擊著盧靖遠神志,他怔住了,半晌沒回過聲,就又聽見自己兒子非哭非笑的聲音傳來。 “兒時學堂,我還曾纏著他叫著‘安哥哥’……”盧庭彥輕笑了聲,眼中似乎有嘲諷有悲傷有憤怒還有看向竹顏時的憐惜,“父親,我還記得那個官清廉,曾破案無數(shù)的大理寺卿周伯伯是咱們家的至交好友嗎?!” 悲憤之時,盧庭彥眼圈兒發(fā)紅,聲音中哽咽而憤怒:“就因為,就因為他替霍御史說了一句話,被你們當做異類,百般陷害以致抄家滅族!” “父親,您該不會都忘了吧?” 他將哭紅了眼睛的竹顏往身前拽了拽,語調(diào)緩慢,看著自己面色發(fā)白的父親道:“安哥哥滿月時,父親你還抱過他,這些……您恐怕都忘了的一干二凈了吧!” 沉默良久,空氣只有竹顏壓抑的細微哭聲。 盧庭彥深吸一口氣,淡淡道:“父親,如今滿朝皆知我喜好龍陽,您也斷了送我進仕途的心思罷,宦海沉浮……”他哼笑了聲:“我只覺得惡心!”說著,他拉起竹顏的手腕便向外走去。 “孽子!”盧靖遠氣急,卻只從牙根擠出幾聲“孽子”。 “對了,”走到門口的盧庭彥忽然頓住腳步,他頭也不回道:“當年你沒有為周伯伯說一句話,如今也別想再將安哥哥從我身邊帶走!” “這是咱家欠他的?!?/br> 言罷,盧庭彥拉起竹顏闊步離開。 除了盧家大門,竹顏已是泣不成聲,盧庭彥心疼不已,進了停在門前的馬車,便將人按進懷里,柔聲安慰著,為了哄人,盧庭彥還撒嬌般地學著自己小時候晃著竹顏的手叫著“安哥哥”。 竹顏笑了笑,眼淚卻止不住,“你,你不要再這般喚我了,那,那都回不去了,我不配,也不必可憐我?!?/br> 當年父親落難后,他被罰沒入教坊司,后又因略有姿色被南風館的館主想方設(shè)法買了去,萬幸的是那館主一直待價而沽從不曾讓他伺候過客人,直到盧庭彥出現(xiàn)替他贖了身。 盧庭彥心疼地打斷他的話:“我不是可憐你,”他捧起竹心的臉道:“我是真的心悅你,喜歡你,愛你!” “從在南風館第一次見到你,不是,是小時數(shù)在學堂,先生罰我抄書,你監(jiān)督時,我就喜歡你,可我以為……我以為再也找不到你了?!?/br> 說著盧庭彥眼淚也不由自主流了下來,他忙抹把臉,牽起竹顏的手咧嘴露出個燦爛的笑來:“但我現(xiàn)在抓到你了,一輩子我都不想放開!” 竹顏感動不已,他拉著盧庭彥的手兩人十指緊緊相扣,從此便再不分離。 這場持續(xù)了幾十年的禍事,許多人做錯了事,有人想彌補,有人依舊執(zhí)迷不悟…… 第103章 萬壽節(jié)(下) 永安城, 春日萬壽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