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旭隨手撿起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起身去開了門，沖著等候在外頭的賀蘭辰說道：“把你的外衣脫下來給她披著，她大概是著涼了?！?/br>
    說著，他轉(zhuǎn)身回到莫妍身旁，把昏迷中的莫妍打橫抱起。

    “天氣這么涼，你竟然讓她……”賀蘭辰的臉色難看極了，但他明白此刻不是指責兄長的時候，連忙脫下了身上的外衣，等賀蘭旭走上來時，把衣服蓋在了莫妍身上。

    “先進屋再說。”賀蘭旭邁開了步子走向不遠處的房屋，他的步伐很快，顯露出了他內(nèi)心的擔憂。

    賀蘭辰緊跟在他身后，兩人一同進了屋之后，賀蘭旭把莫妍輕輕放在床上，拉過一旁的被褥，把她蓋得嚴嚴實實，確保她不會再受涼。

    賀蘭辰走上前道：“我略懂醫(yī)理，讓我給她看看。”

    為了不惹惱賀蘭旭，他連幫莫妍看個病都要強調(diào)說明，他怕他此時對莫妍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都會惹兄長的反感。

    “嗯?！辟R蘭旭并不反對。

    賀蘭辰坐在了床頭，手掌觸碰了一下莫妍發(fā)熱的額頭，接著把她的手從被子里拿了出來，替她把了把脈。

    “的確是受涼了，夜里本來就涼，在室外交歡并不合適，更何況你還把她推到冷水池里，她的體質(zhì)可不像我們一樣好，我們畢竟習武多年，而她只是個纖弱的姑娘?！?/br>
    “當時那種情況，我很難冷靜下來。”賀蘭旭頓了頓，問道，“她的情況怎么樣？”

    “尋常的受涼，不算嚴重，接下來幾天要注意暖身，給她的屋子里備一些炭火讓她烤著，每日按時吃藥，過幾天應(yīng)該能夠康復。”賀蘭辰把莫妍的手塞回了被褥里，“下次一定不要這樣了，風寒這病可大可小，嚴重的話也會留下病根?！?/br>
    賀蘭旭靜默不語。

    賀蘭辰見他不說話，也跟著沉默了，等著他先開口。

    兄弟二人相對無言了片刻之后，賀蘭旭總算開口了，“什么時候開始的？”

    “就在你去參加狩獵那幾天?！辟R蘭辰仿佛猜到他會問什么，很快回答了他，“九哥你現(xiàn)在冷靜了些嗎？那就聽我跟你講一講起因?！?/br>
    “你說?！?/br>
    “這么多年我只有你這么一個親人，只有你不介意我天生異瞳，我本來也挺知足，可我沒想到，除了你之外還會有人愿意真正關(guān)心我，阿妍的到來讓我感到快樂，九哥你應(yīng)該懂我，我對待外人冷漠，是因為外人都拿我當異類，我知道自己無法獲得世人的認可，但我內(nèi)心是希望有人拿我當普通人看待的，阿妍就是從始至終都把我當做一個正常人，她甚至說，我這雙眼睛看起來像是星辰大海?！?/br>
    賀蘭旭垂下眼。

    換位思考，如果他是阿辰的話，他應(yīng)該也會十分感動，在相處之中逐漸產(chǎn)生好感。

    “阿妍對我是真誠的，毫不摻假，我也不知不覺地對她動心，本來還能克制一下，可是后來發(fā)生了一件事，讓我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感了?！?/br>
    “哪件事？”

    “不久前的一天，你不在府中，似乎是去參加宮宴，我路過庭院的時候，聽到阿妍在屋子里尖叫，我擔心她有危險，就迅速破門而入了，實在沒想到她當時在屋子里沐浴，她之所以會尖叫，是因為一條花蛇進了她的屋，那蛇顏色鮮艷，一看就知有毒，我把蛇解決了，但同時我也看到阿妍一絲不掛的模樣，她也很窘迫，我就急忙離開了，那天夜里輾轉(zhuǎn)難眠……”

    “蛇？這件事她倒是沒跟我提過?！辟R蘭旭驚訝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幸好阿辰當時進去了。

    如果阿辰當時沒有闖進去，他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活生生的莫妍。

    和莫妍的性命安全比起來，她赤身裸體被阿辰看了個光算不上什么。

    “或許是怕你徒增擔憂，她才沒和你提蛇的事。”賀蘭辰道，“九哥你應(yīng)該很清楚，在從前的日子里，我?guī)缀醪缓团佑薪佑|，你好幾回和我提議，說要找一些美人來給我挑，都被我拒絕了，因為在我看來，像我這樣的‘不祥之人’，是不會有幾個姑娘愿意陪我過日子的，王府里的婢女們和我認識多年，也不敢直視我的眼睛，阿妍對我的好，在我看來是多么珍貴，本來我是沒想過要得到她的，可是……當我看到她光裸的軀體時，我產(chǎn)生了邪念?！?/br>
    “我不滿足于只是和她做朋友，我想和她有更進一步的關(guān)系，我約她把酒言歡，趁著她喝多就占有了她，歸根結(jié)底還是我太貪心了，我的理智沒能戰(zhàn)勝欲望?！辟R蘭辰說到這兒，忽然就站起了身，對著賀蘭旭跪了下來。

    “你干什么？”賀蘭旭皺起眉，“說話就好好說話，跪我干什么？起來。”

    “九哥，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咱們干脆就把話說開?！辟R蘭辰仰頭看他，“我搶了你身邊的人，是我不對，但我也有我的考慮，看你似乎冷靜下來了，不妨就聽我說一說?！?/br>
    “你有什么考慮？”

    “你對阿妍的喜歡，是源于一時的興趣，還是真的喜歡？她身份普通，不足以匹配你皇子的身份，你就算再喜歡她，她留在王府里也只能做你的妾，可她的性格你也了解，她不受約束喜歡自由，將來你娶了王妃，和她八成沒法好好相處，她始終都不要名分，就是因為她不愿意做小，別看她身世普通，卻有傲骨，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娶王妃，能否讓我來照顧阿妍？我在皇家的待遇你知道，皇子身份不過是個擺設(shè)，皇家不關(guān)心我做什么，可你不一樣，你是皇上看重的人，他一定會要你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

    “原來你一直是這么想的？”賀蘭旭此時的確冷靜了不少，很有耐心地聽著賀蘭辰把話說完，這才接過話，“你為她考慮了這么多，可見你有多喜歡她，但你沒猜準我的想法，我對她并不是一時的興趣，你以為你想得周到，可你不知道，我對莫妍的喜歡并不會比你少，我也清楚她是什么性格，自從我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我就沒打算讓她做小?！?/br>
    賀蘭辰怔住，“你的意思是……”

    “我從來沒想過要娶一個門當戶對的王妃，我早說過了，我的私事只能我自己做主，哪怕是長輩也不能來干涉。更何況我對其他的女子提不起半點興趣，你讓我娶誰來當王妃？”

    賀蘭辰從驚訝中回過神來，說道：“可是，阿妍的平民身份……一定會被人說叁道四的，皇上和太后那邊過不了關(guān)。”

    “這點我考慮到了，所以我要給她安排一個夠分量的身世?！辟R蘭旭說到這，把仍然跪在地上的賀蘭辰拉了起來，“坐好，就算我是你兄長，你也不要隨便跪我?！?/br>
    “九哥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賀蘭辰追問道，“你說要給阿妍安排一個身份？”

    “兵部尚書原本有一雙兒女，十年前他們一家人外出踏青游玩，他的兒女在河邊打鬧，小女兒不幸失足落水，他的兒子不懂水性，在河邊大喊著叫人來救他的meimei，等下人們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找不到那女孩的身影，兵部尚書派人順著下游找了好幾天，連個尸首都沒找到，不知被沖到哪去了，那女孩如果還活著，跟莫妍差不多大?！?/br>
    “所以九哥你的意思是，讓阿妍去頂這個身份？”

    “沒錯，那女孩失蹤的時候十歲，已經(jīng)是懂事的年紀了，要是真的活著，沒理由這么多年不回家，所以，只要和兵部尚書那兩夫妻串好說法，莫妍完全可以認這個身份。她的右肩后有一塊胎記，尚書家那叁口人只要咬定了失蹤的女兒在同樣的位置上有胎記，這事就能成了，胎記這種東西，本來就只有親近的家人能知道，外人哪里知道？莫妍冒認這個身份之后，必須假裝自己沒有十歲之前的所有記憶，就說是落水的后遺癥。”

    賀蘭辰?jīng)]有想到，他的九哥一晚上能讓他驚訝好幾回。

    “九哥竟然會對阿妍這樣用心，連計策都考慮好了，這事要是被人揭發(fā)，那就是欺君了?！?/br>
    “所以永遠不要被揭發(fā)，讓假的變成真的，等她做了王妃，再給我孕育子女之后，我就更不擔心了，到時候就算父皇知道真相也拿我無可奈何，為了皇家顏面，他不會多事的，他忙得很，沒工夫為了這種事跟我較勁，只要這幾年能騙過去就行，兵部尚書那邊一定會守口如瓶，能做我岳父少不了他的好處，他兒子才進官場，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他，會幫著照顧一些，只要不是違背道德的事情，能幫上的我就幫，我派人觀察過了，他們父子雖然圓滑但不作惡，可以合作?！?/br>
    “九哥用心良苦，我之前竟然認為自己比你更喜歡阿妍，實在有些好笑。”賀蘭辰苦笑道，“我要是早知道九哥的想法……”

    “你就不會接近她了是嗎？”賀蘭旭直視著他，“未必，感情是一種很難克制的東西，就算你之前知道了我所有的想法，你也不一定能做到遠離她?！?/br>
    “我現(xiàn)在知道了?！辟R蘭辰道，“九哥，你看你身上濕淋淋的，頭發(fā)還滴著水，快些回房添衣吧，就算從小習武身強體健也不可太過任性，阿妍這邊，我?guī)湍阏疹櫼煌砩希僮屛沂厮灰拱?，以后我盡量離她遠點。”

    賀蘭旭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些什么，可終究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走開了。

    他跟阿辰這么多年親情，他又怎么忍心去責罵。

    或許，他也該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一想。

    賀蘭旭走后，賀蘭辰望著床上的莫妍，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龐，“阿妍，你以后，就和九哥好好過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