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時真的好小，綿綿軟軟的一團(tuán)，你娘問我給你取什么小名，我當(dāng)時腦子里頓時冒出來綿綿兩個字，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我女兒更嬌貴綿軟的嬌嬌了。”

    “姑娘家都跟娘親，可你不一樣，你打小便嘴甜，家里跟誰都親，家里誰都喜歡你。我當(dāng)時就想啊，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爹爹了，每回書院念書再累，一回家，看見你，軟乎乎一雙小手還沒多大力氣呢，便孝順得不行，又是捶背又是倒水的，我那個心里啊，就跟吃了蜜一樣。那時你娘還怪我太寵你了，可如今想起來，大約是那時候就知道了，我的貼心女兒，長大了便要被別家的臭小子給搶走了，我也就能寵個這么幾年?！?/br>
    姜錦魚聽得眼淚撲簌簌掉下來，語氣哽咽喊了句，“爹，您干嘛總?cè)俏铱薨?！娘瞧見了，又要說您了?！?/br>
    姜仲行失笑，想伸手摸摸女兒的臉，想了想，還是拍了拍姜錦魚的肩膀，“行，爹爹錯了。爹是偷溜來瞧你的，顧家那小子還被你阿兄堵在門外呢。我啊，就來看看我們綿綿?！?/br>
    說罷，起身轉(zhuǎn)身要走，臨走還是轉(zhuǎn)頭，鄭重道，“你雖嫁了，可一輩子都是我姜家的女兒，他欺你騙你，你都別怕，有我呢。等我跟你娘不在了，還有你阿兄阿弟呢。別怕啊，千萬別一個人偷偷扛著?！?/br>
    看女兒咬唇點(diǎn)點(diǎn)頭，姜仲行才轉(zhuǎn)頭推門出去，出了門，在門口呆呆站了片刻，才調(diào)整好情緒，面上帶上溫和的笑意，朝外走去。

    他今日嫁女兒，得高高興興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遲了十分鐘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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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娶婦

    姜家象征性地攔了攔轎子, 便讓顧家的迎親隊(duì)伍進(jìn)來了。

    接下來便是唱聘禮和唱嫁妝，這是成親的重頭戲之一。親事辦得鄭重不鄭重, 新郎家中敞亮不敞亮, 新媳婦家大氣不大氣，端看這聘禮和嫁妝唱的響不響。

    大家伙兒記在門口聽，便見顧家管事先唱的聘禮，厚厚的禮單拿出來，一樣樣的唱，這管事聲音洪亮且悠長，足足喊了一刻鐘都不帶歇的。

    管事唱罷，看熱鬧的眾人心里還詫異呢, 本以為顧家分了家, 顧家這聘禮上啊，興許就要薄了那么幾分, 沒成想, 居然比前兒娶媳婦的宗室還要厚上幾分。

    然后有些看重錢財?shù)娜思疫€在心里琢磨呢, 若是顧家嫁女娶婦都是按照這樣規(guī)格的嫁妝聘禮，那嫁個庶女過去，倒是不算虧了本哩！

    看著來賓略帶羨慕的神色，姜家下人們越發(fā)挺起了胸膛, 心里美滋滋的，自家小姐嫁得好，他們面上也跟著有光不是？

    唱罷聘禮，便輪到唱嫁妝。

    姜家起家沒幾年, 也就是姜仲行去了益縣后，才開始積累了些底子。但何氏是個心里有盤算的婦人，且又只有這么一個獨(dú)生的女兒，在嫁妝上自是不會小氣。

    且得知侄女出嫁，遠(yuǎn)在老家的姜四郎還特意寄了一車子的添妝來，還夾了銀票。

    故而姜錦魚的嫁妝也很不錯，雖比不得那些高門貴女的十里紅妝，可也讓在座的賓客們咋舌不已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已是巳時末了，離“起嫁酒”只有一刻鐘。

    看夠了熱鬧的眾人，也被姜家下人們引入席，酒水饌食接連而上，嫁女正午擺酒，這便是起嫁酒了，又叫“開門酒”。

    而此時的姜錦魚，也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了一切，等著前頭筵席一散，這邊便開始準(zhǔn)備出門子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小桃便急匆匆關(guān)門進(jìn)來了，笑吟吟道，“姑爺來接人了。”

    外頭果然傳來了聲響，腳步聲夾雜著說話聲，姜錦魚此時心里倒是一點(diǎn)兒都不緊張了，還不忘提醒小桃，等會兒別落下什么。

    和催上花轎的顧家人一起來的，還有何氏，她親自端了饌食過來，推門而入。

    何氏坐下，在屋內(nèi)陪著女兒，屋外是顧家那些旁支的郎君們做著催妝詩。

    男方家中郎君做催妝詩催妝，女方兄弟則要回詩，甚至出難題刁難催妝人，兩三輪下來，顧家旁支幾個兄弟們皆退開了，由顧衍親自來作。

    新郎官上陣，按規(guī)矩女方族中兄弟便見好就收，姜宣也沒如何刁難妹夫，一輪詩作罷，便拱手朝旁邊讓開了。

    顧家眾人都覺得安心不少，本來他們就是來陪兄長娶嫂嫂的，結(jié)果嫂嫂來頭不小，有個狀元郎出身的親兄長，這可把他們給折騰壞了，昨夜還抓耳撓腮做了不少準(zhǔn)備。

    顧衍正準(zhǔn)備上門敲門，突然旁邊沖過來個小胖墩，張開雙手，氣呼呼堵在門外。

    小胖墩還岔開腿站在門口，一本正經(jīng)沖旁邊的兄長生氣道，“阿兄你太沒用了！他們都快把阿姐搶走了！”

    見他圓圓臉蛋板著，又得知他是新娘子的幼弟，眾人都忍不住哄笑起來，逗他，“那你攔著不讓你阿姐嫁，日后你養(yǎng)她??？”

    姜石頭叉腰仰著下巴，“我自己的阿姐，我自己養(yǎng)！不用別人養(yǎng)！”

    說罷，還不忘抬著下巴，不滿看了一眼要搶走自家阿姐的男人，嚴(yán)肅抖了抖肥下巴道，“也不用你養(yǎng)！”

    話剛說完，威風(fēng)還沒抖夠呢，小胖墩就懸空了，雙腿在空中撲騰了一下，努力掙扎著往回看，不滿道，“爹，你干嘛??！他們來搶阿姐了！”

    姜仲行把蠢兒子往旁邊一放，拍拍腦袋，“你姐沒嫁，我養(yǎng)著。你姐嫁人了，那是你姐夫養(yǎng)著，怎么也輪不到你來養(yǎng)吧？人小鬼大，躲一邊去?！?/br>
    喜娘見狀，笑瞇瞇道，“這就叫，好事多磨。大舅子攔了門，小舅子攔，我們新娘子好福氣。有個當(dāng)了狀元郎的阿兄，往后有個當(dāng)大將軍的阿弟，咱們新郎官可要小心咯！”

    眾人皆哄笑起來，可面上是笑著，心里還真把喜娘這話給琢磨了一番，得出的結(jié)論居然是，這話還真有幾分道理。

    顧衍這媳婦娶得值??！

    催妝后，這門便開得容易了許多，此時姜錦魚的蓋頭是還未蓋的，需得吃了上轎飯，方蓋蓋頭，上花轎。

    因此陪同催妝的眾人，便同樣能夠一覽新娘子的容貌，只見新婦一襲紅衣，眉心花鈿，細(xì)眉若柳葉溫婉繾綣，桃花眼多情柔轉(zhuǎn)，肌膚盛雪，一點(diǎn)紅唇更甚雪中紅梅，亮的晃眼。新婦梳妝罷，峨眉點(diǎn)絳唇。

    有那膽子大點(diǎn)的，就在心里感慨了，顧衍真當(dāng)是好福氣！

    …………

    姜錦魚自然知曉眾人都在看她，可她也沒做羞澀之態(tài)，只大大方方的，但恪守禮節(jié)，微微低垂眉眼，唇帶淺笑。

    這時便有喜婆在一邊提醒吃上轎飯。

    何氏親自執(zhí)了箸，夾了寓意多子多福的五谷飯送過去。

    姜錦魚張嘴咽下那一口五谷飯，隨后在喜婆的一番唱誦中，由小桃和秋霞扶著，雙膝跪地，叩首跪母，以示謝母恩。

    禮罷，便到了上花轎的時候。

    蓋了紅蓋頭，由阿兄姜宣背著，一路出了她度過了整個少女年華的小院子，走過正院、長廊，越過門檻，坐上花轎。

    真的坐在花轎上的時候，姜錦魚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要出嫁了。

    她今日踏出這個門之后，往后再要回來，便是作客了。

    炮仗聲噼里啪啦的響，姜錦魚手里揣著個吉祥果，等到花轎晃晃悠悠起來的時候，抬頭看向小窗，秋風(fēng)正好卷起喜簾，翻出一條窄窄的縫隙。

    一對燕子飛過，被炮仗驚得飛回屋檐下，似是被驚著了，身形略大的雄燕，展開雙翅，牢牢將雌燕遮住。

    花轎到了顧家，姜錦魚下花轎，由喜婆背著進(jìn)了喜堂，吵嚷聲中拜過天地，便被送入了正院的新房。

    進(jìn)了洞房，隨著眾人出去后，姜錦魚總算輕松了不少，一天這么鬧騰下來，能躲著偷一會兒懶，卻是很不錯的。

    旁邊有幾個姑娘陪著，沒等她問，其中一個十一二歲的姑娘便主動介紹自己，“堂嫂，我是顧湘。你餓不餓，先吃點(diǎn)墊墊肚子吧。”

    其余幾個也帶著笑上前來，一個個都說完了，姜錦魚也只記了個大概。

    顧湘幾個都是旁支的姑娘，顧家本來也不是什么大家族，旁支家里的日子過得與百姓沒多大區(qū)別，只是稍微寬裕些。因而被入朝為官的堂兄請來陪嫂嫂，都表現(xiàn)得很受寵若驚，生怕便人給怠慢了。

    姜錦魚也感覺到這些小姑娘的拘謹(jǐn)，心里并不大意外，各府的情況不同，即便是親戚，生疏得也有。

    不過她今日也很累了，并沒力氣同她們打好關(guān)系，只是略笑了幾句，說了幾句話，讓顧湘等人不那么拘謹(jǐn)。

    她是新媳婦，實(shí)在沒必要剛進(jìn)門就把自己擺的太低，尤其是這個堂妹們只是堂妹，她若是表現(xiàn)得太嫩，隨便在場的哪個透出去一兩句，便有自以為是的親戚上門打秋風(fēng)來了。

    姜錦魚心里有成算，對著上來的膳食，也只是略用了些清淡的。

    顧湘幾人本以為堂嫂剛進(jìn)門，新婦免不了怕生羞澀，她們陪著說幾句話，指不定便能把關(guān)系給拉近不少，可哪知道姜錦魚雖是新媳婦，卻不像一般的新媳婦那樣沒底氣，頓時心里那點(diǎn)小九九都沒了，說起話來都不敢過分，只挑著吉利話來說。

    姜錦魚坐得住，可有人便坐不住了。

    推門進(jìn)來個自稱伯母的婦人，一進(jìn)門便笑瞇瞇的，可嘴上又自稱伯母，擺明了是要擺長輩的架子。

    顧湘見了來人，忙湊到姜錦魚耳邊提醒她，“堂嫂，這是二伯母?！?/br>
    顧家旁支的大伯二伯的很多，姜錦魚一個新進(jìn)門的媳婦怎么會認(rèn)識，偏生這伯母一進(jìn)門便等著看她笑話，擺明了來者不善，姜錦魚如何會真的拿她當(dāng)長輩敬著，態(tài)度不輕不重的，喊了句“二伯母”。

    張氏也有那么點(diǎn)驚訝，本來是打著滅滅小媳婦的威風(fēng)來著，哪曉得新婦壓根不理睬她這一招，不動聲色便把她給頂了回去，想了想，眼珠子一轉(zhuǎn)，笑瞇瞇望著一邊站著的秋霞道，“侄媳婦，你這丫鬟生得真好，我二郎身邊有個小子還沒成家，前頭剛好給我磕了頭，讓我?guī)兔φf個媳婦。這可真是巧了不是，侄媳婦？”

    秋霞心里一慌，可面上還是鎮(zhèn)定，一句話沒吭聲。

    姜錦魚哪里會讓自己的丫鬟隨隨便便的嫁人，更何況張氏也不是誠心求娶，不過是借著這話，來試探她會不會退讓，當(dāng)即也客客氣氣道，“二伯母說笑了，侄媳婦才剛進(jìn)門，手里就這么幾個得用的丫鬟，您都給我要走了，我這兒可沒人使喚了。這事啊，您若是愁，我給您介紹個媒人，這術(shù)業(yè)有專攻，說媒還得找個正經(jīng)媒人才成。”

    聽了這話，張氏自然明白新媳婦不是好拿捏的，笑呵呵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還是你們年輕人有主意?！?/br>
    張氏吃了癟，心里有氣，但知道顧衍不是個好脾氣的，更不敢發(fā)火，長輩的架子擺不了，也坐不住了，片刻后便找個理由出去了。

    顧湘幾個看在眼里，見新嫂子不過幾句話，便讓二伯母這么個長輩鎩羽而歸，吃了癟不說，還不敢擺長輩架子了，心里都有了計較，對著姜錦魚也愈發(fā)的尊重起來。

    堂兄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堂嫂又是個有主意的，對著長輩也沒吃了虧，單看這個，她們也得敬著這新嫂嫂，指不定自己日后還有事情求到堂嫂跟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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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良辰

    等前廳的筵席散了, 一群人又跟著來到新房“鬧”。

    不過來賓基本都是顧家旁支的人，要么便是顧衍讀書時的同窗, 分寸都拿捏的很妥當(dāng), 前者是因?yàn)橹牢磥碚f不定還要仰仗顧衍，后者么，都是些讀書人，不會鬧得過分。

    姜錦魚蓋著喜帕，看不清帕子外的場景，只從喜帕底下瞥見了許多雙鞋，男女樣式的都有。而最前面的，則最為眼熟, 因?yàn)槟请p鞋是她親手做的, 當(dāng)時定親時候的定親禮，之前一直未曾見顧衍穿過, 沒想到是留到了今日來穿。

    心中微微一絲喜意, 便聽得屋內(nèi)眾人皆慫恿玩笑著, 玩笑聲中，一桿如意秤伸到面前，包金的前段微微往上一挑，喜帕便被挑走了。

    姜錦魚微微抬起頭, 目光直直落在手持如意秤的顧衍身上，男人身量修長挺拔，一身喜服更是顯得溫潤如玉，周身的冷淡都被瓦解了不少, 也難怪方才那些同窗們敢開他玩笑。

    這時，喜婆又提醒，兩人該喝合巹酒。

    一只匏瓜一分為二瓢，尾柄以紅色的細(xì)棉繩相連，瓢中盛過半酒，被嬤嬤小心奉上來。

    兩人共飲合巹酒，酒水味淡，但入口仍是有分辛辣，尤其是姜錦魚今日沒吃什么，空腹飲酒，酒一下肚，便上了臉，面上微微熱了起來。

    圍觀的眾人見新娘醉態(tài)甚美，未婚的男子們皆是心神向往，也琢磨著自己是不是該娶妻了。

    還在遐思之中，忽然感覺身上一涼，回過神后，便看見方才還好脾氣的顧衍顧探花郎，此時面上還是帶著笑，但這笑，莫名的就跟刀子似的，看得人身上發(fā)顫。

    “呵呵，呵呵，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等就不打擾顧兄了！”

    見顧衍的同窗們都走了，顧家旁支的兄弟和婦孺?zhèn)円膊桓依^續(xù)留著，他們倒是想多留一會，可顧衍是個什么性子，連繼母都鎮(zhèn)不住他，家中有讀書人的人家，都還指望著日后顧衍拉他們一把，自然不敢得罪，也都很識趣的笑著出去了。

    喜婆見狀，還是第一次這么省事，很干脆的把祝詞給唱完，往床上灑了一把花生棗子，寓意“落地開花”、“早生貴子”，然后便樂呵呵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