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顧衍是覺得她長得好？

    家里人都覺得她年紀(jì)小，對兒女之事知之甚少，可真要算起上輩子的經(jīng)歷，在男女之情上，她不算空白得猶如一張白紙。

    她知道男子喜歡什么樣的女子，無非便是賢惠又貌美的，既要賢惠得堪比神話故事中的田螺姑娘，又要由一副貌美的皮囊，最好呢，再有一顆不妒忌的心，能以娥皇女英作為前輩榜樣，那是最好不過的！

    所以，知道顧老太太是來提親事之后，姜錦魚第一個想法就是，噢，原來顧衍對自己真的是特別的，至于為什么特別，姑且算作他喜歡自己好了。

    第二個想法便是，那他喜歡自己什么？

    自己好像也沒有哪里特別，只是個非常普通的官家女兒。姜錦魚不是妄自菲薄的人，可也不是自大的人，相反，她對自己的定位還是挺準(zhǔn)確的，就連覓婿這件事，她都認(rèn)真的琢磨過。

    她當(dāng)時想的是，等哥哥的親事定了，便怎么也要輪到她了。

    她想象中的未來夫婿，大概與她門當(dāng)戶對，甚至略低些也是可以的，相貌端正，學(xué)業(yè)不必念的多好，中等便也夠了，最緊要的，是要性子溫和純良，那種錙銖必較、心思深沉的，怕是處不來……

    畢竟是過日子，小姑娘想的還是挺多的。

    可想的再多，也沒想到顧衍身上過，一是習(xí)慣性忽略了身邊人，二么，她潛意識就覺得，顧衍應(yīng)該會娶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大家嫡女。

    然后，這“金龜婿”忽然落到自己身上了，姜錦魚有那么點惶恐的同時吧，又難得少女一回，帶了點羞意想著，顧衍喜歡自己什么？

    應(yīng)該可以用“喜歡”吧？或者是有好感？

    小桃端了花茶回來，便看到這么一副場景，自家姑娘靜靜坐著那里，兩腮微微帶了紅暈，燭光照過去，睫羽落下淺淺的陰影，美好得猶如方才看到的，月夜下散發(fā)著清香的白桂。

    她也沒念過書，想不出什么詩詞歌賦，莫名就覺得，自家姑娘的神態(tài)，讓她一個女子看了，都忍不住要臉紅似的。

    拍拍自己的臉，小桃提了神，提著茶壺柄，給一旁的茶杯滿了水。

    斟茶的聲響，驚動了姜錦魚，她回過神來，見小桃小臉紅紅的，覺得有些好笑，結(jié)果看到鏡子里的自己，兩腮的紅意還未褪盡，倒似個情竇初開的小少女似的，頓時撇開頭，遮掩似的拿了花茶喝。

    雖然姜錦魚跟何氏說了要想想，可何氏那邊也不能干等著，便與姜仲行商量上了。

    替相公遞了凈手的帕子，何氏邊把今日顧府來人的事給說了，末了才道，“顧老太太的意思，仿佛是要替她家大公子求娶綿綿?！?/br>
    姜仲行手中帕子一頓，拉過何氏坐下，跟她確認(rèn)，“替衍哥兒求娶綿綿？衍哥兒自己的想法，還是老太太的主意？”

    “怕也是衍哥兒自己的主意。今兒老太太不來，我也沒琢磨，現(xiàn)在仔細(xì)想想，衍哥兒對綿綿，的確是不大一樣的。以往只以為衍哥兒把綿綿當(dāng)meimei，可現(xiàn)下看來，倒似對待心慕的姑娘家來討好了?！焙问险遄昧讼拢炎约旱南敕ㄕf了。

    姜仲行垂眸想了片刻，遲疑開口，“顧衍本人挑不出毛病，他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人品可靠，他的學(xué)識我也考較過，入仕是遲早的事情。且若是按你說的，他對咱們綿綿有意，那也算得上一心一意喜歡的，青梅竹馬的，也算真心。”

    “只一點，”姜仲行微微嘆氣，他就這么個女兒，自然想的多些，“只一點，顧家的情況太復(fù)雜了，有那么個繼母，綿綿怕是要吃虧?！?/br>
    何氏也有這個擔(dān)憂，不過她和姜仲行的想法有出入，還反駁道，“那倒也不一定，我的女兒我清楚，也不是那等軟柿子，任人拿捏的。再一個，胡氏是繼母，名聲也不好，若是衍哥兒鐵了心要分家，老太太也護(hù)著，小兩口分出去過日子，也自在得很。”

    姜仲行聽了，不由得挑眉看向妻子，“那你是覺得綿綿嫁到顧家好？”

    何氏又糾結(jié)了，“我哪有這樣說，還不是你小瞧女兒，我才這樣說的。我是覺得，衍哥兒是好，可他家那情況吧，我也有點猶豫?！?/br>
    看妻子糾結(jié)成這樣，姜仲行攬著妻子的肩膀，寬慰她，“也不必急于一時。對了，綿綿可知道這事？她是如何說的？”

    何氏道，“顧老太太那邊一走，我就跟她說了。暫時還沒說什么，只說要想想?！?/br>
    “要想想？”姜仲行反應(yīng)有點大，頗有點老父親嫁女的感覺，酸溜溜的，嘟嘟囔囔，“我看顧衍也就一般般麼，愣頭小子一個……”

    何氏好氣又好笑，錘了他一下，“是啊，經(jīng)魁而已，也就一般般嘛！你這話要是讓外人聽去了，還以為你生了個什么天仙女兒呢，連二十不到的經(jīng)魁都看不上了?！?/br>
    姜仲行就是再自大，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這話，經(jīng)魁要是一般般，那盛京那么些連舉人都撈不著的老秀才，怕是要氣得仰過去了。

    就是他自己，也是兒女俱全之后，才中了個舉人。

    于是，他干脆也不說了，躺在床上嘆氣，一想到女兒哪天出嫁，光是想想，他都覺得舍不得。要不是不能一直養(yǎng)著，他哪里還用愁這些。

    次日，何氏起了床，算著家里的賬簿，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喊嬤嬤去把兒子給喊來了。

    姜宣進(jìn)門，見娘不大有精神的樣子，還貼心問了幾句，卻見何氏也沒工夫答她，反而直接問他，“衍哥兒對綿綿有意這事，你之前就知道？”

    姜宣一聽，再看何氏嚴(yán)肅的表情，頓時心里叫苦不迭，這下可被顧衍給害死了！

    可他也不能撒謊，只能硬著頭皮道，“約莫知道些。”

    何氏立馬追問，“什么時候開始的？”

    姜宣坦白，“先前我和顧衍在西胡同院子念書的時候，meimei偶爾來送東西，顧衍每回都陪著，我便看出了點蹊蹺，后來我問他，他便也承認(rèn)了?！?/br>
    何氏臉色都變了，嚴(yán)肅得不得了，姜宣不等她問，立馬就替兄弟解釋了，“娘，您別誤會，顧衍不是那樣的人。況且我不是在那么，再說了meimei的規(guī)矩您也知道，兩人都不曾獨處過?！?/br>
    何氏這才面色稍霽，姜宣又跟著幾句，算是為顧衍說好話，可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衍哥也是您看著長大的，他什么樣的人品，想必您也知道。他家里那么個情況，說的難聽些，除了老太太對他尚且還上心，其他人，不提也罷。他對meimei，的確是有那么點讓人覺得想不明白，畢竟打小一起長大的，我也以為他把綿綿當(dāng)meimei?？晌乙驳锰嫠f一句，他待綿綿，的確不是作假的。不瞞您說，昨兒衍哥去了我那兒，態(tài)度鄭重得不得了，說若是您問起來，請我替他解釋幾句，萬萬別讓您誤會了他的心意。以我對他的了解，怕是從小到大，他都沒對誰這樣上心過?！?/br>
    “且您瞧瞧，meimei愛藥愛書，衍哥便找了送來，也從沒邀功，可見其真心。”

    何氏到底是女子，多少心軟些，見兒子這么說，也不由得想到當(dāng)時在夏縣的日子，拂拂手，“你讓我想想，畢竟是你meimei的終身大事，沒得胡亂來的?！?/br>
    姜宣看看何氏的臉色，說了句，便退出去了，擺袖往回走。

    他這也算是幫了一把了，再多的話，他也不能說了。

    雖說顧衍和他交情不淺，可到底親不過meimei，讓他替顧衍解釋幾句，別讓娘誤會了，這是可以的；可要是綿綿那里不情愿，讓他這個阿兄去當(dāng)說客，那是絕無可能的。

    好在顧衍也沒為難他，只說讓他在娘面前說幾句好話，至于綿綿那里，倒是沒有開這個口。

    想到昨兒顧衍鄭重的神色，姜宣略有些頭疼。

    說實話，他是覺得，若是meimei嫁給顧衍，按著顧衍的性子和本事，meimei定然吃不了虧，只怕還被顧衍給寵著護(hù)著。

    爹娘擔(dān)心的那些問題，其實姜宣都不發(fā)愁，顧衍的手段和本事，他是早早就見識過的。就說顧家那個繼母，現(xiàn)如今還不是被顧衍給好好“關(guān)照”著，自顧不暇，哪里還顧得上管繼子甚至繼子的妻室。

    可是吧，問題是，他沒覺得自家meimei，對顧衍有什么不一樣的。

    估計就是當(dāng)成小時候的領(lǐng)居家哥哥，還是那種分開好幾年的。

    想的頭疼，姜宣干脆不想了，他的身份太尷尬，一個是他meimei，一個是他的好友，若是兩情相悅，自然是好事?？善且环降胗浿?，另一方還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這是最最折騰人的。

    而此時被他惦記著的好友，正打算借著姑姑方顧氏的口，把他meimei給約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遲了，出差結(jié)束了，開開心心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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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嚴(yán)肅兮兮的某人

    “秋沁jiejie。”遠(yuǎn)遠(yuǎn)看見方小姐望過來, 姜錦魚笑意nongnong朝那邊招呼，待走過去了, 卻見方小姐臉上似乎有些失望的神色。

    姜錦魚猜也猜到了些, 怕還是為了阿兄，只可惜，據(jù)她所知，方秋沁怕是做不得她嫂嫂了，方家已經(jīng)給她定了人家，江南府的表兄，聽聞家世在江南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她裝作不知，抿唇淺笑著, 好在方秋沁也不是糊涂人, 失望歸失望，可真要她做什么有損顏面的事情, 那也不可能, 片刻便回過神來了, 拉著姜錦魚往里走。

    兩人相攜往里走，方秋沁的情緒似乎也恢復(fù)了，沒繼續(xù)傷春悲秋，有一搭沒一搭問, “meimei可清減了不少，莫不是到了說親的年紀(jì)，也開始看重這些了？”

    姜錦魚被調(diào)侃得臉微紅，酡紅著臉, 輕輕眨了眨眼，回問，“jiejie倒是氣色好了許多，jiejie身上這緞子真襯你，不愧是江南特產(chǎn)的，稱得上是人面桃花相映紅了?！?/br>
    方秋沁定的人家是她住在江南府的姑姑家里，這料子也是當(dāng)時定親送來的禮，姜錦魚說的雖隱晦，可也著實讓方秋沁鬧了個大紅臉。

    兩人打了個照面，相繼笑了出來，方秋沁無奈得不得了，道，“快別說了，我可不敢說你了。你也知道，若是順利，明年我只怕就要去江南府了，往后再見面，可是難了?！?/br>
    嘴里說的是姐妹見面難，可她心里冒出來的，卻是初見時便再難以忘卻的那張溫潤如玉的容顏。

    心里嘆了口氣，面上卻還是微微笑著，方秋沁看向旁邊的姜錦魚，見她抿唇笑著，仿佛毫不知情似的，心里頓生羨慕。

    雖說自己和表兄也算是相處和睦，可到底也只是沒多深的感情，不過是兩家長輩說好了的親事而已。她心里也明白，大多貴女的命運便是如此，按著家里的安排，嫁給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男子，誕下乖巧伶俐的子女，兩人或是相敬如賓，或是維持表面的寧靜，就這么過完一輩子。

    同在一塊玩兒的小姐妹還羨慕她能嫁到姑姑家里，姑姑做婆婆，肯定不會似一般婆婆那樣磋磨人。

    可看到顧表哥來府里，為了求娶自己心愛的姑娘，費盡心機(jī)，借著母親的名義把人約到府里來，僅僅只是為了見那么一面。她當(dāng)時聽了母親的話，只覺得完全無法想象，她印象里的顧衍，是個冷漠得近乎無欲無求的人，她親眼看到過，哪怕是面對著舅母胡氏的故意刁難，顧衍也從來沒有動容，只一雙眼冷冷的，沉的猶如寒潭，讓人覺得心驚膽戰(zhàn)。

    就這么個人，為了自己愛慕的姑娘，又是送禮，又是來找母親幫忙，奔走數(shù)日，只是為了悄悄見那么一面。

    這樣的真心，自己怕是一輩子也得不到的。

    走過長廊，前面是片湖面。

    秋風(fēng)蕭瑟，湖上的荷花只剩殘枝落葉，倒是深綠的蓮蓬里，顆顆蓮子飽滿著。

    方秋沁停下步子，微微笑了下，尋了個理由走開了。

    姜錦魚在湖邊略站了站，沒等到人回來，便去湖上的亭子里坐著。

    湖面上整片的荷，姜錦魚伸手捉了朵蓮蓬，微微使了些力，蓮蓬上的水珠嘩啦啦沿著傾瀉的那一邊滾落下來，不少順著她的袖子鉆進(jìn)去。

    冰涼的水珠凍得她一抖，趕忙縮回手。她今日穿的衣裳，袖口縫了一圈白白的兔毛，剛剛被水珠那么一弄，本來蓬松的兔毛頓時陷下去好幾個小坑，仿佛被雨淋濕的蔫蔫的兔子。

    姜錦魚微微嘆了口氣，心里后悔自己剛才無聊的舉動，左手抬著，怕水落到自己身上，右手邊手忙腳亂的翻找帕子，正有些局促的時候，一只指節(jié)分明的手伸了過來，皮rou瑩潤，指尖有薄繭。

    類似的薄繭，她見到過，讀書人常年練字，練得多了，食指和中指二指便會有繭，阿兄手上也有。

    胡思亂想了一通，大概是覺得方府應(yīng)當(dāng)不會隨便冒出個男子來冒犯客人，姜錦魚走神片刻，便見面前男子在對面坐下了，伸出手，慢條斯理將她虛空懸著的那只手握著，用帕子輕輕擦著。

    顧衍微微垂眸，手上的動作輕柔緩慢，慢條斯理的將小姑娘沾了水的手擦干，然后視線落到小姑娘袖子上被砸出一個小坑的那圈兔毛，頓時說不上什么滋味了。

    心里涌出股特別柔軟的感覺，溫?zé)岬?，流淌的，緩緩的那么涌出來?/br>
    他按捺不住唇邊的笑意，眼睛也跟著彎了下，怎么這么遭人疼？

    他素來知道，自己相中的小姑娘是遭人疼的，家中父兄疼寵，連重男輕女的姜老太也偏疼，可這么遭人疼，他也是真的沒有料到的。

    一個人無聊，便去撥拉蓮蓬，結(jié)果被潑了一身的水，手足無措找帕子，還有那么點委屈巴巴的，活像只莫名其妙淋了一頭雨水的小兔，眼巴巴望著自己被雨水打濕的兔毛兒，呆呆的，怪惹人憐的，讓人生不起氣來的同時，還有點那么偏心眼的覺得：

    嗯。的確是蓮蓬不好。

    這心眼偏的，也是沒誰了。

    顧衍這邊慢慢停下動作，還沒把弄臟了的帕子收回去，小姑娘一下子就把手給縮回去了，好似被小蟲蟄了一下似的，快得不得了，簡直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了。

    顧衍收帕子的動作一頓，沒忍住，輕笑出聲。

    見男人笑得開心，姜錦魚也沒忍住，惱火的瞪了一眼，有那么點委屈，“誰讓你牽我的手了！”

    這話說出口，雖是抱怨，可落到顧衍耳中，本就底氣不足的三分抱怨，愣是被意中人軟綿綿的嗓音給沖淡了，倒似撒嬌嗔怪。

    “嗯，我錯了。”

    顧衍道歉很快，快的姜錦魚一肚子話都被憋了回去，半晌才軟軟憋出一句，“那你下次別這樣了，男女授受不親，要避嫌！”

    顧衍繼續(xù)笑著，溫溫潤潤道，“嗯，下回一定先問過你。你答應(yīng)了，我再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