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我滴媽確實有點可怕,怪不得陳勁飛嚇得跟得了癲癇一樣?!?/br> 也有沒心沒肺的,沒有被目前的恐怖氣氛影響,反倒欣賞起了美色: 【主播剛才說話的樣子還帶著點小壞,好可愛~】 【手!主播的手超級漂亮,我想摸一下!】 陳勁飛將他承認的話說出口之后,不光是方崗和王聰敏,就連吳澤等幾個學生都愣住了。他們實在無法想象,對方為什么要這樣做。 王聰敏下意識地說道:“陳勁飛的成績一直不錯,他……” “王老師,你上學的時候成績怎么樣,每回都考第一了嗎?要是考了第一,也用不著在八中教我們這種‘小混混’了吧?” 吳澤實在忍不住了,插嘴說道:“學習成績好能怎么著?照樣吃喝拉撒,照樣殺人放火。” 王聰敏被江灼擠兌也就算了,誰讓人家要錢有錢,要本事有本事,她什么也沒法說。結果現(xiàn)在有他站在這里撐腰,連學生都敢頂嘴,直把王聰敏氣了個夠嗆,指著吳澤說不出話來。 但惱火的同時,她也確實想不明白,不管怎么說,陳勁飛費那么大勁將羅洋鎖進廁所,又嫁禍給吳澤和趙子航他們,總不能就是為了好玩吧? 羅洋走到陳勁飛面前,陳勁飛還保持著坐在地上的姿勢,兩人對視了片刻,他抿緊唇,一言不發(fā)地從地上爬起來。剛才的驚嚇沒過去,陳勁飛的臉色還是慘白慘白的。 羅洋道:“你……你為什么要鎖我?” 陳勁飛沒說話。 江灼道:“這事恐怕得去特案組說了。方老師,麻煩你聯(lián)系一下他的監(jiān)護人?!?/br> 方崗驚疑不定。他有點不明白,學生們之間的惡作劇怎么就還得去特案組了,照這么算抄作業(yè)不聽講還不得槍斃? 然而話雖這樣講,陳勁飛自己居然也沒有半點抗爭的意思,方崗便沒再說什么,聯(lián)系了他的家長。放下手機沒一會,江灼特案組的同事已經(jīng)開車到了,將人帶走。 江灼道:“好了,謝謝合作。王老師,請你也動作快一點?!?/br> “我?”王聰敏一怔,愕然道,“有我什么事?” “看來總是動怒很容易造成人的智力水平下降?!?/br> 江灼挺不客氣地說:“我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你因為懷疑鄧一涵到處亂傳自己的隱私,而對這名學生很有意見,所以說他的死你有殺人動機,不是嗎?” 王聰敏囂張慣了,從來沒把自己對待幾個未成年學生的態(tài)度當成什么重要問題,沒想到這還成了有當兇手的嫌疑了,當即愣住。 她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是我啊,我怎么可能殺人呢?我、我……” 江灼不予回應,將辦公室的門推開,抬手一比:“請。” 眼看著王聰敏跟陳勁飛被帶走之后,江灼也跟還有點懵圈的方崗打了個招呼,落在最后走了出去。 “江老師!”吳澤看著江灼的背影,忽然鬼使神差地叫了他一聲,等到江灼回頭看過來,他還有點不好意思了,目光游移道,“謝、謝謝您?!?/br> 江灼挑了挑眉,也沒說什么,沖他略一頷首就走了。 他總是這樣冷冷淡淡的,吳澤撓了撓頭,又轉身沖著方崗說道:“方老師,也謝謝您。” 之前鄧一涵的案子就弄得滿城風雨,“王扒皮和陳勁飛被警察帶走了”這一消息更是不可能瞞住,很快就在八中悄悄傳開。陳勁飛的父親在外談生意,他母親收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特案組。 她只來得及在電話當中向同樣不明就里的方崗了解了些許情況,到了特案組之后,陳母見到垂頭喪氣坐在那里的兒子,頓時心疼不已。 沖上去將陳勁飛摟在懷里,她質問對面坐著的霍巖道:“這位警官,請問你們是什么意思,難道現(xiàn)在同學之間搞一個小小的惡作劇都要到特案組來了嗎?” 陳母不知道具體的內情,但也聽說了那個被鎖進廁所里面去的羅洋是學校某位老師的外甥,她這一路過來,也不由有些陰謀論,覺得這是兩邊有什么勾結,故意報復自家孩子。 畢竟陳勁飛一向成熟穩(wěn)重,怎么也不可能是毫無緣由搞這種惡作劇的人。 霍巖一副老干部的架勢,手里捧著杯水,先不緊不慢喝了一口,這才打量陳母。只見對方雖然在倉促之下沒有化妝,但是身上的衣服、手中的包都是名牌,估計陳勁飛的家境很不錯。 他道:“這位……哦,您姓黃是吧?黃女士,首先我得說清楚,您家孩子的行為不是跟同學搞一個普通的惡作劇這么簡單。一方面他這樣做的目的非??梢?,另一方面,如果那個被鎖起來的孩子當時沒能被人從廁所里救出來,這一晚上很可能因為恐懼、寒冷等原因發(fā)生危險……” 霍巖說話的時候,陳勁飛一聲不吭。整個人垂頭喪氣的,臉頰凹陷,眼下烏青,看起來憔悴極了。 他不說話完全是因為根本就沒法解釋,陳母卻愈發(fā)以為自己的兒子受了委屈,當下沖著霍巖說道: “警官,你說的都有道理,這樣吧,把那個孩子和他的家長叫過來,我們私下討論一下解決辦法,然后精神損失費、醫(yī)藥費什么的都好商量,這樣總可以了吧?我家孩子最近身體不好,晚上總做噩夢,這一個月都瘦了好幾斤了,可不能再受什么刺激?!?/br> 霍巖看了看陳勁飛那張非洲饑民一樣的臉,一語雙關道:“看出來了。” 陳母沒聽出來他的意思,摸了摸陳勁飛的腦袋:“飛飛膽子小,以前也從來沒惹過事,雙方出了矛盾,你們不能只從一個人身上找問題。要不是被人得罪了或者欺負了,他一個當班長的,平白無故做這種事干什么?” 霍巖皺了皺眉,這個陳母倒不像隔壁王聰敏那樣歇斯底里的爭辯吵鬧,但也顯然對孩子十分溺愛,上來都不問緣由,字字句句全都是為陳勁飛辯解的。 他道:“黃女士你也不用著急,特案組最近也很擠,我把話問清楚了自然會讓你們離開。” 霍巖沖著陳勁飛道:“陳勁飛,剛才你也聽見你mama的話了,你自己說,你到底為什么要把羅洋鎖在廁所里,真的是他得罪或者欺負你了嗎?” 陳勁飛遲疑道:“這……” 他的態(tài)度讓陳母也著急起來:“你倒是說啊,mama都來了,你還有什么事不敢說的?!?/br> “千頭萬緒,恐怕不好開口,這就得從另外一件案子說起了?!苯颇弥揪碜趶耐饷嫱崎T進來,霍巖站起身,叫了聲“師兄”。 陳母看見霍巖一副對來人很尊重的樣子,縱使不認識江灼,也知道他大概是個更能管事的,狐疑道:“這是什么意思?” 江灼將手中的卷宗放在陳母面前,霍巖搬了把椅子過來,讓他坐下。 江灼說道:“這上面的受害者鄧一涵是令郎的同學,黃女士如果想了解你們母子今天坐在這里的完整原因,可以先打開了解一下案子的經(jīng)過?!?/br> 陳母把卷宗翻開,瞳孔就是一縮,也不知道怎么一出惡作劇還扯上兇殺案了,驚疑不定地向后看去。 陳勁飛坐在她旁邊,當看到上面寫著證物鄧一涵的日記被發(fā)現(xiàn),以及謄抄下來的他在日記本上面寫出的那些話,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那些字一個一個映到他的眼底,又傳達進了他的大腦中,將恐懼放大到了極點。這些日子以來的噩夢、幻覺,以及經(jīng)常莫名其妙在身邊多出來的物件和碎紙片,都有了一個明確具體的解釋。 陳勁飛的直勾勾盯著卷宗,臉色發(fā)青,雖然身邊都是人,他卻還是覺得害怕,好像此時此刻,正有一雙眼睛在什么地方陰冷地注視著自己。 江問:“看完了吧?” 他說道:“好,陳勁飛,那么你作為目前已知鄧一涵死之前最后一個見到他的人,我想問個問題。你在這樁命案當中到底擔任了一個怎樣的角色——讓鄧一涵死后還纏著你不放?” 陳母一下子把手里的東西放下,說道:“不可能!” 她定了定神說道:“好好一個孩子沒了,我也覺得挺可惜的。但是你們不能用‘被鬼纏著’這種莫須有的證據(jù)來證明我兒子就和這件事有關系。他好心好意幫助其他同學進步,現(xiàn)在卻被這樣誤會,以后還讓學校怎么教育學生要樂于助人?” 江灼本來就不是什么溫吞的性格,已經(jīng)有點不耐煩了,輕輕哼了一聲道:“黃女士,我也不是吃飽撐的沒事干,要坐著這里嚇唬小孩玩。證據(jù)是不是莫須有,你自己看吧?!?/br> 他一邊說一邊把霍巖的杯子拿過來,從里面倒出一點水,跟著屈指輕彈。 陳勁飛只覺得那水滴是沖著自己的面門彈過來的,下意識地躲閃,他面前的空氣卻好像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屏障一樣,被水滴一撞,頓時泛起漣漪。 一張臉出現(xiàn)在水滴消失的地方,雖然神情僵硬,死氣沉沉,但那確確實實就是鄧一涵的臉。 陳勁飛和陳母同時發(fā)出了尖叫聲。 霍巖對這種場面自然是司空見慣,正在旁邊很有自覺地記著筆錄,倒是被這兩人的尖叫聲嚇了一跳。 江灼反手一抓,那張臉消失了。 “知道你最近為什么會精神恍惚做噩夢嗎?沾了死人的怨氣,現(xiàn)在還能沒缺胳膊少腿地坐在這里,就應該謝天謝地了。” 江灼道:“你要是沒做什么對不起他的事,怎么會被這東西沾在身上?” 陳勁飛面如土色,半晌才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放了學,鄧一涵來學校找我,還了我好多東西,還說以后我們之間就不來往了??墒撬麤]把我的英語卷子帶來,我們就約定半個小時之后,在他家附近見面,他還我卷子?!?/br> 他們說好了這件事,鄧一涵回家拿卷子,陳勁飛又在學校磨蹭了一會,就隨后去約定的地點找他,卻見鄧一涵被幾個混混模樣的人給帶走了。他當時嚇了個夠嗆,躲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沒敢吱聲。 陳勁飛忍著聲音中的哭腔說道:“我知道他看見我了,當時他的嘴被堵住,但是一直掙扎著沖我這個方向嗚嗚地叫,我很怕那些人把我一塊抓走,就蹲在一棵大樹后面不敢出聲……后來、后來……我不知道鄧一涵會死啊!” 江灼的手肘撐在桌子上,十指交叉虛扣,若有所思地看著陳勁飛,他的氣場太強,以至于陳勁飛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莫名感到了一陣自卑。 霍巖看了江灼一眼,詢問陳勁飛:“再沒有能力救人的情況下,不出聲也是一種自保,這個沒有人會怪你。但是事情發(fā)生之后,你回去為什么沒有跟警方或者大人反映?” 陳勁飛低聲道:“我、我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在老師同學心中留下懦弱的印象,毀掉好學生的名聲?害怕招惹是非,引來報復?其實說到底,在陳勁飛的內心深處,根本就覺得鄧一涵沒人在意,沒人疼愛,出了什么事也不要緊吧。 江灼揉了揉太陽xue,心里琢磨著陳勁飛的話。 陳母道:“他一個孩子,當時被嚇傻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說了,就算他立刻報警也未必來得及……” 她堅持不懈地為兒子開脫,終于成功地把江大少爺給弄煩躁了。 江灼不耐煩地打斷了陳母:“女士,你護犢子也有個限度,差不多得了。我們說一句你頂一句,到底是你查案還是我們查案?能不能把話都聽完了再插嘴?。俊?/br> 他那副大少爺勁又上來了,霍巖忍不住在旁邊悄悄笑了一下,又意識到不大合適,抿唇把笑意壓了回去。 陳母果然被他噎住了,一時沒敢再接茬,江灼道:“剩下的話我直接說吧。陳勁飛,你是一開始只知道鄧一涵被人抓走了,眼見時間過去沒人追查,也就逐漸放心,直到鄧一涵的死訊傳來,你才逐漸開始害怕了。筆仙這件事就是你故意設計的,沒錯吧?” 他一連串問下來,直播間的觀眾們都有點跟不上節(jié)奏了。陳勁飛攛掇吳澤等人請筆仙的時候江灼沒有在場,所以也并未被直播間收錄,聽到這么一句話,大家議論起來。 【等、等一下,剛才我還聽明白的,現(xiàn)在突然不懂了。筆仙什么事?】 【難道說吳澤他們請筆仙,也跟陳勁飛有關系嗎?】 【啊,對了,我記得前面說過,吳澤等人會請筆仙是陳勁飛出的主意,但是陳勁飛自己沒有到場。原來是他故意設計的!】 【這小孩的心眼也太多了吧,他設計這個干什么?】 【盲猜一個和羅洋被鎖廁所有關?!?/br> 陳勁飛已經(jīng)放棄掙扎,低低“嗯”了一聲。 江灼抱著手說道:“那我猜一猜。隨著鄧一涵的尸體被挖出來,他身上的怨氣也被釋放,你經(jīng)常會碰到一些靈異的小事件,估計會覺得鄧一涵來找你索命了,便想辦法要把這種厄運轉嫁到別人頭上,是不是?” 陳勁飛道:“我……我都是以前聽別人說的,說厲鬼不能投胎,會找生前對不起自己的人索命,只要索到一條命,就可以照常的輪回轉世了。我想著、想著羅洋是王老師的外甥,鄧一涵肯定也挺恨他的……我就……” 他說的斷斷續(xù)續(xù),艱難無比,但一番話下來,眾人也都聽明白了。 其實鄧一涵根本就沒有能力變成厲鬼,他那點怨氣頂多只能起到sao擾作用,但陳勁飛自然是不知道的,得知了鄧一涵的死訊又幾經(jīng)sao擾,他心里也非常害怕,當下暗中在網(wǎng)上查了一些相關的資料,又在線咨詢了幾名“大師”,終于想到了一個尋找替死鬼的辦法。 據(jù)說只要讓鄧一涵找到另外一個他痛恨的人,怨氣得到發(fā)泄,自然就不會找陳勁飛的麻煩了。 陳勁飛想來想去,覺得要按這樣說,鄧一涵最討厭的肯定是王聰敏。但是王聰敏身為老師,他肯定沒辦法做什么,那么另一個選擇就是王聰敏外甥羅洋了。 選好了目標,當陳勁飛聽見吳澤等人計劃著要把鄧一涵的魂魄給請出來道歉的時候,靈機一動,便向他們提出了請筆仙的建議,又悄悄把羅洋鎖在了廁所里,為的不是嚇唬他,而是保證筆仙到來的時候,他就在附近。 如果說之前將鄧一涵被人捉走的事情隱瞞下來,還勉強可以用膽小怯懦和冷漠涼薄來解釋,但他之后這一連串的做法就是主動害人的行為了,聽完陳勁飛支支吾吾地說了整個經(jīng)過,別說沒猜到真相的霍巖,就連陳母都一時無言以對。 事實上“鄧一涵的鬼魂來索命了”這件事根本就是陳勁飛臆想出來的,他那個不知道什么假大師想出來的“替死”爛招更是無稽之談。 這種行為就像拿把玩具槍沖著一棵樹大喊搶劫一樣,客觀上無法因為這種行為給他任何實質性的懲罰,只能批評教育。 但主觀上,對方確實有為求自己活命,置同學于死地的動機,仔細想想,其間表現(xiàn)出來的惡毒與冷靜,都令人不寒而栗——他才多大的年紀! 陳母不敢置信地盯著陳勁飛看,希望他能給出幾句讓自己心里好受一點的解釋,但陳勁飛只是目光游移,低下頭來不看她。 在當母親的心中,自家的孩子品學兼優(yōu),比他別的同齡人都要優(yōu)秀,即使有什么錯誤而地方,也是因為他還小,不懂事,長大了自然就會好的。 但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脫離一個孩子不懂事的范疇了,她沒想到事情居然能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并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