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玉器這些名貴之物，并非有權(quán)就能消費得起的。比如一支珊瑚簪，市面上至少要賣六百兩，碧玉玲瓏簪得八百兩。一般的貴婦人，一次性頂多買個一兩件。而且這些精巧飾物，破費手工。若特意定制，還需要時間。也正因如此，利潤也高。

    前期可能困難點，資金運轉(zhuǎn)過來后，后期便順利多了。一個月下來純利潤至少也能有個兩三千。

    特別適合越氏這種平時花銷大的。

    所以她才想著做珠寶生意。

    沒想到，還沒開張就受挫。

    “是我莽撞了，以后一定審慎行事?！?/br>
    三夫人點點頭，對她的態(tài)度還是很滿意的。

    “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消息就是。”

    “是?！?/br>
    **

    三天后，安國公夫人告訴季菀一個消息。越氏那批貨失蹤的地方，正好與陵川接壤，而陸非瀾的丈夫薛策，正是陵川刺史。

    安國公夫人直接給女兒寫了一封信，委托女婿幫忙查詢。

    朝廷派去的欽差，權(quán)利再大，畢竟對當(dāng)?shù)厝松夭皇?，保不?zhǔn)被當(dāng)?shù)刂h忽悠拖延時間什么的，都是常事。有了薛家介入，就不一樣了。

    季菀欣喜之余卻又想到一件事。

    陸非離曾說過，陛下有意讓薛策入京述職。這次，會否是一個契機？薛策入京，也就意味著陸非瀾會跟著回京。只怕宮里那位寵妃，又要出幺蛾子了。

    然而陵川那邊還未傳來消息，京城這邊又出事兒了。

    甘家那位六姑娘甘尋枝，在九月九重陽節(jié)那天，偷偷溜出去看花燈。街上人多，不知怎的就將她和丫鬟給沖散了。等人流散去，甘尋枝也不見了。她的丫鬟尋找未果，嚇得不清，連忙回去將此事稟明了甘老爺和甘夫人。甘夫人這一驚非同小可，險些直接暈過去。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無故失蹤，身邊還無人跟隨，回來后基本上名節(jié)就毀了。

    所以，甘家自然不會將此事宣揚，更不敢驚動官府，而是私下里派人尋找。所幸，當(dāng)夜在城東的一座破敗廟宇里找到了衣衫不整，昏迷不醒的甘尋枝。她失蹤的那幾個時辰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事，已經(jīng)不言而喻。

    人接回去后，甘夫人看見女兒這般模樣，是真的暈了。

    已定了親的姑娘，在婚前失貞，若是傳出去，退婚還是輕的，只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甘夫人雖氣女兒不懂事，但好歹是自己的親骨rou，哪能不心疼？見女兒無故遭此大難，更是心痛如絞。

    甘老爺也是氣得恨不能一棍子將女兒打出門去。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重要的是該如何解決。

    是誰劫走了甘尋枝？又有什么目的？

    涉及女兒名聲，不能大張旗鼓的查，只能暗中調(diào)查盤問。然而就在第二天，甘尋枝失蹤失貞的事，就被傳了出去。流傳速度之快，在某個圈子內(nèi)，簡直堪比互聯(lián)網(wǎng)。顯然，對方早有準(zhǔn)備。

    事情徹底失控。

    甘氏聽說此事后，更是驚得直接動了胎氣，早產(chǎn)了。

    丫鬟趕緊去了褚玉苑求助季菀。季菀也是剛聽到風(fēng)聲，腦子里第一個念頭是，陰謀。然而目前最重要的，是幫甘氏接生。

    甘氏才懷孕七個月出頭，本就沒到月份，又受到了驚嚇，整個人都是緊繃的惶恐的，生產(chǎn)十分艱難。

    三夫人坐在外間，面色擔(dān)憂。

    小藍氏和越氏陪著她，不斷說著吉祥話安慰她。屋子里甘氏的痛呼斷斷續(xù)續(xù)，聽得早已做了母親的幾個女人跟著心弦緊繃，都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直到夜色將沉，才聽得甘氏仿佛用盡全力的一聲慘呼，緊接著，嬰兒的哭聲響了起來。

    “生了，生了，是個小公子?！?/br>
    第410章 驚馬

    所有人都跟著松了口氣。

    說來甘氏也是不容易，兩次生產(chǎn)陸六郎都不在身邊，而且兩次都是早產(chǎn)。但幸運的是，孩子沒什么問題。這一胎，也只是因為月份不足而顯得有些瘦小，沒什么其他問題。

    丫鬟們進去收拾產(chǎn)房，產(chǎn)婆抱著孩子出來給三夫人看。

    陸六郎不在，給孩子取名這事兒，就得交由長輩。不過甘氏在這方面是有主見的人，女兒的名字就是她自己給取的，這次三夫人便也沒cao心。

    雖說陸六郎不是她親生，但也叫她一聲母親，甘氏也素來恭謹(jǐn)孝順。如今甘家出了這么大的事兒，甘氏又剛艱難生產(chǎn)，身心都極度脆弱。她作為嫡母，還是該探望安慰一二的。

    甘氏虛弱極了，臉色慘白慘白的，根本沒力氣說話，只勉強撐著喚了聲母親。

    三夫人見她這般模樣，嘆了聲。

    “別說話了，好好休息吧，孩子我會暫時幫你照顧的?！?/br>
    “多謝母親。”

    許是太累，甘氏暫時也不想去cao心其他事，很快睡了過去。

    三夫人將孩子抱走了，乳娘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府上也不缺丫鬟。甘氏如今這般模樣，也沒精力照顧兒子。

    季菀去了落梅居，“母親，這次甘六姑娘的事太過蹊蹺，結(jié)合明芳的貨物被劫，很有可能幕后主使是同一人?！?/br>
    安國公夫人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在京城，天子腳下，敢這般肆無忌憚的，沒幾個人。這幾次的事兒，計較起來并不算大事，可湊在一堆，便惹人非議了。如今外頭到處都是流言蜚語，說咱們陸家流連不利，怕是太過盛榮，遭了報應(yīng)?！?/br>
    她眉頭微皺，顯然已動怒。

    “我看，這不是他們最終的目的?！奔据曳治龅溃骸鞍说苊媚桥涍€沒找回來，我心里總不踏實。甘家這事兒，本來關(guān)起門來自己解決還好，偏偏給傳得人盡皆知。照這個形勢發(fā)展下去，只會越演越烈。”

    她猜得不錯。不過短短兩天，謠言就轉(zhuǎn)了風(fēng)向。從嘲笑甘家，到針對陸家。

    “這甘家才入京不過幾個月，甘家姑娘都沒怎么在外露過面，怎的好端端的就出了這事兒？聽說剛定親呢，這輩子都毀了，真是可憐?！?/br>
    “可什么憐啊，聽說這位甘家姑娘心氣兒高著呢。她不是有個jiejie嫁進了陸家么？還是庶出的。她眼饞唄，也想嫁高門望族。聽說很是不滿這門婚事，不然一個定了親的姑娘，不在家呆著，干嘛往外跑？出門也不多帶兩個隨從，不然哪里會出這事兒？八成是偷偷溜出去的。自己貪慕虛榮，怪誰？”

    “我聽說這姐妹倆鬧得很僵。也是，一個庶出的女兒都能高嫁望族名門，她一個嫡出的卻嫁得一般般，難怪心中不服了。要說啊，陸八少夫人也是夠無情的。好歹一脈同宗，自己發(fā)達了，就不管meimei。要不然就憑甘家和陸家的姻親關(guān)系，旁人誰敢這般欺負(fù)甘家女兒？”

    “也是啊。陸家那可是勛貴望族，滿門忠烈之將，京城縱然遍地世家，也幾乎沒有與之比肩者?？可详懠疫@棵大樹，誰敢小覷？連陸家那位三少夫人，出身那么差，可人家有福氣，嫁了公府世子爺。甭管私底下旁人如何不恥，面上不還得恭恭敬敬的？連她的娘家親戚，出門也是被捧著的。如果不是陸家和甘家關(guān)系鬧得僵，誰敢虜了甘家姑娘，這般…”

    “先前鬧得沸沸揚揚的殺人越貨事件，是不是陸家八少夫人有關(guān)？我記得，這陸六少夫人和八少夫人，都是三房的吧？真是奇了怪了。莫不是這三房的人觸了霉頭，頻頻惹禍上身？”

    “陸家的風(fēng)光，那是靠陸家的男人們世代的戰(zhàn)功累積的。如今都去了邊關(guān)，京中一幫老弱婦孺，三房那位也只是個文官，沒什么實權(quán)，抵什么用？人家還不得逮著機會欺負(fù)？”

    “我聽說陸家那位嫡長孫，就是送進宮給大皇子做伴讀的那位，前幾日送回來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你們說，陛下是否對陸家已有了猜忌之心？”

    “噓，這些話可不能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陸家的尊榮，不知多少人看在眼里，既羨慕又嫉妒。一旦出了事兒，自然多的是人踩。

    這些話，自然也傳入了陸家人耳中。

    安國公夫人壓著，沒讓老太君知道，以免她老人家聽后煩心。

    周氏擔(dān)心女兒，特意來了趟國公府。

    “陸家可是惹了什么人？現(xiàn)在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全都是針對陸家的。這甘家的家事，也能扯上陸家，這分明就是借題發(fā)揮，早就算計好的。”

    做了十來年的宗婦，周氏的眼界自然遠超從前。

    季菀淡然微笑，“小人作祟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娘不必?fù)?dān)心?！?/br>
    周氏皺眉，“聽你這意思，是知道幕后主使？”

    “大約能猜到?！?/br>
    季菀給她續(xù)了茶，道：“趁虛而入，狗急跳墻而已。得意也只是暫時的，自食其果才是必然的?！?/br>
    雖說對方動作多，形勢似乎對陸家很不利，但季菀也著實并不怎么擔(dān)心。

    說到底，此事的關(guān)鍵還是在于陛下的態(tài)度。陛下早就對岳侯有鏟除之心，這一點岳侯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才會迫不及待的先下手為強，先弄垮陸家，縱然找到了證據(jù)，可邊境戰(zhàn)事未停?？v觀朝堂，除陸家以外，軍事力量最強的，就是岳家。所以只要陸家倒了，陛下就得依賴岳家駐守邊境驅(qū)敵。到那時，岳侯也就功高震主了。完全可以賭一把，扶植二皇子登基。

    成功了，他就是最后贏家。

    對付陸家女眷，只是第一步。

    季菀只是在想，岳侯會如何對付正在邊境作戰(zhàn)的陸家男人們？陸非離應(yīng)該會有準(zhǔn)備。

    如今的一團亂，不過表象而已。

    第二天，皇后宣她入宮，一番象征性的禮節(jié)過后，皇后便問：“行哥兒的傷如何了？”

    “勞娘娘掛心，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br>
    “那就好?！?/br>
    皇后嘆了聲，“也是我的疏忽，讓行哥兒受了委屈?！?/br>
    “娘娘言重了。”季菀客氣道：“他自己也是太不當(dāng)心，爬個樹都能摔下來?！?/br>
    雖然她知道這事兒是有人故意為之，但表面上還是得客氣一下的。君臣君臣，她不能指摘公主的不是。

    皇后看了她一眼，笑道：“也虧得是你這性子，到如今還能穩(wěn)得住。若換了旁人，怕是早就…”

    說到一半，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沒再說下去。

    季菀沒吭聲。

    皇后靜默一會兒，又道：“外頭那些傳言，我也聽說了。陵川那邊，如何了？”

    兩句話，其實關(guān)系并不那么緊密，偏偏她轉(zhuǎn)換得很自然，沒半點生硬。就連語氣，也一如既往的平靜淡漠，不起絲毫波瀾。

    季菀倒是一怔。

    她一直摸不透皇后。身為一國之母，身份尊貴，可說到底也是一個女人。自己的丈夫心心念念別的女人，連芙妃都心懷嫉妒恨不能處之而后快。作為正室的皇后，看起來似乎并無半分嫉恨。只是偶爾從言談神態(tài)中，看出些許寥落悲戚。

    或許，這也是陛下信重她的原因吧。

    娶一個本分的，知曉分寸懂得進退的女人，能統(tǒng)御后宮，還能做到不問不言，的確難得。

    可作為一個女人，未免也太過悲哀。

    “暫未收到長姐來信?！?/br>
    皇后嗯了聲，垂眸抿了口茶，依舊神色自若。

    “陵川有薛家，想來應(yīng)是無礙，不過早晚而已。”她抬頭微笑，“無需太過擔(dān)心?！?/br>
    “是?！?/br>
    皇后擺了擺衣袖，又道：“御花園事件，我也著人查過了，偷偷放蛇的是個小太監(jiān)，已經(jīng)跳井自盡，線索斷了。”

    這在意料之中。

    做壞事又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肯定是要找?guī)讉€替身的。在這宮廷里生存，哪能沒幾分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