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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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隔日竇氏牽著玙哥兒過來,便與她說起此事。 “可惜我現(xiàn)在身懷六甲,否則也可重拾長槍,上戰(zhàn)殺敵…”竇氏語氣里半是欣賞半是遺憾,她撫了撫自己已經(jīng)凸起來的肚子,嘆息,“這孩子懷得真不是時候?!?/br> 季菀哭笑不得。 “這話你也就敢在我面前說。若是給二嬸子聽見,非訓(xùn)你一頓不可。” 竇氏笑笑。 “我知道你不是那等愛嚼舌根的人,要不然也不會與你說這些了。不過…”她微微蹙眉,道:“你大概不知道,早些年岳家和陸家有些恩怨。五弟和七弟他們?nèi)粽嫒チ?,怕是會受委屈。這戰(zhàn)場之上,刀光劍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真有個什么意外,說不清楚?!?/br> 季菀問,“二叔和四叔怎么說的?” “父親不太贊成。”竇氏想起昨日丈夫與她說過的話,言語里也頗有些無奈,“四叔倒是沒說什么。七弟一心想要建功立業(yè),男兒在世,理應(yīng)如此,他也不好阻止。況且禁軍不受岳家直接約束指揮,關(guān)乎兩國戰(zhàn)事,岳家那邊想來也不敢做得太過分。我只是怕,就算他們立了功,回頭請功折子上,也所得無幾?!?/br> 軍政大事,季菀懂得不多。不過年輕人,多出去歷練歷練也好。 對此,她不發(fā)表任何意見。 竇氏又說起另一件事。 “六弟和六弟妹最近鬧了矛盾?!?/br> “嗯?” “我也是聽三弟妹說的?!备]氏不喜歡甘氏,對這些事本也不感興趣,但天天關(guān)在內(nèi)宅里的女人,總要找些事情來打發(fā)無聊時光。偶然聽小藍氏說起,她便也說與了季菀聽。 “六弟不喜六弟妹,夫妻二人自打成親以來就矛盾不斷,互相嫌棄。前幾日,兩人更是大吵了一架。六弟一怒之下收了一個通房,是從前伺候他的二等丫鬟。六弟妹知道后,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天天將那丫鬟叫到跟前來立規(guī)矩。三弟妹說,瞧著她也不像刁難,倒是真的要教那丫鬟規(guī)矩,讓她做一個合格的姨娘?!?/br> 季菀瞪大眼睛。 不是吧? 她知道甘氏注重規(guī)矩,時刻將那些禮義廉恥掛在嘴邊,女戒女德必然也是倒背如流嚴格執(zhí)行的。所以大約在甘氏眼里,作為正妻,就該大度寬容,便是丈夫要納妾,也得笑臉恭賀。可說是這么說,有幾個女人做得到?甘氏也太大度了些。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br> 想當(dāng)初,陸大郎酒醉寵幸了一個丫鬟,第二天就被竇氏給處死了,為了這事兒夫妻倆還冷戰(zhàn)了一段時間。同樣的事,發(fā)生在甘氏身上,處理方式卻大相徑庭。這對于竇氏來說,恐怕沖擊力更強。 “以前我母親也給我父親納妾,不過我知道她是強顏歡笑,把苦淚往自己肚子里吞??晌仪浦苊?,倒真是沒半分勉強。我就想不明白啊,你說咱們做女人的,本就不易,可為什么有人就能把這些‘被逼無奈’‘不得已’都當(dāng)做金科玉律來執(zhí)行,還云淡風(fēng)輕?” 季菀默了默,道:“每個人的生長環(huán)境不同,學(xué)識不同,自然就會生出不同的看法和行為。正所謂,尓之蜜糖我之砒霜。你我覺得男女情愛勝于禮教約束,但也有人覺得,禮教大于天,用一生去執(zhí)行,并樂此不彼。有句話說得好,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這是六弟妹自己的選擇,咱們也無權(quán)置喙?!?/br> 話雖如此,竇氏還是不大能接受。 但那是人家夫妻倆的事,她再是不平,又能如何?難道拿著劍去指著陸六郎罵他薄情寡義狼心狗肺?還是掰開甘氏的腦袋,將她腦子里那些個三從四德女戒女則全都一股腦兒倒出來? 人世百態(tài),各有各的人生,各有各的快活與憂愁,誰也別干涉誰。 甘氏覺得自己是一個合格的妻子,在她這里求不到柔情蜜意的陸六郎去別處尋他的紅顏知己,兩人都覺得快慰。只要別鬧出什么丑聞,別壞了陸家家風(fēng),都無傷大雅。 ------題外話------ 過個生日累死人,腦子卡殼,今天這章寫得太沒感覺,囧。 第357章 (一更) 卿姐兒又病了。 她喜歡剛出生的小弟弟崢哥兒,天天都趴在搖籃旁和崢哥兒玩兒,還時不時的幫崢哥兒撿他扔下的玩具。她本就體質(zhì)弱,蹦蹦跳跳個幾次,就累著了。 小藍氏又開始愁眉深鎖。 季菀?guī)е幭溥^去,一番望聞問切后,她道:“沒什么大礙,就是累著了。她身子骨弱,氣血虧。” 這孩子生來就只能嬌養(yǎng),不能受累受驚,否則壽命必損。 當(dāng)然這些話不能告訴小藍氏。反正卿姐兒生來就是名門閨秀,身邊一堆人伺候著,天天錦衣玉食的,也受不了什么苦。也就是孩子天性,愛玩兒,才會累極暈眩。平日里奶媽子丫鬟伺候得精細些,就無妨。 小藍氏點點頭。 “就是因為她體弱,我不敢讓她出去,天天就呆在屋子里靜養(yǎng)著。但我想著,她興許覺得悶。難得她這么喜歡崢哥兒,反正都有丫鬟看著,不會讓她摔著,誰知道…” 自打女兒出生后,小藍氏就常常眉心鎖愁,目帶憂色。 這個么嬌嬌女娃娃,卻時常體弱多病,每每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時候,她這個做娘的看著就揪心,恨不能以身相代。 對此,季菀也只能給與些微的建議。 她自己也有兩個孩子,實在是分不出太多精力去管他人的事。曦姐兒也不安分,跟她哥哥小時候一樣,好奇心重,看見什么都想伸出小胖手去抓兩下,完了又傻乎乎的笑,笑得口水直流。 幸虧是還小,不會爬不會走不會跳,連翻身都不會,躺著的時候頂多就是伸出手在空氣里亂抓亂擺。不過小孩子長得快,三個月大的時候,已經(jīng)有十斤,而且已經(jīng)在學(xué)著翻身。小家伙鬧騰,整天就喜歡滾來滾去,還咯咯的笑,好似在玩兒什么好玩兒的游戲一般。 唯一讓季菀很欣慰的是,女兒不愛哭。就算是半夜尿濕了,醒來,滿臉委屈,卻不會哭。偶爾實在難受,也只會抽噎兩聲。 她吃得多。 似陸家這樣的門第,孩子的奶娘都是請兩個,輪著喂。但季菀覺得,給孩子喂奶是作為母親的天性和責(zé)任,行哥兒小時候都是吃她的奶,就連平日里給兒子穿衣洗臉,基本都是她親自上手,倒是減輕了下人們的工作量。女兒出生后,她依舊是自己喂奶。但讓她意外的是,女兒胃口太好,她奶水不夠,還是得讓奶娘喂。 不過每次看奶娘給女兒喂奶的時候,女兒都皺眉,瞧著不大樂意的樣子。季菀就在想,這丫頭長大后八成也是個挑食的。 等女兒睡著后,她才又開始忙自己的事。 前幾日她去落梅居給婆母請安,聽婆母說起,府中許多年資深的下人年紀(jì)大了,時不時的總有個病痛,記憶力衰退,反應(yīng)遲鈍,要將這些人都送走。 但一般這個級別的下人,大多都是一方管事,在國公府伺候幾十年,也是勞苦功高,不能就這么隨意打發(fā)了了事。通常大家門閥中對待這樣的人,都會給置辦一處院子養(yǎng)老,還會給一筆錢。甚至還有的,會給放身契,擺脫奴籍,兒女們也不用繼續(xù)賣身為奴。成為白身,男子日后還能參加科考。 安國公夫人說,伺候老太君的有兩個嬤嬤,已近七旬。老太君素來寬仁,早就吩咐下人去給兩人置辦院子。這是她當(dāng)年的陪嫁嬤嬤,自然得她自個兒出資。包括各房各主子身邊的老人,將來都是靠自己出錢安置。但除此以外,偌大國公府,還有許多非陪嫁,卻占領(lǐng)要職的老嬤嬤或者老管事,這些便都需要中公出錢安置。 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國公府家大業(yè)大,這點錢不過九牛一毛。只是人有點多,安排起來還是挺耗時耗力。而且他們走了,就得有人頂上。這肯定也是從下頭有資歷的挑,便要一層層往上升。到最后,就會出現(xiàn)空缺。這時候,就得從牙行里買新人。 牙行的丫鬟,那都是經(jīng)過訓(xùn)練的,基本的規(guī)矩懂??删┏沁@么多大家府邸,內(nèi)部總有差異。就比如說最基本的,府邸有大有小,內(nèi)中布局復(fù)雜,新入府的小丫鬟恐怕還得先認認路。到內(nèi)院兒伺候的,還要見過主子,聽訓(xùn),再分配工作。 這一套程序下來,就麻煩了。 安國公府cao持著偌大中饋,大大小小事情太多,也是很累的。季菀這個兒媳婦,自然要去幫忙,就當(dāng)是提前適應(yīng)了。 “母親,我覺得我們院兒里的下人就太多?!奔据艺f出自己的想法,“我剛嫁過來的時候,沒多久和三郎去了北地?;睾髞砦矣謶言校⒆右残枰苏疹?,再加上我自己平時也忙,屋里屋外都有兩個嬤嬤管著,倒是沒怎么覺得。但我閑暇的時候,偶爾出門走走,就發(fā)現(xiàn)伺候的丫鬟太多了,前前后后包括照顧兩個孩子的奶娘和起居丫鬟,足有四五十人。人多了,分工就密集。褚玉苑的三等丫鬟,足有八人。而那些事情,頂多四人就足夠。也就是說,每個月要出雙倍的月例。咱們府上,三等丫鬟的月例是八錢。多出的四人,月例就是三兩二錢。這只是我們院兒里的,國公府四房,主子加起來二三十號人,就算不如我們院兒里的下人多,也少不了多少。再加上其他各行的,比如灑掃,修剪花枝的,修補亭臺的工匠等等,全部加起來,每個月多支付的月例,得有好幾百兩。一年算下來,就是幾千兩。雖說這點錢對國公府來說實在九牛一毛,可這么浪費,也著實不妥。底下的人輕輕松松拿錢,做起事來就難免會輕慢懈怠,還易發(fā)生矛盾爭執(zhí)。這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您也不可能一個個的都叫到跟前來訓(xùn)斥?!?/br> 安國公夫人點點頭,嘆了聲。 “其實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彼Z氣里有些許無奈,“就是因為咱們府上人口多,重口難調(diào),喜好不一。府中的家生子,都是按照親疏分到各房各院的。大多數(shù),都是貼身伺候的一等丫鬟,還有就是管事??少即蟾?,那些人也不夠,就得從外面買。然后就由各房自己挑選。喜歡的,就多挑幾個。超過規(guī)制的,自己出錢。個個都這么隨心所欲,這人就多了。剩余的家生子,分到各院,就只能算充數(shù)的。我掌中饋這些年,府中光是下人都小幅度整頓了兩次。我也想過裁減,可一人裁減,所有院里就都得照規(guī)矩辦。那么多人,肯定有不樂意的,便又生了事端?!?/br> 說得也是。 季菀想了想,“母親,咱們府上的下人,是家生子多,還是從外頭買來的多?” “自然是外頭買的多?!卑矅蛉说溃骸坝欣斜住M忸^買的丫鬟,年老了無需府中出錢安置。就是人多充數(shù),中公每年多出好幾倍的月例。日積月累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字?!?/br> 的確,國公府不在意那點銀子。但縱有金山銀山,也不能揮霍太過。最關(guān)鍵的還是季菀說的,人多了,矛盾就多。當(dāng)然,很多事情無需安國公夫人親自出面。底下的管事嬤嬤們自會處理,若有必須發(fā)賣的,再來稟報一聲就是??蛇@樣的事情多了,也煩。女人又愛斤斤計較,為個發(fā)放月例和四季用度,都會提前派人來催。 “再則,那些人又無明顯錯處,要以何緣由裁減?”安國公夫人搖頭,“減月例就更不可能了。既定的規(guī)則一旦改改革,必會出亂子?!?/br> 這倒也是。 “那不如這樣。您不是說老的一批要放出去么?原來的位置要有人頂替,何不將那些原本湊數(shù)的,用以培養(yǎng)頂上?府上用慣了的人,總比外頭來的要熟練。正要也讓他們有的事做,省得天天閑得,沒事找事兒。這樣一來,矛盾也少了。” 閑的蛋疼的人,才會有精力找茬。 安國公夫人略一思索,“這倒也是個法子。”她笑笑,“回頭我和你幾個嬸嬸商量一下?!?/br> 那些光吃飯不做事的,是該好好管一管了。尤其那些個丫鬟,省得太閑了,總是動一些不該有的心思。自打甘氏對陸六郎收通房一事表示支持后,底下好些個丫鬟就不大安分了。 侄媳婦這個做法,安國公夫人也表示很不理解。 雖然她曾經(jīng)也給丈夫送過一個妾室,但那是考慮到丈夫在外征戰(zhàn),身邊總需要有個人照顧。甘氏,那完全就是在鼓勵男人風(fēng)流。陸家素來對男子的教導(dǎo)是,不可沉湎女色。陸六郎本身就沒什么上進心,再這么縱容下去,這輩子就真的沒啥指望了。 心中這么想,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兒子,她也無權(quán)過多干涉。 三夫人也不怎么過問庶子的私事,也就由得他們夫妻二人。甘氏天天把規(guī)矩禮教掛在嘴邊,也不會讓丫鬟亂了分寸規(guī)矩。 只要不鬧出什么風(fēng)波來,就無傷大雅。 國公夫人整頓內(nèi)務(wù)之余想到甘氏,沒過多久,三房那邊就傳來喜訊,甘氏懷孕了。 ------題外話------ 馬上要出門,二更晚點更,么么~ 第358章 (二更) 陸六郎和甘氏不睦,幾乎整個國公府上下都知道。尤其是陸六郎收了通房后,兩人關(guān)系更是將至冰點。除了每月例行必須要去甘氏房里那半個月,其他時候,陸六郎幾乎都避她如蛇蝎。對此,甘氏自己不甚在意。一個妻子的義務(wù),不僅僅只是伺候男人于床榻間,那樣她會覺得自己和青樓女子沒什么兩樣。這也是她對于陸六郎收通房一事樂見其成的原因。 夫妻之間,再是親密,也得有個度。 竇氏覺得她腦子有問題,她卻覺得,天天霸占自己丈夫的女人,太狹隘。是以幾個妯娌間,甘氏唯獨和呂氏關(guān)系比較好。但呂氏沒她心寬,總擔(dān)心自己被丈夫嫌棄。甘氏則用自己遵守的那些利益教條來勸她要大度,要懂得察言觀色,在男人開口前,自己先行奉送需求。 陸四郎是繡花枕頭,陸六郎還稍微強點,也不是那等貪戀女色之人。呂氏覺得,甘氏是有恃無恐,才這么云淡風(fēng)輕。反正讓她主動給丈夫納妾,她也是做不到的。 事實上生了兒子后,她便有了另一重顧慮。 陸家有規(guī)矩,嫡長子出生后,男子便可納妾。呂氏自覺有兒子地位穩(wěn)了,卻又擔(dān)心丈夫可以肆無忌憚的納妾。妾是有名分的,本來男人是可以隨意處置的,作為主母卻不能做得太過,否則就會落得一個善妒的罪名。然而陸家的男人,比較尊重女性。對于妾,是不會隨意發(fā)賣的。若犯了大錯,可關(guān)禁閉,也可處死。陸家的人覺得,將女人隨意發(fā)賣,就如同牲口,這種行為很是下作。寧可死在陸家,也不讓陸家女人受這等折辱。 令呂氏詫異的是,兒子出生后,丈夫反倒是對她更好了,也沒提納妾的事兒。就連屋子里原本那兩個通房,都沒抬為妾。 其實陸四郎是因含雙的事兒,心中還有些陰影,覺得那些丫鬟不靠譜,十個九個都貪慕虛榮,心思不純,太危險。 呂氏不知丈夫的想法,還以為他浪子回頭了,正滿心甜蜜,哪里會主動給他送女人?所以漸漸的,她也不大待見甘氏。 這樣一來,甘氏幾乎等于被所有妯娌孤立。 她自己不在意,身邊的丫鬟嬤嬤卻很著急。 “少夫人。您出嫁前,老爺就說過,陸家是武將世家,與書香門第不同,那些個禮教規(guī)矩,看得并不太重。您改不了便罷,何苦又這般要求四少夫人?大家都在同一個屋檐下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您這般與所有妯娌都鬧得不愉快,總歸是不妥當(dāng)?!?/br> 甘氏眉心微蹙,淡淡道:“我姨娘便是安分守規(guī)矩,才得父親另眼相待。父親常說,我是她一眾子女中,最像他的,所以才最寵我,讓我嫁入了公卿門第。出閣前,父親也說過,要安守本分。為人妻者,當(dāng)寬和大度,相夫教子,方可長久,姨娘也是這般教導(dǎo)我的。我都做到了,何錯之有?” “…” “但凡世家大族,皆重子嗣,陸家也一樣。為了陸家子嗣繁衍,為妻者本就應(yīng)主動為男人解憂,這也是作為妻子的義務(wù)和責(zé)任?!?/br> 主子一根筋,身邊的人怎么勸都勸不動,最終也就罷了。 竇氏快生了,好久沒去褚玉苑找季菀了,季菀倒是常去看她,偶爾從丫鬟口中聽到些閑話,轉(zhuǎn)瞬也就忘了。沒多久,陸非離告訴她,西北地區(qū)買賣人口的事兒,有了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