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心嬙在一處灌木叢旁，剛巧聽見這話。想起母親說過，才入京數(shù)月的忠勇伯獨子，還未娶妻，也在母親的考量范圍內(nèi)。

    先前她就覺得奇怪。

    一個世家子弟，盡管自小長在北地，但也是地方太守的兒子，且家財萬貫。這樣的富貴公子哥兒，怎的二十出頭還未定親議娶？要么就是和她一樣眼光高，要不然就是人品太差，沒人愿意嫁。

    如今看來，定是后者無疑了。

    真是浪費了那樣一張好顏色。

    崔心嬙在心中給齊糾下了定義，不再關注于他，重新將目光落在蕭瑞身上。

    蕭瑞早見識過齊糾的風流，聽了這話倒是沒什么表情。

    “聽長姐說，齊公子近來正在議親？”他此話一出，不意外的看見齊糾瞬間皺眉，語氣便帶了幾分笑意，“日后這樣的場合，恐再難見，趁此機會遨游一番，倒也在情理之中。”

    難得見齊糾吃癟，蕭瑞覺得甚是暢快。

    “我等就不打擾了，祝齊公子心愿得償，早日覓得良緣，屆時在下一定上門討一杯喜酒喝?！?/br>
    哎呀，這小屁孩兒，什么時候?qū)W得這么伶牙俐齒了？倒是越來越像陸非離那媳婦了。

    蕭瑞說著便真的走了。

    齊糾也不生氣，忽然道：“小子，你今天也是來覓姻緣的吧？”

    蕭瑞腳步一頓。

    齊糾就算看不見他臉色，也猜到定然不那么好看。嘴角翹起一抹頑劣的笑，很是愉悅的走了。

    蕭瑞回頭，瞅著他那有些飛揚的背影，眉頭便皺了起來。

    “大哥。”

    蕭良試探的問道：“你和齊二公子，有過節(jié)？”

    過節(jié)？

    蕭瑞搖頭。

    “沒有?！?/br>
    非但沒有，齊糾還算是對他有恩。

    蕭安和蕭良對視一眼，都一臉的莫名和疑惑。不過他們也了解兄長的脾氣，他不想說，誰也問不出來。

    “阿雯她們幾個女孩子，總歸是不安全，你們過去跟著，別遇著了什么登徒子?！?/br>
    其實這根本沒必要。

    雖說踏青的也有普通百姓，但達官顯貴家的姑娘公子們氣派肯定不一樣，身邊還都跟著丫鬟或者侍衛(wèi)，普通人哪里敢靠近？

    蕭瑞就是想支走兩個堂弟，一個人清靜清靜。

    “大哥?！笔挵猜掏痰溃骸白婺刚f了，讓我們跟著你?！?/br>
    蕭瑞淡淡道：“你不如直接說監(jiān)視我算了?！?/br>
    蕭安也不見尷尬，無辜道：“祖母的命令，我們哥倆可不敢拂逆?！?/br>
    蕭瑞黑著臉。

    “三個大男人湊一堆，像什么話？你們倆如果無聊，就去那邊賽馬?！?/br>
    他的兄長威嚴還是在的。而且說得也有理，幾個大男人湊一堆，他還怎么相親？哥倆對視一眼，很乖覺的走開，不過沒走遠，目光還是不時的往這邊瞅。

    雖然算是開放式的相親場合，但也不可能男女私底下過于親密。也就是隔著一段距離，到處看一看瞧一瞧罷了，幾乎不會有什么交流。

    崔心嬙眼看蕭瑞往河那邊走去，路上有姑娘瞧見他，立即用團扇擋住半張臉，眼中卻寫滿羞澀和歡喜。更有大膽的，往他身上丟香囊。

    蕭瑞先是怔愣，而后皺眉，轉身就走。

    不是個貪花好色的。

    崔心嬙眼中滿意之色更甚。

    忽然看見一個穿鵝黃色衣裙的女子似乎崴了腳，立即朝蕭瑞倒去。

    第294章 千夫所指（七更）

    所謂男女授受不親。

    這樣近的距離，那女子若是倒在蕭瑞身上，又有那么多人看著，清白也就毀了，蕭瑞想不娶都不行。

    崔心嬙瞪著雙眼。

    一半震驚一半憤怒。

    震驚于那女子是她堂妹崔心妍，憤怒則是因為崔心妍此舉明顯是故意的。堂堂是家閨秀，竟在公眾場合，做如此下作之事，簡直不知廉恥，丟盡了崔家顏面。

    立即走過去。

    蕭瑞不喜歡這等熱鬧的場合，想一個人走走，冷不防聽見一聲驚呼，就在耳側。他下意識看過去，就見一個女子朝她倒來。

    他第一時間想的不是接住她，而是想到在延城安國公府中，那個曾經(jīng)試圖勾引他的丫鬟，叫什么采薇的。

    登時便皺眉，毫不猶豫的后退一步。

    崔心妍顯然沒料到他會由此一舉，愕然之下根本控制不住前傾的力道，眼看著就要摔倒。而她身邊因為‘驚嚇過度’忘記去攙扶的小丫鬟，立即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堪堪穩(wěn)住了她的身體。

    崔心嬙也來到了跟前。

    “妍meimei，你沒事吧？”

    崔心妍方才穩(wěn)住身形，驚魂穩(wěn)定，又是意外又是慍怒。冷不防聽見熟悉的聲音，驚訝抬頭。

    “五姐？”

    對上崔心嬙目中冷色，便知方才那番舉動已被她看見。一時間臉色通紅，又是尷尬又是心虛，更多的卻是惱恨。

    她和崔心嬙同歲，只相差五個月。都是崔家的女兒，但崔心嬙好命的有個正三品尚書令的父親，她卻父母雙亡，無奈帶著弟弟來京城投奔的崔氏一脈分支。

    崔心嬙是京中貴女，是家中寵兒，京中那么多的世家子弟都隨她挑。

    而自己，寄人籬下，婚姻完全沒有選擇的余地。

    她不甘心。

    都是姓崔的，憑什么崔心嬙就能嫁世家高門，自己卻只能任由別人挑揀？

    今天是重陽節(jié)，大半個京城貴族子弟都會前來踏青。以她的才貌，不怕吸引不了那些公子哥兒的注意力。但崔心嬙看不上的，她去撿了，豈非跌面？

    蕭家是皇親國戚，若能嫁過去，這輩子非但榮華不愁，說不準以后還能得封誥命。如此好的姻緣，憑什么叫崔心嬙得了去？

    若她能嫁給蕭瑞，夫榮妻貴，日后就不用看崔家上下臉色，弟弟也會有個好前程。

    于是她特意精心裝扮，再讓丫鬟幫自己盯著，待發(fā)現(xiàn)蕭瑞，便裝作無意靠近。誰知蕭瑞是個不解風情的，她刻意自他身邊走過，他竟都沒發(fā)現(xiàn)。沒辦法，她便只能裝作崴了腳。只要他順勢一摟，周圍那些被自己驚呼聲吸引看過來的人，便會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她只要羞澀無措，驚慌含淚，便能得到所有人的同情。

    而且她對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不怕蕭瑞不動心。

    可事實證明，她這招實在太低端。非但沒能達到目的，還讓蕭瑞厭惡上了。好事沒成，更是讓崔心嬙抓了個現(xiàn)行。連周圍那些看過來的人，都有八成從驚訝轉為了然，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說得最難聽的，還是那些個閨秀。

    “這是誰家的姑娘?。靠粗故琴F女的氣派，怎的言行如此輕?。窟@大庭廣眾的，真是…”

    “這你就不懂了。這等行徑，自是要大庭廣眾之下才好有人證啊。不然白白摔了一跤，連哭都哭不出來了?！?/br>
    竊竊笑聲響起。

    “可不是？本來是踏青郊游的，沒想到看了一場精彩好戲，這可比戲園子里唱演的精彩多了。”

    “這有什么難的。你若是覺得有趣，回去后讓人寫個本子，請來梨園的行家們，唱喏一番就是了?！?/br>
    “那怎么能行？如斯不堪的情景，怎能污了長輩們的臉？姑娘家，從小學的就是禮義廉恥，溫恭謙和，言行規(guī)矩?？勺霾怀鲞@樣敗壞家門的事。”

    “說的是?！?/br>
    又是一陣竊竊笑聲，含著明顯的鄙視和譏嘲。

    男子們含蓄些，沒有當眾議論，可眼神里也多少帶了些輕視和輕佻。大家閨秀，首要的就是要端莊。只有青樓妓子和心術不正想攀高枝的丫鬟，才能做出這等投懷送抱之舉。

    甚至已經(jīng)有人在想，要將她納為妾室了。

    崔心妍在大庭廣眾之下勾引蕭瑞，此舉不成，便會落得千夫所指的下場。

    這就叫因果報應。

    而崔家姑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此事傳開后，崔家其他女兒也會受到波及。所以如今崔心嬙滿心憤怒，恨不能給崔心妍一個耳光。

    崔心妍早就嚇哭了。

    這般局面，是她始料未及的。

    崔心嬙憤怒歸憤怒，眾目睽睽之下，卻是不好處置崔心妍的。她壓抑著怒火，冷聲對崔心嬙身邊的丫鬟道：“送你家姑娘回去。”

    丫鬟也早嚇壞了，諾諾稱是。

    崔心妍這個時候，竟還對蕭瑞抱有希望。只要他能為自己說一句話，她就能擺脫如今的局面。

    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蕭瑞已經(jīng)走了。

    蕭瑞對崔心妍這等自輕自賤的行為只有厭惡。

    見她的姐妹來了，也不欲再多呆，自然轉身就走，省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蕭瑞放在心中第一位的，是家族，對女色沒什么興趣。而且世家公子哥兒，自然也挑剔。況且他這個年紀，還不懂得什么叫做‘憐香惜玉’。碰上崔心妍這等心術不正的，不走難道還留下給她攀附？

    他又不傻。

    剛好蕭雯等人也被這邊的情形驚動，走了過來。

    “大哥?！?/br>
    蕭雯叫了聲，自然從旁人的竊竊私語中猜到了前因后果。她看一眼被迫離開，還在哭泣的那鵝黃衣裙的姑娘。又看了眼朝這邊走來的崔心嬙，認出了對方的身份。輕輕扯了扯兄長的衣袖，小聲道：“大哥，那位就是崔夫人的小女兒?！?/br>
    蕭瑞一怔。

    第295章 芳心暗許（八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