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一,是她被皇上冊封為縣主,委以重任。 二,便是她與陸非離的婚約。 當然,近幾個月來風(fēng)靡京城的季氏火鍋以及上個月人人瘋搶的季氏醬板鴨,也是其中之一。 相比起來,她的同胞meimei季容,就顯得十分的默默無聞。甚至有許多人,都不知道季縣主還有弟弟meimei。 謝如玉今天是沖季菀來的,事先也大致打聽過她的來歷。不過她不知道季菀的這兩個弟弟meimei叫什么。謝家這樣的豪門大族,骨子里就瞧不起鄉(xiāng)野小民,哪里還會過多關(guān)注季家那些‘貧窮寒酸的親戚’? 若非季容一上來就喊jiejie,她是連個眼神兒都懶得施舍的。 不過怎么樣人家都是老太師的曾外孫女,今日老太師大壽,自己是客人,看在周府和蕭府的面子上,她還算心平氣和的和季容打了招呼。隨后那么一瞥,目光說不出的輕慢和不以為意。 還真不愧是同胞的姐妹。 這丫頭長得也是一副好容色,只是年齡太小,五官還未長開,顯得不如她jiejie那么出眾。只要假以時日,也會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說起來,謝家和周家也頗有淵源。 當年周氏那樁‘丑事’,就是在謝家發(fā)生的。似謝如玉這樣的晚輩,雖不知其因果,但這些日子以來也聽過些傳聞。 甭管事實如何,反正對于周家而言,總歸不是什么光彩的名聲。這也是謝如玉看輕季菀姐妹的一個原因。 季菀入京以來,頭一次和眾多高門閨秀打交道,今天已經(jīng)有許多人對她投來隱晦的打量目光,她其實也早有準備。但旁人大多是好奇,疑惑,或者骨子里對她們這種農(nóng)門出來的姑娘的不屑。似謝如玉這樣笑里藏刀的敵意,倒是少見。 所以在離開水榭后,她便低聲向陸非煙打聽,“這謝家五姑娘好似對我甚有意見?!?/br> 就算是因她當年她母親‘擾了’謝家老太君的壽宴,謝家人對她不屑輕視她都能理解。但謝如玉看她的眼神,分明又不是那么回事兒。所以季菀實在不解,自己到底何處得罪了這位高門貴女。 陸非煙當然不能直接說她母親曾有意與謝家聯(lián)姻一事,只道:“謝家百年世家,在前朝就是望族,素來高傲。謝家的姑娘嘛,也自覺比別人高人一等。謝如玉是謝家這一代嫡出幺女,從小嬌寵長大的,自是格外嬌貴一些。興許她覺得你出身沒她高,卻能得皇上冊封縣主,生生壓了京城名門閨秀一頭,所以心存不滿也說不定?!?/br> 這個理由其實是經(jīng)得起推敲的。 莫說是謝家這樣的門楣,京城多少世家閨秀對季菀這位‘空降’的縣主,都存著些許不滿。 可季菀還是覺得,謝如玉表現(xiàn)出的敵意,針對的是她這個人,而非‘縣主’之封。 “非煙。” 兩人關(guān)系好,季菀也就不拐彎抹角,“我來京城不久,出了周家和蕭家的姐妹,就和你最熟。剛才你與謝五姑娘雖只有短短數(shù)句交談,但我也看得出來,你倆以前應(yīng)該也是好友。她在見了你之后,明顯對我敵意更深。我原本以為她是因我母親而對我不喜,但瞧著,又不太像…如今我們家定居京城,日后肯定是要與許多世家打交道的。平白無故的,我突然就多了個‘仇敵’,我還不知道為什么。這將來若是又碰上,怕是難免不發(fā)生愉快。所謂知己知彼方可百戰(zhàn)不殆,非煙啊…” “好嘛,我告訴你就是了。” 陸非離被她說得有點心虛,兩人私交甚好,說是情同姐妹也不為過,陸非煙有什么心事也都不會對季菀隱瞞。今天謝如玉來得突然,她也有些措手不及,更擔(dān)心會影響了季菀和兄長的感情,所以才閉口不言。 但季菀說得也甚為有理。如今她隨母親改嫁入了蕭府,以后嫁入安國公府,長居京城,這些是家門第,多少都沾親帶故,總是要見面的。反正那事兒,她不可能一輩子都蒙在鼓里。若是以后被有心人挑起,季菀不知其內(nèi)情,怕是要受委屈的。 倒不如,先給她提個醒。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啦…”陸非煙撇撇嘴,“也就是去年,我娘想為我三哥說親,瞧中了幾家姑娘。謝家長女如月,就是其中之一?!?/br> 季菀腳步一頓。 她著實是有些意外。不過隨后想想,陸非離卻是早到了該議親的年紀。謝家和陸家都是望族,門當戶對,安國公夫人有此想法,也是無可厚非。 陸非煙見她不說話,以為她誤會了,忙道:“不過我三哥沒看上她,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你入京不久便與我三哥定了親…你也知道,歷來豪門大族,總是有些自視甚高。他們沒見過你,只因傳言,可能對你有所誤解,覺得我三哥打了謝家的臉,對你也存了幾分偏見。謝如玉和謝如月是同胞姐妹,她為長姐抱不平,所以就想為難你一二。但我向你保證,我三哥對謝如月絕對沒半點私情!” 最后這句話,她說得十分篤定。 “不用保證,我信?!?/br> 陸非離這樣的出身,不止文武雙全,長得又那般龍章鳳姿,不知多少人家爭著要把女兒嫁給他。她沒見過那位謝家長女,但瞧著謝如玉的容貌氣度,也能窺見幾分那位險些成為陸非離未婚妻的女子的風(fēng)姿。 遲遲未定親,要么就是眼光太高,要不然就是心有所屬。 如果他真的對謝如月有意,剛才謝如珠在她面前就該是勝利者的姿態(tài),而非帶著些不甘和慍怒。 所以陸非煙這話,她是信的。 然而還未等陸非煙松口氣,她又問:“除了謝家,你母親還相中過哪些貴女?日后若再遇到今日這樣的情形,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免得措手不及失了分寸?!?/br> 第146章 小周氏(一更) 于是陸非煙就說了,末了再次強調(diào),“我陸家有家訓(xùn),凡陸家子弟,娶妻前不可沾惹女色,違者逐出家門,絕不姑息。我三哥又年少入軍,甚少回京,根本沒機會接觸那些世家閨秀,更談不上任何私情。阿菀,我三哥可對你絕對的一心一意,你千萬別誤會了他?!?/br> 季菀聽了這話倒是一怔,不過隨之而來的,卻是想到一直以來她都刻意忽略的一個問題。 陸非離這樣的身份,不可能一輩子就守著她一個人。 難道讓她跟一群女人爭寵?或者睜只眼閉只眼? 無論是哪一種,季菀都做不到。 她畢竟不是真正的古人。知道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是一回事,也可以盡量的去適應(yīng)。但有些事,超出她接受的范圍,她就不可能逼迫自己去接受。 心情復(fù)雜,她也忘記了接話。 “阿菀?!?/br> 陸非煙見她神情迷茫帶著糾結(jié),雖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但一看就是還有顧慮,便道:“我三哥和那些紈绔子弟不一樣,他是個很自律的人,也很有原則。以后你嫁給他,他一定會對你很好的?!?/br> 這個季菀倒是相信。 陸非離雖說長得一副招桃花的模樣,卻非輕浮風(fēng)流之人。好歹認識了兩年,季菀對他的人品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 至于以后… 她想起了繼父蕭時。 蕭時不也沒納妾嗎? 陸非離…他不是喜歡她么?她覺得還是可以跟他商量商量的。 想到這里,心中抑郁便一掃而空。 “快開宴了,走吧?!?/br> 陸非煙見她眉目舒展,也露出了笑容,“嗯?!?/br> 而此時,內(nèi)堂之中,卻是與外頭的熱鬧全然相反的情景。周氏坐在主位上,所有丫鬟甚至連孔mama,都被遣去了門外。 她冷淡的看著坐在下首有些局促的女人。 她同父異母的meimei,小周氏。 “長…長姐?!?/br> 小周氏比周氏小兩歲,今年還不到三十。可比起周氏的明麗沉靜,小周氏就顯得憔悴許多,可見這些年也過得不甚如意。 “我已被逐家門,當不起二姑奶奶這聲長姐?!?/br> 周氏對這個自己曾經(jīng)十分疼愛的meimei早已涼了心,再無半分溫情可言。若非今日祖父壽誕,不宜鬧出事端,她甚至都不愿見小周氏。 兩位嬸嬸都在陪著弟妹招待女客,祖父和父親也走不開,左右是她們姐妹之間的恩怨,總要有個了斷。 小周氏早沒了十多年前看周氏身敗名裂時的囂張氣焰,她多少還是有自知之明。這么多年有家不能回的苦楚,也讓她看明白了祖父和父親的態(tài)度。今日好容易趁祖父壽誕,她才沒被趕出去,所以萬不能與周氏起沖突。 她低著頭,小聲道:“長姐,我知道你怨我,我也沒臉為自己辯解??墒恰墒俏乙苍獾搅藞髴?yīng)?!毕氲竭@些年在夫家的日子,她淚盈于睫,泣聲道:“你是原配嫡出,祖父祖母還有父親都最疼你,就連長儒,待你也比待我這個同胞jiejie親厚。我承認我妒忌你,你什么都比我強,便是連定的親事,也比我好。我母親只是續(xù)弦,也不能為我做主。你便是待我再好,我也比不過你。嫁人后,一輩子還是靠自己。我若不為自己籌謀,便是嫁去永昌侯府,也過不了什么好日子。” 所以你的籌謀,便是踩著我往上爬? 這句話在周氏心里翻滾而過,不過她到底已不再年輕氣盛,沒有問出口,神情依舊冷冷淡淡,未有分毫起伏。 小周氏擦擦眼淚,繼續(xù)道:“其實當初,我沒想過要把你趕出家門,我對你說的話,也大多都是氣話。我以為,周家是望族,祖父又是帝師,他素來看重你,便是你犯了再大的過錯,他總還是舍不得對你懲罰太過的,頂多就是你與國舅的婚事成不了了??赡闶侵芗掖蠊媚?,有長輩為你做主,總不至于嫁得太差的。左不過,比我差一些…” 她說得倒也是實情。 那時候她不過也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也是幼承庭訓(xùn),縱使心性有些歪,也不至于太惡。為的,也不過就是爭一口氣。 她也是用這個理由勸服母親的。否則,母親斷不會答應(yīng)幫她。 她想的便是讓長姐身敗名裂沒了與國舅的婚事,不得不低嫁,而自己成了侯府的少奶奶,哪怕不是侯夫人,也會比長姐強。母親又是周家當家主母,她再不用事事低人一頭。 至于賜婚…以祖父三朝元老的身份,皇上頂多就是斥責(zé)幾句,不會懲罰太過。 不得不說,她算得實在是夠精,事實也與她所料相差無幾。周家沒有被陛下責(zé)罰,周氏與蕭時的婚約也取消了。然而她唯獨沒想到,為了周家的名聲,她那位嚴正綱紀的祖父,竟能舍棄最疼愛的嫡長孫女。雖未揭發(fā)她,卻也把她外嫁出京。 “長姐,我真的知錯了。當初祖父將你逐出家門,我以為是棄車保帥,卻沒想到我才是那個‘車’。你還能回來,可我呢,祖父將我嫁給一個寒門進士,做了個九品芝麻小官。父親不予援手,他熬了這許多年,還只是個知府。他家貧寒,還要用我的嫁妝去打點。我苦心經(jīng)營,才勉強撐著他走到今日。可他是個沒良心的,升了官就開始納妾…” 小周氏又哭起來,“那年他升遷,我忙著幫他打點,對楓哥兒疏于照顧,他高熱不退,最后活活的病死了。婆母疾言厲色,冷嘲熱諷,他也怪我,說我不配為母。他一個個的納妾,縱著那些下賤的東西來輕辱我,險些害得我流產(chǎn)。我九死一生,才生下了孩子。他們母子卻嫌棄是個女兒,從未抱過慧姐兒。就因為那個小蹄子生了庶子,便奪走了我的管家權(quán),連我的嫁妝,都沒能保得住。上個月我的慧姐兒被那賤蹄子的兒子給推入池塘里,險些凍死…” 她又恨又怒又悲,驀然跪了下來,膝行到周氏跟前,淚眼婆娑道:“長姐,當初我年少,一心爭強好勝,所以才做下了這等糊涂事。如今我也遭了報應(yīng),十多年過去了,我還是不如你。這輩子,我都比不過你。求求你,看在我們一脈同宗的份兒上,原諒我好不好?你幫我去向祖父求求情,讓我回家,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長姐,你以前最是疼我的…” 周氏終于看向她,冷靜道:“虧你還記得,我以前最疼你。可你是怎么報答我的?” 她眼里沒有半分對小周氏凄慘經(jīng)歷的同情和憐憫,“你說你沒想過把我趕出家門??蓞s將一個‘勾引妹夫’的污名烙印在我身上。你無需動手,我自己都無顏茍活?!?/br> 小周氏還在自憐自艾,聽了這話愣了愣。 她想起,當初周氏的確自殺過。 “低嫁?” 周氏冷笑一聲,目光里厭憎疲倦悲涼依次掠過,“有那樣的名聲,誰會善待與我?” 她低嫁給季青十幾年,季家不知她的曾經(jīng),婆母不也依舊不慈?一個農(nóng)門小戶都這樣,更何況官宦人家? 縱然有娘家維護,可日子是自己過的,苦和淚都是在心里。 小周氏當初只想到長姐低嫁,一輩子也比不上她,她便可揚眉吐氣。但這些年她日子過得凄苦,深刻體會到?jīng)]有娘家撐腰的女人,有多慘。 所以此刻聽著周氏平靜的話,她便有些心虛。 “長姐,我沒想到…” 她慌亂的想要解釋,周氏卻打斷她,“所有的惡,都是不分大小輕重的。你沒想到,便已害我半生。你若真想到,恐怕我早已尸骨無存?!?/br> 小周氏張了張嘴,“長姐…” 周氏搖頭,“我曾恨你,但說到底也是我自己太蠢,把狼當做羊,活該我被逐家門,流落鄉(xiāng)野。長福說祖父懲罰了你,我便不再恨了。如今我兒女繞膝,又再嫁為婦,也不愿再與你計較曾經(jīng)那些恩怨。至于你的報應(yīng),那也是你自作自受,與我無干?!?/br> 第147章 (二更) 小周氏怔怔看著她,終于意識到,眼前這個女人,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柔善可欺的長姐了。 再嫁? 她今天剛回京,還不知道這些事。事實上若不是在這里見到周氏,她根本不知周氏已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