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想到剛才那般情景,周氏現(xiàn)在還有些后怕。 “知道了,娘。” 季菀隱約聽見車外陸非離和屬下的談話,只是沒聽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什么。 剛才處于全身戒備狀態(tài),沒有細想,如今卻覺得這事兒越想越詭異。若是單純的劫匪,為何不直接搶劫,非要先使苦rou計?再看后面那群人,一個個都是練家子,顯然不是一般的劫匪。 可他們才搬到登縣四個月,平時也沒得罪人。若是生意上的矛盾,也不太可能。除了醬板鴨是獨家專賣以外,其他她都是直接做的供貨商,任何點心鋪子都能買到她的貨源。 再說,就算是因為生意,那也該直接搶秘方,而不是劫財。 如果是以前的仇人…村里都是小摩擦,還不至于惡毒到直接請劫匪殺人的地步。 難道是賀家? 賀家下獄被斬,可還留下一個賀家千金??少R家就算要報復,第一個也應該找王家才對啊。 其他的,季菀是真想不到自家得罪了什么仇人,竟惹得對方要殺人滅口的地步。 一路上她沉默不語,周氏慢慢也琢磨出了些不尋常,母女倆都沒吭聲。季容乖覺,季珩年幼不知事,都未曾攪擾。 很快到家了,馬車在正門停下。 季菀先下跳下車,那一番完全沒有女兒家矜持沉穩(wěn)的動作,讓陸非離揚了揚眉。 果然還是當初那個小姑娘,不拘小節(jié),利落干練。 等所有人都下車后,陸非離才道:“這些人不簡單,我要帶回去審問,你們暫且莫要驚動官府。” 果然非普通劫匪。 周氏頷首,“若需人證,世子盡可吩咐。” “夫人客氣?!标懛请x道:“今日夫人一家受驚,恐心中難安。這些都是我府上侍衛(wèi),便留在貴宅,以保夫人上下安寧。日后夫人一家出行,最好帶上侍衛(wèi),尤其出城,切不可大意?!?/br> 周氏原本覺得受之有愧,但想到那一伙殺人不見血的賊人,到底還是后怕,便道:“多謝世子,民婦一家感激不盡,日后定當小心謹慎?!?/br> 陸非離點點頭,到底沒有將周長儒派人來查訪一事告訴她。 “不早了,在下先行告辭?!?/br> “世子慢走?!?/br> 噠噠的馬蹄聲漸漸遠去,直至看不見身影。 周宅并非位于鬧市,這個時辰街上已行人無幾,但民宅還亮著燈。大晚上的,一隊侍衛(wèi)護送周氏一家回來,左鄰右舍的自然察覺了,都驚異又疑惑。 和周家關系好的江家更是對此尤為關注。 江老夫人叫來邱氏,叮囑道:“周氏今日攜子女去蘭桂鎮(zhèn)參加小叔子的婚宴,卻隨軍而回,怕是出了什么事。此時夜了,也不好登門,明日你帶著盈姐兒過去問問?!?/br> 邱氏恭順應道:“是?!?/br> 本來說好第二天去去江家拜訪的,可出了刺殺的事兒,季菀也沒那個心思再出門了。卻不想,一大早,邱氏帶著一干子女來了。 “昨夜見你們家門口有軍旅之人,料想定有大事,且天色已晚,不便問候,故而等到今日?!?/br> 邱氏看向周氏,疑惑道:“meimei昨夜回來,可有遇到不平?” 陸非離事先叮囑過不要驚動官府,那山賊一事自不能向外透露。 周氏便笑著道:“這太平盛世的,哪有不平?不過是回來的時候正好在路上遇上巡城而歸的北地將士。陸世子仁善,知曉我們在登縣毫無根基,家中又無頂梁,生意上恐招了宵小之徒,故而留下侍衛(wèi),以防萬一。” 這話明顯不實,但她既不說,邱氏也知趣的沒深入詢問,轉而和她聊起了家常。 延城,安國公府。 “世子,審問出來了?!?/br> 陸明低聲稟報著結果,“如世子所料,是京城那邊的人…” “不必說了?!?/br> 陸非離淡聲打斷他,神情并無意外之色,眼神卻有些冷。 以婦孺相挾,什么時候他們的手段變得如此下作了。 “去齊府?!?/br> ** 昨日遇匪,今日周氏便有些懨懨的,邱氏察言觀色,未用午膳便走了。周氏也無暇招待她,派人送她出了門。 邱氏去了婆母那,“想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她不說,我也不好多問?!?/br> 竟得安國公府的侍衛(wèi)守家門,這周氏到底有什么背景? 江老夫人想得有些出神。 “這段時間,別過去了?!?/br> “是?!?/br> …… 剛用了午膳,門房來報,陸非離和齊糾來了。 想來是昨夜劫匪的事兒查清楚了。 周氏連忙去了前廳,她本來應該去前院迎接的,但她畢竟是女眷,所以便只在前廳等候。 陸非離和齊糾很快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青年。 周氏一時沒注意,起身至門口,“民婦拜見世子?!?/br> “夫人不必拘禮?!?/br> 陸非離溫和道:“今日貿然登門,是有要事相商,勞煩夫人屏退左右。” 周氏從他語氣里聽出了不尋常,忙吩咐道:“孔mama,帶他們下去,不得我吩咐,不可進來。” “是?!?/br> 孔mama帶著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退了出去。 周氏正要請兩人坐下,卻聽得一聲,“大姑娘?!?/br> 周氏一怔,詫異抬頭,對上一雙有些激動的眼睛。那面容瞧著有些熟悉,她一時卻想不起來。 “大姑娘,您不記得小的了?小的是長福,老爺…不,是三少爺身邊的長福。” 青年神情難掩激動與欣喜,焦急的解釋著。 周氏如遭雷擊,過往的一切紛至沓來,她顫抖著,慢慢坐下來,半晌后才道:“是長儒讓你來的?” “是?!?/br> 長福道:“主子尋找大姑娘多年,前幾個月才從戶部卷宗里查詢到了大姑娘的蹤跡。若非公事繁忙,少爺本是要親自來接大姑娘回京的。” 陸非離這時含笑道:“夫人要處理家中內務,我等也不便插手,先行告辭。” 他給齊糾使了個眼色,兩人默契的走了出去。 周氏也沒阻止。 出了前廳后,齊糾才道:“你確定周氏會被勸服回京嗎?” 陸非離搖頭,“不確定。” 齊糾一怔,有些夸張道:“難得啊,你也有做不到的事,嘖嘖…” “我做不到的事有很多。”陸非離漫不經心道:“比如不能讓你現(xiàn)在閉嘴?!?/br> 齊糾一噎,嘴角抽了抽,“你天天這么一本正經的,不覺得太無趣?” 陸非離沒接話,垂著眼慢慢走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齊糾看他一眼,不再開玩笑,道:“你干脆直接告訴她們,昨天那些人其實是沖你來的,這延城不安全,興許她就同意回京了?!?/br>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打聽到陸非離對周家很是照顧,竟病急亂投醫(yī),想到假扮劫匪意圖抓她們做人質要挾。 這手段,幼稚又下作。 “北地冬季嚴寒,時有大雪,不宜趕路。等明年開春后再說吧?!?/br> 說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周家還有個小兒子,才四歲。寒冬臘月的千里迢迢去京城,也不大合適。 ** 正廳,周氏這會兒已回過神來,看向跪在地上的長福,“起來說話吧?!?/br> “是?!?/br> 長福緩緩起身,神情有些悵然,“大姑娘,您跟小的回京吧,當年…老太爺和老爺也是無奈之舉,事后也多有痛悔。夫人被發(fā)落去了家祠,二姑娘也遠嫁離京,這些年未曾踏足家門…” 周氏強撐起來的鎮(zhèn)定皴裂,“你說什么?她們…” 當年她被冤,事后才得知是繼母和meimei聯(lián)手陷害,只為將她驅逐。原以為祖父和父親棄她保門楣,也就等同于包庇維護繼母和meimei。卻不想,她們母女竟也被驅離了嗎? “老太爺一生清正,斷然容不得敗壞門風之人留在家中?!遍L福知道她的心結,解釋道:“只是當時鬧得太大,大姑娘名聲已失,為周家世代先祖清明,也為保大姑娘的性命,老太爺只好將大姑娘逐出族譜。太夫人思念大姑娘過度,抑郁成疾,三年后便去了…” 周氏只覺眼前一黑,用力撐住扶手才不至摔倒。 “大姑娘…” 長福擔憂的看著她。 周氏氣息不勻,急促喘息,驚痛道:“祖母…已仙逝?” 長福悲痛的垂下頭。 “大姑娘節(jié)哀?!?/br> 周氏只覺心如刀絞,臉色煞白,“怎么會…怎么會…” 怎么會? 祖母年紀大了,身體本就不好,又日日為她憂心牽掛,神思寡淡,所以郁郁而終。 母親難產早逝,她自幼長在祖母身邊。年少離家,彼時只滿心悲憤苦楚,未曾想到,昔日疼她入骨的祖母,又該多痛心? 她不孝,不曾在祖母膝下盡孝,甚至連她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未曾見到… 周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