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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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千尋悄悄向葉裴天的位置瞥了一眼,帶著點愧疚搖搖頭。 嚴雪是她在另一個世界和最要好的閨蜜之一,熟稔程度不亞于高燕。雖然在這里她不認識自己了,但也絕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她死去。 而葉裴天留給她的特效藥就只有一瓶,即便葉裴天自己愿意現(xiàn)取,但這必將導致他在這么多人面前暴露身份。 更難以處置的是全城大量爆發(fā)的疾病,救了一個就得救第二個第三個,還不知道需要多少劑量的血液。 “沒有了?你真的沒有了?”韓佑明幾乎是搖著楚千尋的肩膀,剛剛燃起希望之光,瞬間又熄滅了,使得他的心重新沉回谷底。他回頭看了眼臉色忽明忽暗的妻子,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 韓佑明想了想,放開楚千尋來到溫同濟面前,紅著眼眶,低頭懇求,“溫城主,請問您還有圣血嗎?只要你給我,我愿意用任何代價換?!?/br> 溫同濟聽到任何代價這幾個字,心中動了一下,他作為崛起多年的一方勢力主,手里當然是還有那么幾瓶當年囤積下來的圣血,此刻就有一支貼身放在他的衣甲之內。但這可是自己保命的東西。 拿出來交換? 除非換現(xiàn)場能夠直接兌現(xiàn)帶走的魔種,那些口頭承諾的東西,等穆佳一恢復了,他不信韓佑明還能夠遵守承諾。而再多的魔種如今也比不上圣血值錢。 他擺出一副痛心疾首,萬分遺憾的表情:“老弟,我若是有,以你我兩人的關系,還需要你說嗎?我怎么可能不拿出來救弟妹呢?” 韓佑明只得離開他,將懇求的目光落在創(chuàng)世會長顧正青身上,然而顧正青也只是輕輕向他搖搖頭。 韓佑明下頜青筋暴出,梗著脖頸,突然撲通一聲在大廳的地板上跪下了。 旁人不知道,他自己知道。在魔種降臨的前兩年,他不僅是一個沒錢又沒有異能,一無所有的窮光蛋,甚至還患了難以治療疾病,險些成為殘廢。是他如今的妻子對他不離不棄,守護陪伴他渡過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現(xiàn)在大家看著他光鮮的一面,都覺得他對自己那位只是普通人的妻子過于寵溺,只有他知道自己做得遠遠還不夠多,不夠久。 “我當著所有人的面發(fā)誓。今天,誰能給我一支圣血。我韓佑明的命就是他的了?!表n佑明跪在地上,抽出隨身的匕首,割破手臂,以血為誓。鏘一聲將那帶血的刀扎在膝前的土地上。 第82章 穆佳從半昏迷的狀態(tài)中醒來,看見的是一個跪在地上的背影,只有她知道那條脊背曾經(jīng)有多挺直,多倔強,即便在那些一無所有的日子中,被人打得快丟了性命,也不曾彎一彎。 如今他卻為了自己,在這么多人的面前跪在地上,彎到塵埃里。 穆佳覺得心里一陣發(fā)酸,她流著淚向前伸出手,喚自己愛人的名字,“佑明?!?/br> 韓佑明回過頭,露出掙扎的神色,終究還是膝行幾步回來握住了妻子的手。 “佑明,人活一輩子不在于長短,我這一生能和你在一起,已經(jīng)沒有遺憾了”穆佳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你一向事事順著我。如今是最后一次了。你,你也聽我的好不好?我這么愛漂亮,真的不想變成那樣的怪物?!?/br> 她本來就是一個溫柔的美人,這臨死前的凄凄請求,令圍觀的不少錚錚硬漢都忍不住別過眼去。 “你在說什么,那樣的艱難都敖過來了。如今這么一點事,你就要把我撂半道上?”韓佑明小心地把危在旦夕的妻子抱進懷里,“不就是半魔化嗎?不管你變成什么樣,你都是我韓佑明的妻子?!?/br> 他的眼眶紅了,聲音是哽咽的,把頭深深地埋下去:“你就為了我忍一忍啊,別說離開的話,別把我拋下。行不行?” 穆佳伸手抱住了他,從丈夫的懷里傳出她哭泣的悲音。 葉裴天向前動了動, 辛自明從身后一把握住他的手臂,向著他緩緩搖頭。 “別干傻事,不值得?!?/br> 對辛自明來說,他最煩這種圣母一樣的傻子。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代,這樣的人一般都活不了多久,就像他的團長封成鈺,當初就是救了一個狼心狗肺的家伙,最后才在奪取魔種的關鍵時刻,反而被那些人故意引來魔物害死。 相處了這些時日,他早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關于葉裴天的那些狗屁傳說大半都是假的。這個表面上冷冰冰的男人,里子里就是一個比封成鈺更加柔軟的老好人。他不會再坐視一個朋友走上成鈺的老路。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病人?這里面又有多少人覬覦圣血?”他壓低著聲音一字一句地說,“在這個地方暴露身份,又大量失血失去戰(zhàn)斗能力的話,是有多危險你有沒有考慮過? 他眼前的男人,眉眼被銀色的遮面擋著,嘴角卻帶起一點笑,溫和而堅定地將手抽了出去, 辛自明簡直憤怒了:“吃了這么多虧,為什么心還這么軟,這些不過是一些不相干的人,有什么值得你這樣做!” “老辛,我明白你說的意思,”葉裴天低頭看著自己的剛剛抽離的手臂,“我的這雙手,也曾經(jīng)沾滿過鮮血。也曾經(jīng)放棄了身而為人的情感。直到某一天,我泡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有一個人帶著火把來到我的身邊?!?/br> 他說到那段回憶,抬頭越過人群看向楚千尋,發(fā)現(xiàn)千尋也正在看著自己, “那個時候,我心里只有殺戮,對她也動了殺心。如果不是當時心里還保留著那一點點的心軟,沒有成為一個冷血的機器,那么今天根本就沒有站在這里的我?!?/br> “善惡在我心中已有定數(shù)。是否值得看的不是眼前。我心意已決,并愿意承擔后果。多謝你為我擔憂?!?/br> 穆佳精致的面孔已被一層黑氣所籠罩,雖然她服下的魔血濃度很低,以至于她沒有立刻死去,但作為普通人的她依舊支撐不了多久。 韓佑明只能在心中拼命祈禱懇求,他不敢奢求更多,甚至覺得妻子哪怕是半魔化了,只要還有意識,人還活著就行。 從來不相信任何神靈的他,第一次在心中悲切地懇求神的眷顧, 一個男人來到他的身邊,抽出了他扎在地面上的匕首,蹲在他的面前,突然出刀劃破自己的手心。 那人的速度飛快,在他還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一手捏開穆佳的嘴,另一手將掌心的血液滴入穆佳的口中。 穆佳一臉的黑氣在這道血線滴入之后,迅速退去,痛苦的神色開始緩和,露出了往日的面容。 簡直像是服用了神藥一樣,她非常明顯地正在好轉! 韓佑明目瞪口呆地抬起頭來, 那人收回手掌,掌心剛剛還鮮血直流的傷口,就在這幾秒之內當著韓佑明的面半愈合了。 隨后,那人伸手摘下了遮擋容貌的遮面。露出了一張清雋溫和的面容來。 一張已經(jīng)深刻刻進所有人記憶中的恐怖面孔。 黃沙帝王,人魔葉裴天,親自用自己的血救活了他的妻子。 全場此起彼伏地響起倒吸涼氣的聲音,有幾人甚至還在過度慌亂中碰倒了桌椅。 “葉……葉裴天?” “天吶。葉裴天。” “人……?不不,黃沙帝王。” “他居然混進來了。” “他這是在做什么?救人嗎?” “為什么這位竟然會來救人?” 葉裴天在一片竊竊私語中站起身來。平靜地面對所有人各種探索的視線。 一只溫暖的手從后面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掌。楚千尋堅定地站到了他的身邊。 對楚千尋來說她不忍心葉裴天做這樣的決定,但既然葉裴天已經(jīng)想好要這么做,她會堅定地支持他。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這個男人的內心過于溫柔和善良。 在這個世界,大家在意識里,已經(jīng)不認為善良算是什么好事。一個人心地善良,也就意味他有弱點,可欺壓,甚至會成為他人嘲笑的一種品質。 但事實上自己當初就是被這個明明身在最深的黑暗里,卻依舊保存著心底那份光明的男人所吸引。被他在自己飽受折磨之后,依然能夠溫柔地對待他人所感動。這明明是一種值得贊美,需要呵護,最為珍貴的平行,不應被辜負,不應被摧殘。 如今自己所能做的,是站在他身邊守護著他這顆不曾被污染的心。 “顧會長,我人在這里,請你組織一下,用圣血對中毒的民眾開展救治吧。”葉裴天轉頭對會議的組織者顧正青說到。 即便是像顧正青這樣素有城府,內斂穩(wěn)重的人都免不了一時回不過神來。 但他很快收斂了情緒,想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和可以cao作地空間,心中不由大喜。 “葉……葉老弟,你竟然肯做出這樣的犧牲,真令人敬佩啊??梢娫?jīng)大家都誤會了你。情況緊急,我立刻給你安排一間干凈的屋子。另外派人去通知病危的民眾前來領取圣血?” 他迅速找準自己的定位,一邊熱情招呼,一邊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行事。 但有一道聲音冷冷打斷了他,“不必如此,既然情況緊急,那么多人擠進來也不太便利。我建議直接在戶外搭一個救濟棚,真正的患者直接抬過來,現(xiàn)場救治?!?/br> 說話的是麒麟的城主辛自明。 他分開人群,帶著點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顧正青,開口就說戳他心窩子的話, “這樣也省得暗里地有人冒領,倒賣,搞出點上不了臺面的動作來。如今連傳說中的人魔都比不上的人可多了?!?/br> “辛城主這個話是什么意思?”顧正青的涵養(yǎng)很好,沒有直接發(fā)怒。 但他心中卻十分氣惱,對他來說如果圣血領取的組織和發(fā)放由他安排,那期間可以暗自謀得的利益可就太大了。 顧正青是一個很有能力的領導者,也并非毫無原則和底線,對他來說遇到這樣大范圍的疾病,他不會完全坐視不管,但他同樣也不會放棄可以在其中謀取的利益,不論是聲望金錢還是某種更大的可能。 在到會的這眾人中,顧正青其實最為忌諱的就是麒麟的這個辛自明,這個男人和自己十分類似,一樣聰明冷靜又心黑手狠。 辛自明這一插手,顧正青就知道煮熟的鴨子估計要飛了。 果然辛自明一開口就是毒舌:“何況顧會長你也說了,人家做了這么大的犧牲,好歹也要讓大家看看都是誰做得好事。也好洗洗往日之冤,一正清白之名。顧會長讓人家躲在屋子里,不合適吧?沒準到最后普通民眾都還以為是你們創(chuàng)世提供的藥物呢?!?/br> 顧正青心里極怒,但他面上還能哈哈笑了兩聲,“老辛你這個人就是舌頭不好,你這樣一說我的一片好心都被你糟蹋了。” “既然是好心,老顧你就把你那些視頻對外也播一播,好讓大眾都知道神愛干了哪些好事,明白這次發(fā)病的原委,不要再誤會葉兄弟當初為什么死磕神愛的基地不放?!毙磷悦魍瑯有Σ[瞇地說,“這也是打擊神愛的一個好契機不是嗎?” 他說這些話并不是商量,而是告知。北鎮(zhèn)不屬于任何勢力,來這里開會他和江小杰都帶著不少人手,行事根本不需要支會誰。一聲吩咐,各種異能展開,迅速在禮堂外的空地搭蓋出一個四面開闊的大帳篷,開始救治那些危在旦夕的患者。 “老辛……”葉裴天從后面喊住了臉色陰沉的辛自明, “行了,我現(xiàn)在不想和你這樣的蠢貨說話?!毙磷悦髌鉀]壓住,幾乎比江小杰還暴躁,最終他還是忍了忍,停下腳步,轉回頭低聲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找顧正青負責這事,是怕你暴露身份之后,萬一出事了可以少連累暴雪和麒麟。但你有沒想過,該連累的早連累了。我現(xiàn)在也只能撐你,不然還能怎么辦?” 葉裴天沉默片刻,輕聲笑了,“多謝了,兄弟。” 江小杰從后面上來,一手攬住葉裴天的肩膀,一起向前走去,“葉哥這說得是什么話?我們是出生入死,過命的交情,這時候不站兄弟站誰?” 不少喝下井水,出現(xiàn)癥狀陷入絕境的患者聽到了這里免費提供治療,簡直是絕處逢生,喜出望外地在家人幫扶下匯聚而來。這些人里,有年輕的男子,也有妙齡的少女,有耄耋老人,也有總角孩童。有實力強大的圣徒,也有一點能力都沒有的普通人。 不分貴賤高低,都被帶著魔血的井水感染,性命就在旦夕之間。 密集趕來的人群讓楚千尋的心都揪了起來。 這么多患者,得流多少血才能治好?何況城中只怕還有不少目前沒有爆發(fā)出病癥的群體。 即便是葉裴天有不死之身架著,但又怎么忍心看他受這樣的罪。 葉裴天握住了楚千尋的手,他發(fā)現(xiàn)楚千尋一向溫暖的手掌,此刻冷冰冰汗津津的,被他握住了就反手一把攥得死緊。 “沒事的千尋。我不會有事。你看看這里,這么多的人,都是生命。我竟然人在這里,擔著這種能力,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都去送死?!?/br> “請等一下?!辩婙欙w在這個時候抱著醫(yī)藥箱趕進來,從箱子里取出真空采血管和血袋,“我這里有抽血的設備。你別那樣用刀放血,你的體質會讓傷口不斷愈合,也太辛苦了?!?/br> “如果你愿意,我來為你采血?!辩婙欙w主動在葉裴天的身邊坐下。作為一位醫(yī)生,當葉裴天站出來愿意普通民眾奉獻自己的時候,他已經(jīng)把人魔的傳言從心里擦去。而是打從心里敬佩這個男人,敬佩理解這位和他一樣能夠堅守心中那份信念的男人。 “我剛剛初略監(jiān)測了一下,井水中魔血的比例并不高,我推測分給患者的藥劑,也可以進行一定程度的稀釋。”鐘鴻飛一邊為葉裴天扎緊手臂的血管,一邊說到。 “真的嗎?鐘醫(yī)生?”楚千尋聽到這個消息喜出望外。如果稀釋能夠起效,對裴天來說情況實在就好了許多。不僅能夠減少葉裴天血液捐獻總量,更因為多倍稀釋過后的圣血對其它傷勢就不再具備優(yōu)勢性療效。不至于在分派的過程中,被人私藏,冒領,甚至搶奪。 “是的,我接觸過不少黑血病例,對此很有把握。只是稀釋的倍數(shù)定位多少,還需要試驗一下,好在病患很多,幾組數(shù)據(jù)馬上就能出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