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jié)
若是張成玄知道自己居然搶了他僅剩的道脈,說不準(zhǔn)會氣的活過來跟他拼命,考慮到老友的心情,姜若阻止了對方無意識背叛師門的舉動。 張道長只當(dāng)是姜若還在生之前的氣,他決定日后一定要在姜若面前好好表現(xiàn),爭取讓師父見識到他的真誠,給他早日轉(zhuǎn)正。 既然之前的誤會已經(jīng)解除,姜若并不是什么邪魔外道,而是不知道何故成了奪舍老鬼的前輩,姜若也如愿看了舊友的道宮,那三人也就不打算繼續(xù)在破敗的道宮逗留下去,而是打算離開了。 只是走之前姜若奇怪地看了褚離一眼:“褚離,你怎么了?” 第115章 打從進(jìn)了道一教的道宮開始,褚離的神色就有些不大對勁。 雖然他這個人脾氣就是比較沉默,不大愛說話,但是這會兒沉默的簡直有點過頭了,說是沉默更像是神游物外,姜若連聲喊了他好幾下,他都沒有回過神來,直到姜若伸手推了推他,褚離這才一副晃過神的模樣看向了姜若。 “你怎么了,還好吧?” 褚離眼中的迷茫散去了大半,他搖了搖頭:“沒什么?!?/br> 姜若狐疑地看了褚離一眼,對方剛才的表現(xiàn)可不像是沒什么的樣子,但對方既然不愿意說,姜若也不會非要刨根問底,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 “既然沒事那就走吧。” 姜若過來只是為了看看故友的門派變成什么樣子了,如果已經(jīng)看到了,也知道了道一教的沒落,又打算將道一教的典籍傳給道一教唯一的道脈,也就不打算繼續(xù)停留下去,而是要直接離開了。 “嗯?!?/br> 褚離應(yīng)了一聲,跟在姜若和張道長身后朝外走,只是走出地底道宮前,他突然回頭看了道宮里的神像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邊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楊樹路別墅的住戶們雖然驚訝于姜若又帶回了一個正道修士,不過鑒于褚離的例子在前,大家雖然驚訝也沒說什么。 至于張道長就以工作室員工的身份住下來了,其實張道長并不姓張,他本名叫沈昂,張道長這個稱呼只是他掌教道脈的傳承罷了。 夜里楊樹路別墅陷入一片安靜之中,別墅中的住戶們都陷入了沉睡。 褚離的房間中,躺在床上休息的褚離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道一教的道宮之中。 不,確切的來說,他現(xiàn)在并不是褚離而是另一個人,是白天姜若拿出的那副畫卷中的人。 可是他并沒有感到奇怪,甚至有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坦然,他看到自己穿著寬袍廣袖,緩步從道宮中走出,道宮兩邊的弟子見到他紛紛下拜行禮。 按理說褚離本人是非常討厭這種被眾人環(huán)繞的感覺,可是夢中他卻有一種微妙的理所當(dāng)然。 褚離看到自己以張成玄的身份走出了道宮,那張成玄似乎在焦心什么事情,一路上心不在焉,對施禮的弟子都愛答不理,腳步急促地走到了另一處道宮之中。 那一處更加巍峨壯麗更加威嚴(yán)的道宮之中,站著幾個年紀(jì)有些大氣質(zhì)沉穩(wěn)的道士,只是這些道士這會兒看起來卻同樣焦急。 見張成玄走進(jìn)來,那些道士紛紛圍了上來,有人焦急地追問:“掌教師兄,你真要如此?” “我意已決?!?/br> 褚離聽見張成玄決斷冷然的聲音。 “掌教師兄,你便不掛念我道一教了嗎?” 有人紅了眼眶質(zhì)問。 張成玄的表情緩和了一些,眼神也溫和了許多:“自然是掛念的,所以我走之后你們要好好照看道一教,掌教宮鈴就在我的靜室之中。” 說完他又看向了其中一人:“小十二,日后道一教就拜托你了?!?/br> “掌教師兄就不能不走嗎?” 被點到名字的道士沒有半分欣喜,反而越發(fā)不舍地含淚看向張成玄。 張成玄幽遠(yuǎn)蒼冷的目光落在了道宮外的天空上,似嘆息又似斬釘截鐵的決斷:“此是我命,無可違逆?!?/br> “掌教師兄!” “掌教師弟!” 一行人紛紛喊起張成玄。 張成玄卻抬袖一拜:“今日一別,諸位師兄弟各自珍重,勿念?!?/br> 畫面一轉(zhuǎn),這是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張成玄好像身在一處古怪的暗室之中。 房間里堆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有一些褚離還能認(rèn)出來,有一些卻完全看不出來是什么,瞧上去像是失傳的某些秘術(shù)法器之流。 暗室的墻壁上用鮮紅的血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咒文,張成玄的腳下頭頂也都銘刻著繁復(fù)的法陣。 褚離只是隨意打量了兩眼,就被張成玄的動作吸引了,張成玄低著頭一筆一劃地刻著什么。 他手中拿著非常精致的金刻刀,刻刀卻沒有刀尖,雖然如此刻刀落在張成玄手中的鐲子上,卻依舊刻出了密密麻麻的法咒。 只是張成玄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代價,他每刻下一筆符咒,臉色就rou眼可見的蒼白起來,沒有刀尖的刻刀在鐲子上落筆,流出的符咒卻是金色的血,很顯然這符咒用的是張成玄的血。 隨著張成玄每一筆每一劃都刻的非常認(rèn)真,雖然是無比枯燥的動作,褚離卻看的津津有味,甚至很快就被張成玄筆尖落下的符咒吸引。 看著看著褚離心中升起一種古怪的了悟和茫然,那咒文在他眼中慢慢變得立體飽滿,直接從鐲子上緩緩飛起,升到半空中,將整間密室都籠在了鐲子的咒文中,形成了一道道咒文風(fēng)暴。 張成玄就在這咒文風(fēng)暴之中安然靜坐,認(rèn)真地刻著手下的咒文,似乎半點也不被周圍的異像影響。 飛速旋轉(zhuǎn)的咒文飛速旋轉(zhuǎn)起來,盯著看的褚離只覺得魂體一輕,整個人就像是要直接被吸進(jìn)咒文里,順著咒文組成的隧道打破夢幻現(xiàn)實的壁障。 實際上也確實如此,褚離身上一輕一重之后,他驚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來到了張成玄面前。 低頭坐著刻咒文的張成玄也察覺到了褚離的到來,他面上卻沒有半點驚訝,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口吻:“你來了,你該知道了?!?/br> 說完,張成玄抬手朝褚離眉心一點,褚離臉色一冷,仰頭就要避開。 但是張成玄的動作也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力量,哪怕褚離躲避的動作已經(jīng)夠快了,可是依舊沒有避開張成玄的那一點。 亂七八糟的信息涌入腦海,褚離的質(zhì)問脫口而出:“值得嗎?” 張成玄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想做就做了,沒什么值不值得?!?/br> 隨著張成玄話音落下,天空突然響起一道炸雷,轟轟的雷聲似乎直接響在了暗室上方,大有將暗室直接炸裂的傾向。 炸雷一響,褚離就從旋轉(zhuǎn)的咒文中脫離出來,重新變成了張成玄的視覺。 轟隆隆的雷聲不停落下,張成玄依舊低著頭一刻不停地刻著咒文,他手中的鐲子已經(jīng)刻到了最后幾筆,顯然就是姜若手腕上戴著那個遮蔽氣息吸收功德的法器。 雷聲越來越響,暗室開始晃動,陣法被激發(fā),暗室中血光大盛。 張成玄的表情卻未變,直到最后一筆落成,他嘆道:“逆天改命,幾世輪回,我愿做九世功德善人以贖罪孽,只愿你能不辜我所望功德證道?!?/br> 說完張成玄遙遙看向暗室中掛著的道一教神像,他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復(fù)雜的光,他朝道一教神像拜了拜,低聲道:“弟子不肖?!?/br> 話音剛落暗室轟然炸裂,張成玄哇地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直接萎頓在了地上,神色瞬間蒼老了許多,他手中的鐲子卻像是被激活了似得,崩出了一道刺目金光。 此時天空悶響的炸雷似乎尋不到目標(biāo),不甘心地搜尋了幾圈離去了。 炸雷散去,張成玄從地上爬了起來,用灰撲撲的袖擺擦了擦染血的唇,他也顧不上滿身落塵,只拿著鐲子面無表情地踉蹌離去了。 “褚離,褚離……” “褚離,你怎么了,你醒醒……” 褚離迷迷糊糊地驚醒,睜開眼就看見姜若站在他床前,正不客氣地推搡著他。 姜若沒想到以褚離的身份和修為,以楊樹路別墅的奇詭,居然還有人敢在別墅中對褚離動手,如果不是兩人同住一個樓層,她覺察到不對推開褚離房門,這會兒褚離的魂魄不知道落在哪里去了。 “你從道宮中回來就不對勁,是不是道宮有什么問題?” 姜若幽冷黑瞳中閃過一抹如刀冷光,敢在她的地盤上動她的員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哪知道褚離就垂著頭坐在床上,一語不發(fā)靜靜地看著她,眼中的目光甚至有幾分古怪,帶著幾分潛藏著洶涌暗流的曖昧。 姜若冷不丁瞧見了,還以為自己是眼花了,她怎么會在褚離這種性冷淡冰塊眼中看到類似陸止眼中的情緒? 一瞬間姜若有些想要伸手揉揉自己眼睛,想要看看是不是自己躺了上千年了眼睛開始發(fā)花了。 誰知道下一秒褚離突然開口,哇地一聲噴出了一口血,神色萎頓又迷離地看著她。 濃郁的香氣霎時溢滿了整個房間,姜若的瞳孔瞬間縮緊,不受控制地顯露出了半身兇煞鬼相。 暗色的瞳孔一動不動地盯著床上的褚離,宛如沒有人性的兇獸。 僅存的幾分理智拉扯著姜若,她急速后退:“你先收拾一下,我一會兒再進(jìn)來?!?/br> 哪知道坐在床上的褚離突然起身,高大的身軀居高臨下地把姜若籠罩在陰影中,面無表情的他突然伸手按住了姜若的肩膀,白色的符咒化成了密密麻麻的鎖鐐,纏住了姜若的四肢,困住了姜若離去的舉動。 姜若瞳孔微縮,鬼王相讓她顯得凄厲又兇狠,更是有種讓人膽寒的森森鬼氣彌漫,那種屬于最高等級修羅鬼王的威壓,震懾的整棟別墅安靜如雞,乃至別墅外的風(fēng)聲都被嚇停了。 “褚離,你做什么?” 莫非是這人想通了,覺得正道與鬼道不能和平相處,所以決定突然發(fā)難? 褚離突然低頭咬上了姜若的嘴唇,姜若愣住了,然后她感覺到一股熱流涌入到喉嚨中,是褚離送進(jìn)來的血。 緊接著褚離突然攥住了她的手,低聲喃喃地念著什么,竟然是想要強行結(jié)契? 姜若皺起眉,抬起手想要把褚離打過去,誰知道她剛剛抬起手,手腕上的鐲子突然一燙,接著鐲子中飛出了一道流光,打在了褚離的手腕上。 褚離悶哼了一聲,英挺的眉皺起,接著眼睛一閉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姜若揉著被燙的發(fā)紅的手腕,低頭看向了地上躺著的褚離,看著褚離手背上鐲子打出來的古怪印記。 她蹙眉盯著那道印記看了半晌,面上露出了幾分驚愕,這居然是結(jié)契了,結(jié)的還是共生契? 隨著共生契結(jié)成,姜若覺得這具身體愈加輕盈,竟然是褚離身上的功德隨著結(jié)契分了一半到她的身上? 這下就算是擁有奇特本領(lǐng)的沈昂也無法看出姜若的破綻了。 說曹cao曹cao就到,就在姜若盯著褚離手腕上的共生契琢磨的時候,褚離的房門一下子被推開,穿著休閑睡衣的沈昂站在了臥室門口,原本就有些嚴(yán)肅的臉顯得又幾分冷厲,他目光如電地看向臥室:“怎么回事,師父你們沒事吧,剛剛我突然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鬼氣……” 沈昂話音未落,看到了屋里姜若和褚離的姿勢,這會兒褚離正躺在地上,姜若遮住了褚離的臉,讓沈昂看不到褚離是在昏迷之中,而姜若跪坐在褚離胸膛邊,伸手按著褚離的胸口,另一只手則攥著褚離的手腕,這個姿勢怎么看怎么曖昧。 “……” 沈昂鬧了個大紅臉,為自己打擾師父的好事暗暗自責(zé),他來之前還想著要在姜若面前好好表現(xiàn)呢,沒想到晚上就破壞了師父和師公的美夢。 不等姜若解釋什么,沈昂就啪地一聲關(guān)上了房門,灰溜溜地下樓了。 走到了樓下,沈昂突然覺察到不對勁,師父的氣場剛剛好像變了,如果說白天他還能看到姜若身上繚繞的陰氣,那剛才姜若就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qū)別了。 莫非他之前判斷錯誤,其實姜若并不是什么奪舍的老鬼前輩,而真的是機緣巧合下獲得傳承的高人? 屋里,褚離揉著頭坐了起來:“剛剛怎么了?” “你不記得了?”姜若目光銳利地打量著褚離:“剛剛你屋里出現(xiàn)不正常的動靜,我過來一看發(fā)現(xiàn)你魂魄被人勾走了,本來想把你喚醒,但是你神智又變得不大正常……” 姜若的話沒說完,褚離的目光落在了姜若唇上,他的臉像是喝醉酒一樣慢慢染紅了,他抿住了唇,垂著眼睛不說話了,整個人卻很明顯地僵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