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老妻了，突然叫哥哥，惹得沈寅初還頗有點想頭。不過這會兒正做菜，他權(quán)且記下來，晚上再說！

    九七年的下半年波瀾不驚地過去了，在王菲那英“相約九八”的歌聲中，在水一方從一家變成三家，最后又變成八家。鴨脖店也悄無聲息地開了六處。

    光是京城的這些店，就讓沈寅初順利躋身了百萬身家，而千萬似乎也只是時間問題。

    餐飲業(yè)最大的好處就是現(xiàn)金流足夠充足，幾家奶茶店和鴨脖店讓沈寅初的錢包迅速鼓了起來。買下了白老師幫忙找的門市，麻辣燙和黃燜雞也迅速地開了起來。

    沈寅初兌現(xiàn)了當(dāng)初的諾言，跟大胖在同一個小區(qū)買了房子，又陸陸續(xù)續(xù)買了三套房子和一套四合院，一共花了一百來萬，就收手了。

    大胖有點不解：“你不是說現(xiàn)在存錢都不如買房子嗎？買賣上不湊手了？還留那些錢干啥？”

    除去店里廠子里的必要花銷和以備急需的存款之外，沈寅初手上一共二百三十萬現(xiàn)錢，他買房子一共花了一百三十萬，剩下一百萬又存進存折里頭了。

    “也沒那么急，手里頭總要留點錢?！?/br>
    大胖這些天一直聽沈寅初不停地跟他打聽東北國企的狀況，還以為他留錢是往這個方面走：“寅子，我知道你有點兒那個憂國憂民的意識。但是我跟你說，東北如果真的爆發(fā)了下崗潮，那就絕對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能幫得上忙的。你可千萬別琢磨著拿錢去救濟的念頭！”

    “升米恩斗米仇你知道不？再說你一百萬扔出去也不帶出什么響動的！”

    沈寅初搖搖頭：“你放心，不是因為這個，我心里頭有數(shù)。下崗這件事，我已經(jīng)盡了我能盡的最大努力，剩下的事兒，我也幫不了什么了?！?/br>
    九八年，正是下崗潮鋪天蓋地襲來的時候，四月份上映的《泰坦尼克號》火遍了全國，在大船傾覆的特效奇觀下頭，無數(shù)艘國企大船也悄然沉沒。

    或許有人會說，下崗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難不成在國企上班，就一輩子什么也干不了了？

    但是實際情況是，北方尤其是東北的很多城市，唯一能夠提供工作場所的就是各種大中小國企了。當(dāng)國企開始下崗，意味著整個城市可能有百分之八十的工作崗位都沒有了。

    這意味著，你擺攤幾乎沒人會買，清潔工的職位多少人搶破頭。

    上岡市的煤礦還好，盛城的經(jīng)濟被沖擊到幾乎完全崩潰，沈寅初開在盛城的一家小吃店一家烤rou店，幾乎瞬間變得門可羅雀。如果不是門市是當(dāng)初買下來的，恐怕連房租都開不出來。

    他也做不了更多，只能保證在這樣的時候不裁撤服務(wù)員，把鴨脖店的一些鹵制品改到盛城店里頭生產(chǎn)，做成真空包裝。

    他留下來的這一百萬，不是為了這下崗潮準(zhǔn)備的。街頭結(jié)尾都放著劉歡老師《從頭再來》的時候，他除了默默地在心里頭給同胞們鼓勁，憑著一個人的力量也做不了更多。

    沈寅初留下來的這一百萬存款，后續(xù)還會再加上一些，為的是給九八年那一場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準(zhǔn)備的！

    他不是圣人，不會把全部家產(chǎn)都捐獻出去，也不會冒著自身危險去宣稱自己有預(yù)知能力。不過，把手里頭的現(xiàn)錢捐出去一半，他自問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隨著七月份越來越近，連世界杯都無法讓他集中注意力。白露和為霜都發(fā)現(xiàn)，爸爸開始每天雷打不動地看《人民日報》頭版和新聞聯(lián)播。

    六月二十四日，長江水位超過警戒水位；六月末至七月二十日，長江上游出現(xiàn)大量降雨，超過歷史最高水位；八月份，長江接連出現(xiàn)了五次洪峰！

    這次降水簡直是史無前例，甚至連遠(yuǎn)離幾大水系的上岡市，望山屯村口的小河都上漲到村里頭了。

    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來了……

    一次又一次洪峰，牽動著全國人民的心。幾乎所有人都一直在關(guān)注著這場大洪水，電視里頭不停地播放著進度，子弟兵撲在抗洪第一線，用身體壘成橋給小孩子們過河……

    8月1日建軍節(jié)那一天，19位軍人犧牲在了簰洲灣，最大的三十三歲，最小的才十八歲。

    8月8日，九江大堤潰口處，解放軍跳進江水里，用身體擋住防止沙袋被沖走，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

    沈寅初坐不住了。

    他把存折里頭那一百萬取出來，再加上這幾個月陸陸續(xù)續(xù)又?jǐn)€下來的三十二萬元，找到官方公布的募捐處，一股腦都捐了出去。

    拒絕了留下姓名電話，他和二柱子從募捐處匆匆走了出來，看著不少人抱著衣服棉被往里頭走去。

    “哥，你說，第六次洪峰咱能不能挺過去？”

    “能?？隙堋！?/br>
    沈寅初在心里頭默默補了一句。

    天佑中華。

    作者有話要說：九八年洪水真的……太慘了。我到現(xiàn)在都忘不掉電視上的畫面……

    第120章

    九八年洪災(zāi)，牽動著的不僅僅是大陸人民的心。

    香港捐助了六點八個億，臺灣捐助了一點八個億，新加坡捐了八千萬。連日本都捐助了四百五十萬。

    這一年里頭，媒體提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大概是“眾志成城”。

    事后公布的募捐名單里頭，很多人都注意到，京城募捐處收到的個人捐款中，有一筆一百三十二萬元的款項，署了個明顯是假名的“蒹葭”。

    沈寅初捐款沒告訴別人，只是捐助之前跟媳婦兒商量了一下，蘇鯉自然是舉雙手贊成。

    劉大胖一看這數(shù)字，再看明顯對應(yīng)了白露為霜的“蒹葭”，立刻打電話過來。

    “沈哥，當(dāng)初看你留那一百萬，我今天算是服了！我回家也跟媳婦兒商量商量去，多少還有點存款?！?/br>
    沈寅初倒是不以為意：“捐款這種事情是心意，不要一時沖動?！?/br>
    這一年，太難了。

    下崗潮，印尼反華□□，大洪水，美軍轟炸伊拉克。

    第二年，九九五月份，北約轟炸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三名外交人員不幸罹難。

    但是，在放出了災(zāi)荒饑荒瘟疫之后，潘多拉盒子最下面放的是希望。

    九八年，紅遍大江南北的《還珠格格》八月開播，收視率創(chuàng)造中國第一，亞洲第一，最高點突破65%，開創(chuàng)中國大陸流行文化偶像巨星時代。

    九九年一月份，改變了無數(shù)年輕人思想的新概念作文大賽舉行了第一屆，韓寒這時候還沒成為ppt風(fēng)格導(dǎo)演，代筆門也尚未爆發(fā)。

    九九年八月份，最高人民法院發(fā)起了《全國法院優(yōu)秀裁判文書評選》大型活動，全國各級法院的裁判文書無一幸免，它從根本上真正推動了司法公正。

    在千禧年的各種末日預(yù)言之中，時間仍然堅定不移地進了21世紀(jì)，兩千年來了。

    白露為霜上了初中，家里頭裝了電腦連了寬帶，連為霜都申請了qq，每天固定聊上一個小時。

    這時候的馬華騰還不知道自己將有的是怎么樣一個商業(yè)帝國，一邊想一百萬賣掉qq，一邊又裝成女孩子每天陪聊。

    沈寅初天天看著為霜聊qq，終于忍不住在路過屏幕的時候，偷偷窺屏，迅速加上那個叫“飛揚”的號碼。

    兩邊勾心斗角地聊了半小時，最后對面來一句：“哥！我是小丫！”

    老四第一次高考成績不太理想，復(fù)讀了一年，九九年考上了京城理工。沈寅初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把家人都接進了京城。

    “在水一方”已經(jīng)開遍了全國，還留在盛城的烤rou店也慢慢地跟著整個東北一起恢復(fù)了元氣。沈玉鳳的英語越學(xué)越好，終于有一天不好意思地跟沈寅初提出了自己要出國打工的請求。

    “去！有啥不好意思的？你給咱家當(dāng)?shù)觊L，又不是賣身給咱家了啊。”

    沈寅初一家還住在四合院里頭，老太太、周翠萍都搬過來了，小丫和聶凡住得不遠(yuǎn)。大丫雖然還留在上岡，也帶著孩子來京城玩了好幾趟。

    老蘇頭和老蘇太太堅決不肯搬過來，老兩口跟蘇淼大丫住了當(dāng)初沈家那兩套樓上樓下的房子，專心地培養(yǎng)大孫子，偶爾打電話過來問沈寅初怎么教育孩子。

    “爸，這你還問我？蘇淼和蘇鯉蘇蓮都長得多好啊？”

    “咋不問你？咱家就我大姑爺最明白事兒！”老蘇頭感慨了一下，似乎從這大姑爺從礦上頭回來的時候，全家日子就開始一點點變好了，“你看看露露霜霜，誰家小姑娘有咱家倆孩子好？”

    白露的散打已經(jīng)學(xué)出點名堂來了，兩次比賽都拿了少兒組第一。

    不過，名次并不是沈寅初最在意的，他最在意的是白露似乎真的在散打里頭找到了自己的理想。拿了金牌回到家的時候，沈寅初問她：“露露，以后還想回家賣煎餅果子嗎？”

    白露早已經(jīng)變成了眼神堅定的小少女，笑了笑：“想啊，爸爸你還記得嗎？你跟我說過的，學(xué)散打不是為了逞勇斗狠，是為了信義武勇?！?/br>
    她把運動服換下來，進去跟剛練完鋼琴的為霜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么，順手又去接了點兒水澆窗臺上那盆白老師給為霜的月季花。

    沈寅初這才想起來什么，沖著里頭喊了一嗓子。

    “露露霜霜啊，小胖一會兒要過來！”

    白露有點驚喜地回頭：“大胖叔又帶著小胖來了？”

    沈寅初笑：“這回來了就不走了，小胖以后在京城讀初中，戶口啥的都辦妥了！”

    今天晚上小丫和蘇蓮都要來這吃飯，沈寅初最近正琢磨著開新的小吃店，主打小龍蝦和螺螄粉。他抓了二柱子的苦力，叫他來幫忙一起洗十斤小龍蝦。

    二柱子自己也開了店，不過沈寅初喊了一嗓子，他還是樂顛顛地回來幫忙干活。

    倆人在水龍頭底下用刷子刷著小龍蝦，沈寅初看著二柱子明顯曬黑了一層的膚色，好笑地問他：“菲菲還沒同意？”

    當(dāng)初菲菲出國之前說等他，這小子死腦筋地非得覺得自己拖累人家；這會兒菲菲回國了、又知道菲菲其實一直沒談戀愛等著他，他天天買一束花去人家公司樓下等。

    “應(yīng)該的，”二柱子有點不好意思，“都是當(dāng)初腦子不好造的孽啊……我就琢磨著不能耽誤她，但是她喜歡我就想和我在一起……”

    二柱子還要rou麻地往下說，沈寅初頭疼地做了手勢：“行了行了，別說這個了。你們別給我喂狗糧。”

    沒等二柱子問喂狗糧是啥意思，沈寅初又想起來一個這兩天的新鮮事，抓緊給二柱子說：“你還記得當(dāng)初來京城時候在火車上遇見騙子不？那天還有個老頭子，我前幾天去看寫字樓的時候碰見了，一會兒還得去一趟。”

    短短幾年，憑借著開遍全國的奶茶店，和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成東北最大副食品加工廠的沈記食品廠，沈寅初現(xiàn)在終于能放心地讓兩個閨女當(dāng)富二代了。

    沈記食品公司，下面已經(jīng)有一個奶茶品牌、一個麻辣燙品牌，還有開遍北方正要進軍南方的烤rou店。

    不過，這會兒沈寅初還是改不掉他買房子的習(xí)慣，連公司辦公場所都準(zhǔn)備買而不是租。

    “哪個老頭……”二柱子回憶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哦哦，坐紅旗那個是不是？看著賊有錢，我當(dāng)時還后悔呢……”

    “對，”沈寅初嘿嘿一笑，“我去買的，就是他們家的產(chǎn)業(yè)。那老頭姓顧！”

    或許是因為原著劇情實在是偏離太多，顧云深因為在東北搞蟻立神傳銷騙局被抓起來了，顧家也被連累。沈寅初去買寫字樓的時候，那老頭還沒忘記他，聽說他叫沈寅初，倒是有點印象。

    “我知道……云深提到過你，說你是個人物，可惜就是太正直不懂變通……”

    說到這，老頭說不下去了。

    沈寅初也沒在他傷口上撒鹽，想到小姨子已經(jīng)和老白家那小子結(jié)婚了，對原男主一家也沒那么深的防備了。

    “老爺子，不是我馬后炮，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先做人、再做事才行。顧老弟能想到這么個傳銷方式，也是他聰明。但是人活一世，不能光奔著錢去，總要有點別的東西的?！?/br>
    囑咐秘書簽好文件辦手續(xù)，沈寅初依舊是開著當(dāng)初買的那輛奧迪回家，路上跟老金頭打了個招呼，給他老爺子遞了根煙。

    看著他過去了，旁邊有人問：“這小伙看著挺精神啊，老金你認(rèn)識？”

    “小伙兒？”老金頭嘖嘖出聲，“你們不知道吧，就奶茶店總店那一條街，都是他們家的！別看寅子成天大褲衩子大背心子地晃悠，家里頭有錢！”

    他吐了口煙，拿足了姿勢才講下一句：“而且，人家有錢，還有良心！當(dāng)初九八洪水的時候，捐了一百多萬連個名字都沒留！這人仁義在，要不咋能做那么大生意呢？”

    “他媳婦兒，就是蘇鯉，知道不？前段時間那個幼兒園虐童案，拿錢找律師找報紙打官司把幼兒園告破產(chǎn)了的那個！”

    一行人都肅然起敬，往胡同深處看過去，沈家的那座四合院門口圍了一大群人。

    劉大胖一家三口都來了，小丫領(lǐng)著聶凡回來了，她肚子大了，聶凡小心翼翼地連眼珠都不敢錯開。

    蘇蓮身邊的小伙子看著又精神又陽光，白露跑過去跟小胖咬耳朵，為霜攙著老太太，周翠萍倒跟白老師說到一處去了。

    二柱子苦哈哈地洗了十斤蝦，看著他寅子哥的車回來了，在里頭大喊：“哥，人都快齊了，你咋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