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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御賜一品嬌牡丹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霍珩卻輕輕地一哂。

    這哂笑雖輕,卻讓陸規(guī)河瞬間閉了口。

    跟著霍珩站起來,將衣袖卷到臂彎處,露出精壯的一截小臂,一抬手將穩(wěn)當(dāng)插在泥里的鋤頭抽出,繼續(xù)揮著膀子除草。

    陸規(guī)河自討了沒趣,嘆了幾聲,也不再好言相勸了。

    棟蘭一覺睡醒,去為花眠燒了熱水,燒了足足幾鍋爐,最后是讓男人幫著倒進(jìn)木桶里的。棟蘭讓他們都走了,才去喚花眠。

    晚煙拂過樹梢,西天橙紅,遠(yuǎn)處的山巒漸漸融化在一碧萬頃的農(nóng)田之上,變成了隱約泛紅的淡墨色。花眠看了眼田壟上勞作的假莊稼漢們,最先料理出來的農(nóng)田都已種上了蘿卜,她笑了笑,放下了兵書朝軍帳走去。

    她慢慢地脫去身上輕薄飄逸的綢衫,抬腿走入了浴桶。夏日炎熱,水正好半溫半涼,泡在里頭肌膚宛如吞了人參果般毛孔舒張,無比舒泰。

    霍珩走進(jìn)帳篷時,見到的便是這么一幅光景,花眠睡在浴桶邊沿,白嫩的面頰上掛著兩團(tuán)盈盈粉紅,因為仰頭而微微上翹的小巧下巴上墜著數(shù)點水珠,皮膚白膩如霜?;翮胥读算?,步子瞬間頓住了。

    他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才忙完農(nóng)活,一身臟臭,前胸后背都是黏膩的汗,連這座新搭的干凈整潔的帳篷都讓他熏臭了。

    好像,花眠也聞到了什么,輕輕皺起了眉。

    霍珩一時臉熱,倉促地退出了簾門,他走到井邊,將咸臭的上裳解開,除去腰帶和冗物,赤膊彎腰下去打了一整桶的井水上來,用木瓢舀了滿滿一瓢,當(dāng)著流了一身汗的背脊?jié)猜湎聛怼?/br>
    冷水啪地打在被曬得黑紅的皮膚上,四濺開來,身旁焦渴的土壤等待著垂憐,渴飲著散落的水花。

    沖了涼水身上好多了,那股因為見了花眠那樣光景而起的燥意也退散了不少,他又舀了幾瓢井水,將身上澆得冷透了,才粗魯?shù)胤畔履酒?,胡亂拾起了地上的臟衣服扔到了水盆里,急躁地回了帳篷。

    花眠睜開了眼睛,正坐在木桶中盤著長發(fā),背對著他,霍珩見狀舒了口氣,也不顧上半身不著片縷,回了自己的床便歪著身躺下來了。

    這會兒已經(jīng)有些疲勞,他揉了揉眼睛要睡去,也避免與花眠尷尬。

    上次他把話扯開了說之后,好幾日了,花眠對他再也沒有主動過,日子過得涇渭分明,毫無逾矩之處??苫翮袢匀挥X得渾身不自在。

    身旁那女人雖然不再對他聒噪了,可那持續(xù)不斷的水聲,仍然傳入耳中,勾起人的不少遐思來。

    那被他粗暴地按下去的脹痛,又有了東山再起的態(tài)勢。他腦中轟鳴著,聽著水聲心亂如麻,恨不得再走下床去舀幾瓢冷水澆在身上。

    花眠忽然回頭,“霍郎?”

    霍珩正處于窘迫之中,被她這么一喚,神色慌張地便抬起了頭來。然而花眠只是輕微瞥了一眼,便抓著蓬松的頭發(fā)背過了身,聲音輕輕的,“我忘了拿抹胸了,你替我拿一下。我放在紅箱子上的。”

    果然她是不肯老實的,霍珩臉漲得彤紅。“不拿。”

    花眠只好從命,嘆道:“也好的,不過我怕是要光著在霍郎面前走過去了。”

    “妖婦?!被翮駩篮薏灰眩]眼道:“等著!”

    他掀開被子下去,在床邊發(fā)現(xiàn)了花眠從不離身的大紅嫁妝箱子,上面果然堆著一見繡著淡紅牡丹紋的小衣,于是艱難地伸指頭去,幾乎不敢看地拿食指挑起了那件衣裳,快步朝花眠走去,將衣裳丟給了她。

    花眠險些沒接住,讓抹胸掉進(jìn)水里了。

    而霍珩卻逃得飛快,快得讓人無法不察覺到異狀。

    等她回頭之時,霍珩早已又鉆入了被窩里,側(cè)過了身背對著她。

    花眠露出擔(dān)憂之色,“你怎么了?”

    霍珩咬著牙,不說話。

    “日頭太曬了?忘了告訴你,我之前寫的那張單子上有專用來防曬的白藥膏,陸將軍都替我買了的,明日你去之前我給你涂點兒,涂在身上便不怕曬了?!?/br>
    他還是不予理會。

    身后,花眠的神色與嗓音黯淡了下去,“將軍,你還是厭惡我吧?!?/br>
    “我這樣身世的女人,其實原本是配不上你的,你厭惡我也是應(yīng)該。從我告訴你我在青樓的事后,你便對我不理不睬的,冷淡至此。你若真這么看不起我,那么,回長安之后我就……”

    霍珩不知為什么,就是聽不得她在他耳邊說這樣的話,他分明不嫌棄她的出身,好像這一點無論他澄清多少遍花眠也不會信,她就固執(zhí)地非要鉆牛角尖,認(rèn)定了他是嫌棄她在胡玉樓和傅君集身邊待過。

    他張口沉聲道:“閉嘴?!?/br>
    花眠抬起了頭。

    霍珩的臉脹得要爆出血漿了,尤其下腹,脹痛難忍,她越說,他越是難忍。只要她的聲音還在,她的氣息還在,于他都是無形的折磨。

    她怎么會知道呢,因為他在發(fā)現(xiàn)自己活了十九年突然對男人的本能開了竅,而且一發(fā)不可收,只在她面前才會出丑之后,他就不敢再待在她面前了!

    他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了下來,皺著眉,措辭極為婉轉(zhuǎn),“只是今日——”

    霍珩閉上了眼,“今日蘿卜不太聽人話?!币曀廊鐨w。

    和陸規(guī)河他們開玩笑的時候,他們偶爾會說到這種事,說起來還對當(dāng)初霍珩拒了陛下賜來的營妓一事有所不滿,一個個都朝他來撒嬌,恨不得一朝便飛到女人懷里去。這樣的話他聽多了,也知道一些不為人所知的“暗號”,這種私密的下三路的話,花眠應(yīng)當(dāng)是聽不懂的。

    他對這件事還算是比較有自信。

    他牛頭不對馬嘴的這句,應(yīng)該堵住了花眠的口了,果然這話一出便半晌沒聽到她的聲音了。

    霍珩松了口氣,將被子稍往上拽了些,掩去了異狀。

    這時,噩夢一般的嗓音軟軟地落在了他的耳邊。

    “將軍,你對我……有反應(yīng)了?”

    “……”

    誰說女人不可能懂的!都該殺,陸規(guī)河他們都該殺了!

    霍珩臉色血紅,羞氣交集地將大被蒙過頭,尷尬得渾身直哆嗦,干脆裝死到底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眠眠:我也是在風(fēng)月場待了幾年的老司機(j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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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霍珩自欺欺人,在被窩里死命憋著,臉漲成了柿子也不肯出來透口氣。這輩子從出生之時起,他就是富貴驕子,身邊只有阿諛奉承的,他享受慣了人的吹捧和追隨,從來沒有如眼下這般被人當(dāng)場戳破窘態(tài)的煩惱。

    煩躁到霍珩想拿被子將身后惹人心煩的女人一卷,便這么打包送上馬車,將她押送回長安,誰的面子也不顧了。

    他只側(cè)歪著身子,半晌不動彈,仿佛睡去。

    身后卻又傳來她帶著小心的試探之語:“霍郎,你真能睡著?不要我?guī)湍???/br>
    幫他?怎么幫?這女人真是……放蕩?;翮褚Я艘蛔鞜釟?,含羞忍恥不答。

    慢慢地,他的身體開始顫抖。

    那細(xì)微的一陣陣顫抖透過被褥,直直地撞進(jìn)花眠的眼中,她噙著肆意明媚的笑意,嘴里仍然輕輕地說著:“這樣的事,本屬尋常,我在以前也有所見聞的,你不必害羞,你我本是夫妻,雖蒙你嫌棄,至今也未能與你成周公之禮,但服侍你固我所愿,何況我們夫婦一體,沒什么見不得的。我瞧你忍得難受,我?guī)湍憧珊???/br>
    霍珩咬牙,心道單是對著不著衣裳的花眠,已教他如此難忍,若當(dāng)她真靠過來,自己焉能把持得?。克回瀴褐?,滅絕人欲,久而久之對此道也不甚熱衷了,雖說花眠不是他所中意的那種女子,可他本來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樣的女子,何況她生得那般模樣,如陸規(guī)河他們所說,恐怕沒幾個男人見了還能把控住自己的。他從前對自己頗為自信,但在花眠這兒出了幾次這樣的丑之后,他實在已沒什么自信可言了,說什么也不能讓她靠近來。

    身后亮起了一盞盞燈火,將床邊白帳照得暈紅。

    燭火閃爍里,他將被角掀開一條細(xì)縫,露出一雙眼睛來,望著那走來的窈窕倩影,心頭狂跳起來,越來越急,終于在她走近時,再也裝不下去了。

    “你莫過來!我不需要!我就是見了棟蘭那臭丫頭片子動情,都不可能是對你。你少臭美了,不得靠近我,再過來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霍珩說罷,猛然翻過身,身后的女子已經(jīng)坐上了床沿,明眸善睞,若流波閃動,輕睨著他。

    “讓我瞧瞧。”

    她的素手抓住了被角,正要掀開,霍珩一驚,登時攥緊了身上的被子縮到了床角去,呼吸亂了,聲音也有點不穩(wěn)了,“你、你這女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不識禮數(shù),你我算什么夫妻?我母被迫接的旨,公雞替我拜的堂,你何時進(jìn)了我霍家的門我一無所知,這也算夫妻么,童養(yǎng)媳也沒這么養(yǎng)的?!?/br>
    花眠靜了片刻,目光轉(zhuǎn)向了別處,“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童養(yǎng)媳呢?!?/br>
    “什么?”霍珩有點兒睖睜。

    花眠松開了手,不再抓著他看護(hù)得跟寶貝似的被子,眼眸落寞了下去,“霍珩,你和我的婚事早已是太后和我祖父定下了的,只是當(dāng)時年紀(jì)還小,你劣性未脫,我祖父不肯就這么將他的孫女交給你,只沒有當(dāng)時便應(yīng)允,還要再觀察你幾年。只是沒有文書而已?!?/br>
    霍珩不信,花眠的聲音越來越低,“這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太后告知才……”

    霍珩咬牙,“這么說,你非要嫁給我,是為了完成你花太師的遺愿?”

    花眠慢慢地點了下頭。

    霍珩滯住了。

    花太師兩朝老臣,傲骨鏘鏘,遭人讒害,全家蒙難,是為大魏之憾,說來人無不惋惜?;翮衲菚r年紀(jì)還小,但對太師卻也是敬服萬分,他父親也常對自己說過太師直言進(jìn)諫、不媚流俗的一些典故?;唠m然人有些可惡,卻是出于一片孝心,何況原本就是陛下要撮合兩人,看來也怪不著她的。

    只是、只是他霍珩,堂堂大魏最年輕的騎都尉,豈是能被摁頭成婚的?何況竟等不及他回長安,他的皇帝舅舅就讓雞替他拜了高堂,這太荒謬了。

    霍珩怔住了,糾結(jié)半晌無話,想抬起頭,一撞見花眠那水汪汪的像是會說話,正含著凄怨和委屈的美眸,胸口跳得發(fā)狂,于是又懊惱地扭過頭去。

    這時哪還有半點旖旎的心思?

    霍珩蹙了蹙眉,“你,你讓我想想,想想……”

    花眠乖巧地坐著等,也不說話了。

    霍珩又抬起頭,“其實你也不必為了一樁沒達(dá)成的婚約就、就真委屈了自己,我也算不得什么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嗯,雖然是有點兒軍功。但你不喜歡,就沒這個必要?!?/br>
    花眠垂下了眸,“那真是太不巧了,我偏偏喜歡?!?/br>
    “……”

    油鹽不進(jìn)?;翮裆盗耍┳×嗽S久,才慢慢抽動著嘴角,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是、是嗎。你讓我繼續(xù)想、繼續(xù)想想?!?/br>
    “霍郎,我不逼你的,你慢慢想,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聽你的?!彼⑽⑿Φ?。

    他一陣語塞,被這笑容滲得喘不過氣來,始作俑者卻背過了身,暖而透著橘紅的光暈將她籠入其內(nèi),青絲底下微露出雪白延頸,薄綢的衣裳搭在如削就的香肩上,仿佛一動便要徹底滑落。

    霍珩長吸了口氣,那好容易平息的燥意有了卷土重來的架勢,他忙拉上被子躺下,再也不說話了。

    她來這兒之后第一次,霍珩對自己一直反復(fù)念叨的決定,有了一絲遲疑和動搖。

    他說不上來是具體因為什么,或許是因為花氏滿門悲劇,留下這么一個可憐的遺孤,為了完成先人遺愿要嫁給他,他要不是太刻薄,都應(yīng)該笑納了。畢竟是這么一個美人。只是,只是不該是這樣的。霍珩抓了抓耳朵。

    花眠到現(xiàn)在才說起這樁事,要不是杜撰的,就是她真想嫁給他的,沒有雜念,不愿讓他覺得負(fù)累,就只是想當(dāng)他夫人。

    想了一夜,實在是越來越煩躁,霍珩難以入眠,輾轉(zhuǎn)反側(cè)許久。

    胡亂睡了幾個時辰,大清早地更衣洗漱罷,拎著鋤頭走出了營門。將軍實在是龍精虎壯,大清早當(dāng)士兵們陸陸續(xù)續(xù)蘇醒,繼續(xù)下田干活兒的時候,將軍已經(jīng)獨自鋤完一畝地了。

    將軍揮著鋤頭跟泥土較勁似的,令人懷疑這一鋤頭若是落在人身上,保管當(dāng)場教魂飛魄散了。

    他們呆若木雞地在田埂上張望了許久,直至將軍夫人搬著一大摞衣裳走到了水井邊,親自提了水,將臟衣泡入了水里,他們才陸續(xù)如常地走下了田開始干活。

    不知何時起,將軍夫人成了全軍營的風(fēng)向標(biāo),只要是她沒事,那將軍必定也無事,她若是反常了,那將軍必定要上房揭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