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領頭的警官徑直走到臺上，站到薛縱面前。

    薛縱捏緊手里的文件，神情鎮(zhèn)定道：“請問是什么事需要您如此興師動眾？”

    身穿制服的警官嚴肅道：“有人舉報你涉嫌販毒、洗錢、私販軍工等罪，并提供了數(shù)項證據(jù)，所以，薛先生，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配合我們的調(diào)查。”

    臺下的竊竊私語聲轟然沸騰起來。

    薛縱的神情終于出現(xiàn)一絲裂縫：“有人舉報？”

    “沒錯，請你跟我們走一趟?！?/br>
    薛縱緩緩扭頭，身旁是一點也不意外的季恒。

    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嗤笑一聲后，他扯掉了溫文爾雅的面具，拋開了一貫的鎮(zhèn)定微笑，目光灼灼且暗藏兇意的盯著季恒。

    “是你?！彼穆曇舻统燎宜粏?。

    季恒往后退了兩步，擰眉看著薛縱，無辜道：“我沒想到你居然會做出這種事?！?/br>
    他演得實在敷衍，薛縱咬緊牙，抬手猛地把文件扔向季恒。

    兩個警員動作迅速地擒住了他。

    薛縱舔了舔牙齦，他無視自己雙被手拗向身后的狼狽，看向季恒的目光兇狠至極：“好，好，好?！彼B聲說了三個好，顯然是氣極。

    季恒面無表情地看著薛縱，話卻是對旁邊的警官說：“麻煩您把他帶走吧，辛苦了。”

    “咔嗒”一聲，薛縱的手上多了副銀色的手銬。

    季恒垂眸，無視了薛縱充滿恨意的眼睛，緩緩脫掉昂貴的定制西裝，宛如施舍最后的體面一般，用衣服遮住了薛縱被拷著的手，也擋住了所有人好奇的目光。

    “再見了，薛縱?！?/br>
    薛縱倏地笑了聲，他看著季恒，聲音沙?。骸澳阋詾槲疫M去了你就安全了？呵，我在里面等著你?！?/br>
    季恒輕輕地笑了：“別等了，你等不到的?！?/br>
    薛縱扯唇，又是一聲冷笑。

    垂在身側(cè)的手攥緊，季恒瞪起眼，眨也不眨地看著薛縱被警察帶走。

    教堂的紅毯是如此之長，長得他眼睛都酸了，眼淚都滾下來了，薛縱的背影才終于消失在盡頭。

    薛縱一走，警隊便全部收隊離開。

    教堂里的賓客仍坐在原位，教堂四周掛著的花環(huán)仍飄著香氣，璀璨的寶石在指上依舊閃耀無比，唯獨婚禮的新郎官不見了。

    季恒抬眸，一言不發(fā)地看向眾人。

    在他的目光下，臺下的聲音漸漸減弱，直至徹底安靜無聲。

    眾人安靜了，季恒卻笑了。

    “都散了吧。”

    “婚禮到此結束。”

    第96章

    好好的婚禮變成了一場鬧劇, 笑話。

    但沒人敢笑，也沒人敢嘲, 坐在臺下的人面面相覷，最后紛紛選擇了安靜離席，神父、婚禮統(tǒng)籌、司儀等人也悄然退場。

    沒多久，教堂里空空蕩蕩，死氣沉沉。

    季恒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看著眾人離開。

    季嶼和賀宙也待在位置上沒動。

    見人走得差不多了, 他才上前，未及開口，目光便瞥見了地上所謂的財產(chǎn)公證書——

    攤開的紙上是一連串的消費記錄，數(shù)目不等, 有上千萬的豪宅，也有十來萬的首飾，但最令人困惑的是, 上面居然還有百來塊的避孕套消費記錄。

    “這是他在謝雨星身上花的錢?！奔竞愫龅亻_口, 解答了季嶼的困惑。

    季嶼愣了一瞬, 他對他們的感情并不感興趣, 于是道：“……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該聊聊我們的事了?！?/br>
    季恒笑著搖頭：“還得麻煩你們等一等, 我還有一件事沒做?！?/br>
    他目視前方，抬腳往外走, “等我把我的事情都解決了, 再跟你說資料的事, 我現(xiàn)在……要去公安局?！闭f著回頭問季嶼，“一起嗎？我隨便你們?！?/br>
    “你要去見謝雨星?！奔編Z篤定地說道。

    季恒笑：“是，所以，一起嗎？”

    —

    一點整，終于忙完事情的小林警官來叫謝雨星起床。

    本來說的是十二點，但這事兒他沒答應，所以也不覺得心虛，畢竟在這種地方，他能答應謝雨星叫醒他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還有他說的什么邀功之類，空頭支票而已，聽聽就算了。

    淺眠的謝雨星立刻從睡夢中驚醒，他起身后揉了揉眼睛，又站起身扯了扯衣擺，盡量把褶皺的地方拉平，一番整理后，他問小林警官：“你看我現(xiàn)在看起來怎么樣？有沒有精神一點？”

    小林警官一臉莫名：“……還行吧?！彼鸬糜行┟銖?。

    不管什么人，在牢里呆上一個月都不可能好看得起來，尤其是身嬌體弱的omega。

    “是不是看著比前兩天精神了很多？”謝雨星又問。

    小林警官蹙眉：“是好了點，不過你這是怎么個意思？”

    “那就好，那就好。”

    謝雨星恍若未聞，自顧自地松了口氣，半晌才又開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12點28了吧？他們，他們是不是已經(jīng)交換戒指，還有擁抱和……接吻了？”他緊攥欄桿，嘴唇顫抖。

    “哪啊，他們倆婚沒結成。”

    謝雨星猛地怔住，很快眼里亮起一束光。他急切道：“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

    “小林！”

    門口突然走進一個人，語氣嚴肅道，“把謝雨星帶過來，帶到1022室?！?/br>
    小林警官立刻身體筆挺，中氣十足地回道：“收到！”

    “是、是薛縱嗎？”

    謝雨星不可置信地問，眼里光芒更甚，“來的是不是他？是不是？”

    小林警官別開眼：“我也不清楚，你去了不就知道了?！?/br>
    “好！”謝雨星用力點頭。

    他甚至在牢門打開前便主動地把兩只手舉起，方便小林警官給他戴手銬。

    小林警官看了他一眼，不由搖了搖頭。

    很快，他們來到了1022室。

    這是一個封閉且可從旁監(jiān)聽的房間，常用作審訊和問話。

    里面已經(jīng)坐了一個人，他背朝門口，穿著一身筆挺西裝，頭上戴了頂黑色禮帽，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只搭在椅背上的手。

    手指纖細修長，與一顆大到夸張的鉆石形成鮮明對比。

    小林警官低低吸了口氣，心說做假貨的都不敢把戒指做這么大。

    “進去吧?！彼麑χx雨星道。

    謝雨星怔在原地，眼里的光一點點消失。

    他緩緩地、僵硬地往里面走，待到身后傳來一聲冰冷的關門聲，才攥緊手，沖那個背影道：“怎么是你？”

    “你以為是誰？”

    季恒施施然脫下禮帽，轉(zhuǎn)身看著謝雨星，輕笑了聲，“薛縱嗎？”

    蒼白的嘴唇緊抿，謝雨星的喉結滾了滾。

    季恒朝座位偏頭，氣定神閑道：“坐著說吧。”

    謝雨星不著痕跡地深吸了口氣，他抬腳走到位置上坐下，挺起腰背，直視季恒，戴著鐐銬的手卻悄悄垂下，掩藏在鐵桌之后。

    可他很快就悲哀地發(fā)現(xiàn)——

    階下囚到底是階下囚，即使腰挺得再直，下巴抬得再高，他和季恒之間也差了不止一點。

    簡直云泥之別。

    謝雨星在打量季恒，季恒也在打量謝雨星。

    一個多月不見，那個讓薛縱神魂顛倒，不惜背著他一次次偷偷見面的情敵，竟然已經(jīng)淪落到了這副田地，眼窩凹陷，嘴唇干裂，面頰瘦削，還鐐銬加身。

    他到底哪里吸引了薛縱？

    因為他是omega，因為他有腺體，還是因為他有信息素、會發(fā)情？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薛縱在哪兒？”季恒率先打破了沉默。

    謝雨星怔怔地看著季恒，干巴巴道：“他在哪兒？”

    季恒微歪頭，手指輕敲桌面：“我可以告訴你，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br>
    “說?！敝x雨星簡短道。

    “你有沒有想過讓薛縱死？”季恒輕描淡寫地問。

    桌下的手握緊，謝雨星直視季恒，沒有出聲。

    季恒笑了：“那就是有，我猜……”

    他抬眸，目光在謝雨星臉上逡巡，“應該就是今天了吧，徹底地揭發(fā)他，把他的所作所為公之于眾，讓他上一刻還擁有一切，下一刻又一無所有?！?/br>
    “我猜的對不對？”

    謝雨星仍是沒有出聲。

    他瞪著季恒，半晌才嗤地笑了出來：“不止他，還有你，我要你們兩個一起死，陪我一塊兒下地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