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綿也在心中沉沉嘆了口氣。為何女子就一定要成親，若是她能獨(dú)自一人自在地活著，那該有多好。

    .

    日子轉(zhuǎn)眼竟是到了年初八，也就是殷亭玉出嫁之日。

    殷亭玉早早地便起來，任由喜娘替她梳洗穿衣。

    宋綿也起了一大早，在她屋里陪著她。

    殷亭玉晃了晃腦袋，只覺得頭上有千斤般重，開口便是抱怨 : “阿綿，這個(gè)鳳冠實(shí)在太重了，我脖子都快斷了?！?/br>
    宋綿笑了 : “再忍忍便是了，成親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可由不得你耍性子?！?/br>
    殷亭玉噘著嘴，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宋綿卻不免心生羨慕。人人都道新娘子是最美的，如今一見換上鳳冠霞帔的殷亭玉，那大紅的顏色襯的她膚嫩如雪，明眸善睞，果真是比平時(shí)還要美上幾分。

    迎親隊(duì)伍早已候在侯府門外，喜娘進(jìn)來催時(shí)，珊兒著急地給殷亭玉蓋上紅蓋頭。

    開了屋門，一行人擁了進(jìn)來，領(lǐng)頭的，便是那傅家三公子傅垣。

    這是宋綿第二次見他。第一次是上輩子亭玉出嫁的時(shí)候。他還是和記憶般一樣，溫潤如斯、清俊儒雅，一看便是個(gè)溫柔體貼之人。這樣的人，亭玉嫁了他，定會(huì)幸福美滿，此生無憾。

    宋綿遠(yuǎn)遠(yuǎn)瞧著，直到那鮮艷濃烈的顏色消失在眼簾，她才緩緩垂眸。

    也不知此生，她和亭玉能否再次相見。

    傅家迎走了新娘，殷家宴請(qǐng)的賓客也差不多來齊全了。

    曲嬤嬤來請(qǐng)宋綿去前廳說話，說是傅三公子的堂兄也在。

    宋綿便已料到殷老夫人的用意，雖心中不愿，可到底還是去見一面的好。若是她遲遲不肯現(xiàn)身，那殷老夫人還不得在傅家人面前失了顏面。

    宋綿柔聲應(yīng)道 : “曲嬤嬤，我這就跟你前去?！?/br>
    曲嬤嬤卻是愣了愣 : “姑娘還是換件衣裳吧?！焙么跻驳檬釆y打扮一下，也顯得有幾分重視。

    宋綿聽了，不過笑笑 : “不必了，我這樣過去就好。”

    曲嬤嬤無奈地?fù)u搖頭，也幸虧這宋綿底子好，本就生的美，便就直接這樣過去，也足以讓傅家人眼前一亮。

    .

    宋綿來的時(shí)候，原以為前廳只有殷老夫人和傅家的人，卻不想竟是坐滿了人。就連殷詔也在場，不過他瞧著卻有些失魂落魄，望著她的眼睛更是夾著痛色。

    宋綿移步到廳內(nèi)，對(duì)著殷老夫人盈盈福了一禮。

    坐在主座的，自然是殷老夫人。她的左側(cè)，坐的應(yīng)該是傅家的長輩，是個(gè)貴夫人，年紀(jì)瞧著不過四十左右。而挨著她坐的，是個(gè)相貌俊朗的男子，雖不似程家人那般俊美，卻也另有一番不凡的氣度。

    還有再往下坐的，宋綿更是認(rèn)不得了。應(yīng)該都是殷家的一些姻親，或是些百年世交。今日是殷亭玉的大喜日子，自然是請(qǐng)了許多勛貴人家。

    “是宋家丫頭啊?！?/br>
    說話的聲音略微耳熟，宋綿抬頭看，發(fā)現(xiàn)竟是程家老夫人。

    “程老夫人好。”

    出于禮儀，宋綿也對(duì)著她行了全福禮。剛要抬眸，余光卻瞥見坐在程老夫人身側(cè)的程予。

    他今日穿的素凈，不過是件石青色水紋長袍，幾日不見，容貌愈發(fā)俊美異常。見他正盯著自個(gè)瞧，宋綿只覺渾身一震，頓時(shí)呆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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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6

    “這就是宋姑娘啊, 生的可真是水靈?！北藭r(shí), 坐在殷老夫人身側(cè)的貴夫人也就是傅家二夫人忽然說了一句。

    宋綿的視線這才從程予身上移開，鎮(zhèn)定地向傅家二夫人問好 : “夫人好?！?/br>
    傅二夫人將宋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眼中透著幾分滿意 :“是個(gè)好姑娘, 還是親家母您養(yǎng)的好?！?/br>
    殷老夫人柔和地笑 : “宋丫頭是個(gè)乖巧孝順的, 我怕她累著, 免了她每日的請(qǐng)安禮?？蛇@丫頭偏不聽, 偏要日日都過來。說是她母親早逝, 不能孝敬我, 她便要代替她母親好好陪著我?！?/br>
    傅二夫人聽得，夸贊道 : “孝順長輩是好事，親家母該感到欣慰?！闭f罷, 又向宋綿招了招手, “好丫頭，快過來給我瞧瞧?！?/br>
    宋綿聞言，即便心中有一百個(gè)不愿，也只好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到她跟前。

    傅二夫人見她行為舉止、一言一行皆是端莊馴良，心下愈發(fā)滿意了。

    殷老夫人笑著向宋綿介紹 : “這位便是你表姐夫的堂兄，傅家二公子傅樾?！?/br>
    宋綿向他盈盈福了一禮 : “傅公子?！?/br>
    傅樾見她身段纖弱，面容姣好, 不過隨意穿了件淺紫色的繡花襖裙，也未戴什么鮮艷的首飾，卻還是禁不住讓人眼前一亮。不覺得，便也看呆了眼。

    “宋姑娘?！备甸幸蚕蛩辛艘欢Y, “聽說宋姑娘是揚(yáng)州人，那可離咱們金陵近了。”

    “揚(yáng)州是個(gè)好地方，我家樾兒也去過揚(yáng)州做生意，鋪?zhàn)右操I了幾間。改明兒你若是回了揚(yáng)州，可得上他鋪?zhàn)永镒??！备刀蛉藸恐尉d的手，瞧著格外親熱，“我們家樾兒，雖年紀(jì)輕，卻早就和人家出去闖蕩了，如今這大江南北也皆是走遍，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尤其是江南那帶，鋪?zhàn)娱_了也不少。雖說他自小就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卻有經(jīng)商的頭腦。雖說男子應(yīng)以考取功名為重，只不過他不喜歡，我便也不逼他。他如今能在外頭干出這番事業(yè)，我心里已是知足?！?/br>
    宋綿見傅二夫人直拉著她夸自家兒子的好處，也只好附和了一句 : “傅公子定是聰明精算之人?！?/br>
    果然傅二夫人聽了這話，臉上笑容更甚。

    宋綿卻覺得頗為尷尬，廳內(nèi)只要是個(gè)明眼人，都能瞧出這是殷老夫人有意撮合她和傅樾。她心神微亂，悄悄抬眸，忍不住往程予的方向瞥了一眼。

    卻見他神色自若，淡漠品茶，好似置身事外，一點(diǎn)也未曾關(guān)注。

    只一瞬，宋綿便感覺到心底漸漸涼了。藏著袖中的手不自覺攥緊，一顆心卻已亂如麻。

    ……是一點(diǎn)也不在乎嗎？

    心里像是被灌了涼水，沉沉往下墜，就連骨子里也是涼的，如墜冰窖一般。失落和難過鋪天蓋地襲來，快要將她給淹沒了。前不久才悄然滋生的一點(diǎn)情絲，卻在一瞬變得死灰。

    “阿綿？”

    耳邊是殷老夫人的叫喚聲，宋綿這才恍過神，臉色卻有絲蒼白 : “嗯？”

    “怎么了？”殷老夫人柔聲尋問，“傅夫人方才問你話呢？”

    宋綿壓下心底的寒意，勉強(qiáng)笑了笑 : “抱歉，是我一時(shí)分了神?！?/br>
    殷老夫人松了口氣，旋即又笑了，“這傅夫人可是真心喜歡你，你還不多陪人家說說話。”

    宋綿面上淺笑 : “承蒙傅夫人看中，是阿綿三世修來的福分?！?/br>
    傅二夫人聽得自是開心 : “宋姑娘這話說的，可真會(huì)哄長輩們開心。難怪親家母你疼愛她?！?/br>
    一旁的程老夫人也道了一句 : “這宋丫頭我也是極喜歡的。不僅生的水靈又乖巧馴良，這樣好的小姑娘，誰不希望是自家養(yǎng)的?！?/br>
    傅二夫人聽得，笑著附和 : “也正應(yīng)了那句‘一家有女百家求’啊?！?/br>
    宋綿神色恍惚，心中五味陳雜。只能撐著笑臉和幾位貴夫人們說了幾句話，才起身要告辭。

    殷老夫人以為她是身體不適，柔聲關(guān)切道 : “那你便先回去罷?！?/br>
    宋綿又向眾人福了一禮，沒去看坐在一旁的程予，邁著步子出去了。

    彼時(shí)傅樾也站了起來 : “母親，我坐的久了，想出去走走?！?/br>
    傅二夫人自然知道自個(gè)兒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便笑著對(duì)他說 : “去吧。你第一次到宣平候府，想必還沒好好逛逛，不必急著回來?！?/br>
    “是?！?/br>
    傅樾起身離去，步伐沉穩(wěn)，稍顯急促。卻是向門外那抹并未走遠(yuǎn)的淺紫色身影追去。

    廳內(nèi)的人可是瞧的一清二楚。

    殷老夫人也是高興。傅家的確也是一個(gè)不可多得的好人家，若是她的阿綿能夠嫁過去，她也能夠安心了。

    傅二夫人笑容更甚，話中藏著深意 : “親家母，看來我們又得親上加親了?！?/br>
    唯獨(dú)程老夫人聽了默默品了茶，心中若有所思。

    .

    宋綿失魂若魄地走了一半，便被身后追來的傅樾喊住了。

    “宋姑娘且慢?！?/br>
    宋綿悠悠回頭，水眸澄亮: “傅公子有何事？”

    傅樾對(duì)上她的眼睛，心里沒由來的一陣緊張 : “沒什么事，不過是傅某初來乍到，想在府上走走，又恐迷路了，所以想勞煩宋姑娘為我?guī)??！?/br>
    宋綿卻是稍稍后退一步，斂眉道 : “傅公子，男女有別，不如我讓府上的丫鬟領(lǐng)你去逛逛?！?/br>
    傅樾面露窘迫，忙向她解釋 : “宋姑娘你別誤會(huì)，傅某沒有冒犯之意，不過是想邀你一同散散步罷了?！?/br>
    今日的相看，傅樾原也是被她母親逼迫而來，來之前不過也是抱著走個(gè)過場的心態(tài)?？僧?dāng)他親眼目睹了這宋姑娘的風(fēng)姿，心里倒是有了幾分心動(dòng)。這般世間罕見的容貌，若是真能娶回家，日日看著，小心護(hù)著，倒也是件美事。

    宋綿卻始終微垂著頭，一副疏遠(yuǎn)冷淡 : “多謝傅公子好意，不過我身子不適，先回去歇息了，傅公子請(qǐng)自便吧?！?/br>
    宋綿轉(zhuǎn)身便走，步伐堅(jiān)定，絕無一絲猶疑。

    傅樾望著她飄然而去的身影，心想看來這宋姑娘是對(duì)他無意了。但他也并不是那等死纏爛打之人。雖心有遺憾，但也尊重她的意愿。

    對(duì)著她的背影搖一搖頭，傅樾另拐了一條道，獨(dú)自賞景去了。

    .

    回了朗月居，宋綿又在屋外碰到了殷詔。

    宋綿明顯意外 : “表哥怎會(huì)在這兒？”

    畢竟這是她住的院子，殷詔雖是她表哥，但也是要避嫌才好。

    殷詔聞聲，這才抬頭，輕輕喚了她一聲 : “綿兒meimei?！?/br>
    宋綿疑惑 : “表哥在這兒等我？”

    殷詔凝視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 “是?！?/br>
    “不知道表哥找我所為何事？”宋綿又問。

    殷詔幾步走了上來，握著她的手 : “綿兒meimei，我……”

    宋綿驚的后退一步，急忙甩開 : “表哥請(qǐng)自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