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難道不是? 何氏面上的苦色多了幾分,“若他不是從那個新納的小妾屋中過來直接揍人,我也相信他單純?yōu)榱税兹盏氖菍ξ也粷M?!?/br> 傅清凝不知道該怎么勸,半晌問道,“那你這個時候過來……” “我要和離!”何氏語氣認(rèn)真。 傅清凝揚眉,仔細打量她神情,見她眉眼肅然,很是認(rèn)真,絲毫沒有說笑的意思。 何氏見傅清凝只是詫異,并沒有出言相勸,似乎還松了口氣,“你只找個房間讓我住一晚上,明日一早我就離開。”說著對著傅清凝福身,“多謝趙夫人了?!?/br> 這個倒是可以幫忙的,簡單來說,就是鄰居過來借住一晚上嘛。 這院子不大,但屋子挺多的,傅清凝立時讓留書帶她去屋中,當(dāng)然了,為了避嫌,她和她帶的那個小丫頭和琴弦住在一起,并沒有單獨住一個屋。 傅清凝有孕,夜里本就睡得不踏實,又被這么一打岔,第二日早晨就一直睡到了中午。 等她醒來,何氏早已經(jīng)離開。 走就走了吧。傅清凝也沒多問,她要和離,難免就會牽扯到銀錢和昨日她說的那把扇子,這事情可不好摻和。 趙延煜這幾日不用去翰林院,兩人就在屋中看書,當(dāng)然了,傅清凝是看賬本,這邊的鋪子盈利比起貢院那邊翻倍都不止,胭脂這東西,越貴越是賺錢。住這邊的富貴人多,便宜的人家還不要。 屋子里靜謐溫馨,卻有留書急匆匆而來,“夫人,隔壁的尤夫人過來找您?!?/br> 傅清凝猜測是因為昨夜的事,她看向趙延煜,道,“我去見見?!?/br> 尤夫人面色焦急,看到傅清凝后立時起身,也不廢話直接問,“趙夫人,昨夜你可看到我弟媳了?” 傅清凝點頭,“她在我這兒住了一晚上,早上離開的?!?/br> 尤夫人忙追問,“你可知道她去了哪兒?她沒有回家?!?/br> 傅清凝搖頭,“昨夜她說借住一晚,當(dāng)時她的情形……我不好多問,怕觸及她傷心事。我還怕她想不開,讓我的丫鬟和她們主仆一起住的。今日她離開的時候,我還沒起身。怎么她沒回去嗎?” 尤夫人驚訝,“她什么情形?” 傅清凝欲言又止,“她身上有些傷,興許是夫妻倆起了爭執(zhí)……” 聞言,尤夫人比她更不好意思,面色帶著歉意,“我那小叔子最近脾氣爆了些,昨日我弟媳她有些沖動……” 傅清凝抬手止住她的話,“別跟我解釋了,我都明白。你們還是趕緊找人去吧?!?/br> 尤夫人急匆匆離開了。 傅清凝又回去看賬本,還看了下琴弦當(dāng)然嫁妝單子,布料已經(jīng)備好,家具已經(jīng)擺在了那小鋪子里,只差點心了,不過這東西不好提前置辦,等到了日子再去采買來放進去也就是了。 午后,卻有消息傳來。何氏去了衙門報案,說自家的傳世之寶不見了。 很快,就有衙差浩浩蕩蕩來了官署。這邊住的都是朝中官員,他們倒也客氣,只詢問眾人可有聽說過何家的這柄扇子,有沒有看到陌生人來過。這邊都是官員和官員家眷,對于衙差雖然敬畏卻不害怕,街道上熱鬧,好多人都圍在尤家院子門口。 傅清凝看到尤二公子一把拉住何氏,面色難看的問了什么? 何氏悠然,并不著急,看向眾人揚聲道,“驚擾了大家,實在不好意思?!闭f著,對著眾人一福,“小婦人這邊給大家致歉了。” 她落落大方,站直身子,聲音朗朗,“實不相瞞,這扇子是前朝大家吳庸留下來的字跡,上面還有他自己的小章。價值不菲,我曾祖父偶然得到,愛不釋手,臨終前留下話,這把扇子只傳長子,哪怕家財敗盡,也是不能當(dāng)?shù)?。我成親時,因為某些不好說的原因,我母親將它給了我,不是給我做嫁妝,是讓我?guī)臀夷暧椎牡艿苁罩人捎H時要還回去的。但是昨日,這扇子從我家中不見了……” 聽到這里,尤大人面色蒼白,尤老夫人眉心緊皺,但是這么多人面前,她也不好強行打斷。畢竟當(dāng)下有律法規(guī)定,嫁妝是女子傍身之物,夫家不能強占。如今何氏扇子丟了,她自己要找回,她哪怕是婆婆,也不好攔著不讓找。攔得很了,反倒會惹人懷疑。 ……除非一開始就不讓她出門去衙門。 事情鬧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毫無轉(zhuǎn)圜的余地。這扇子是鐵定要找出來了。 尤老夫人掃一眼尤二,朝著何氏努努嘴。 尤二瞬間明白了老娘的意思,上前兩步去拉何氏,邊柔聲道,“你都沒仔細找,就跑去驚擾了各位大人。我們周圍的鄰居都是官員,不會有人來偷你那扇子。你東西沒了,大半是底下的下人不精心沒收好……回去再找找,實在找不著再讓大人幫忙找?!?/br> 何氏似笑非笑掃一眼尤家眾人,“這扇子對我意義非凡,你們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br> 尤二公子受不了她這譏誚的態(tài)度,斥道,“說什么呢?不想好好過日子了是吧?” 何氏面色不變,“你說對了,這日子我不想過了?!?/br> 第七十二章 說完,不再理會驚詫的尤二公子,面朝眾人撩開額前的碎發(fā),露出烏青的額頭和嘴角,一夜過去,還泛著微微的紫和血絲。 眾人一驚,三三兩兩靠在一起,議論聲嗡嗡。 何氏又一把撫開袖子,眾人先是被她這豪邁的動作驚了下,然后又被雪白的手臂上一塊塊青紫吸引了視線,然后看向尤家人的目光都變了。 當(dāng)下的讀書人都斯文有禮,尤其不屑于對女子動手。倒是商戶人家會有忍不住打妻子的,但在讀書人中卻是鳳毛麟角,就是有,也不會這么大剌剌鬧出來。 何氏的丫頭哭著幫她整理袖子,聲淚俱下,“夫人,別這樣?!?/br> 何氏面色凄惶,滿是不安和懼怕,“扇子我是一定要找到的,無論能不能找到,這日子我是不敢過了。實不相瞞,昨夜我連夜去了隔壁趙大人家中求他們收留的,要不然我豈能活到現(xiàn)在?他口口聲聲說我在客人面前不顧大局,對我動手,但是他一開始并沒有如此指責(zé)我,想來也知道那扇子對我何家意義非凡。但是夜里從妾室屋中出來后,不由分說就對我動手,當(dāng)時我一點不敢反抗,因為我知道,若是反抗,換來的定然是更狠的毒打……” 她哭得泣不成聲,周圍許多婦人都面露不忍。 “今日諸位能不能幫我做個證,我想要和離。”最后一句話,她說的認(rèn)真。 讓聽到和離二字想要勸和的眾人都咽下了口中的話。 尤家人不敢相信,尤其是尤二公子,被妻子當(dāng)眾指責(zé)自己揍人,他是讀書人,最是要名聲,從未想過有一日何氏會當(dāng)街指責(zé)他,還是這樣讓人鄙夷的事情。 尤二公子上前拉她,“夫人,你在說什么?” 何氏又后退一步,“就是你聽到的這樣,我對你失望至極,寵妾滅妻,聽從妾室的話,對妻子大打出手,若是哪日你失手殺了我,只怕外人也不知道的,我不想不明不白沒了性命。再說,我入你尤家門已經(jīng)十年,卻只給你生下一個女兒,還是夭折了的,實在愧對我正妻的身份,今日我自請下堂,整條街街坊鄰居作證。” “我們以前的恩恩怨怨我都不想再提,只想拿著我的嫁妝歸家?!?/br> 說到最后,何氏對著公公婆婆恭敬跪下,“兒媳不孝,對不住二老,往后不能再伺候你們了,余生只愿二老身體康健,子孫滿堂。” 一番話有理有據(jù),讓想要說她腦子不清楚的尤夫人咽下了口中的話。 事情到了這里,外人似乎都不好勸說。畢竟尤二公子納妾是事實,何氏身上的青紫傷痕也是事實。這還只是露出來的,身上其他地方不好讓人看的還不知道傷成什么樣呢。 “還是和離了吧?!币粋€四十多歲的婦人上前,拉著她的手,對著尤家眾人道。 今日若是和離,尤二公子的名聲就徹底毀了,雖然他已經(jīng)納妾,對于入仕不抱希望,但凡事都有萬一,真要是有了功名,那妾室不是還能暴斃嗎? 尤老夫人聽到這個話,立時上前,大聲道,“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你誰呀你,就在這里胡說八道,開口就讓人家夫妻分離,也不怕折壽?!?/br> 她動作太快,讓想要上前攔住她的尤大人都沒來得及。 尤大人動作也快,一把抓住尤老夫人,嘴上道,“娘,她是翰林院院正林夫人。您別這樣……” 尤老夫人正怒氣沖沖呢,一肚子窩火,好容易找到了發(fā)泄的地方,聽到這話,頓時啞了火,臉漲得通紅。 尤大人暗暗松口氣,對著林夫人欠身一禮,“我母親年事已高,也是因為答應(yīng)兒子才出言不遜,夫人恕罪。” 林夫人被驚得后退了好幾步,聞言擺擺手,“你們家可真是……” 擺擺手道,“還是和離了吧!” “不行?!庇榷由锨皟刹剑拔也淮饝?yīng)。她要真想走就只能接休書。昨夜她跑出去整夜未歸,誰知道名節(jié)還在不在?” 他這話本是為了拖延,但如果在眾人耳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先前何氏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怕被他打死,才到趙家借住的。且趙大人對妻子一心一意,再說這年紀(jì)也對不上呀。沒想到她不愿意和離,居然說自己妻子不貞,實在是…… 眾人詭異的視線讓尤二公子只覺得難堪,恰在這時,他們身后的尤家大門再次打開,門口站著個肚子微微隆起的年輕婦人。 傅清凝隨著眾人視線看過去,這人她不認(rèn)識。在場眾人也點不認(rèn)識。有人好奇問,“這是你們家誰?” 何氏身旁的小丫頭一直哭,百忙中抬眼看了一眼,聲音更悲,“這就是我們公子新納的妾室,前兩日才進門的。” 這話一出,反應(yīng)快的人眼神都落到了她的肚子上。這可不像是兩日就能長這么大的。 這分明就是……無媒茍合,暗結(jié)珠胎。 何氏見狀,立時道,“我也不想和他們糾纏誰是誰非,只想帶著嫁妝離開。求大家?guī)臀摇!?/br> 群情激憤下,尤二公子無奈寫了和離書,“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往后嫁娶與對方都不相干?!比缓螽?dāng)著眾人的面畫押。 何氏趁著眾人都在,拿了和離書折好收進懷中,抬步進門,“既然我們已經(jīng)不再是一家人,今日我便拿了嫁妝,歸家去了。至于那扇子,若是在家中找不到,還是要勞煩各位大人的?!?/br> 當(dāng)下有婦人和她一起進門,維護的意識明顯。 傅清凝站了半天,有些累,沒跟進去,和趙延煜一起回了家。 回到家中,她面上還有些疑惑。趙延煜見了,笑問道,“在想什么?” 傅清凝問道,“為何那妾室會那個時候出來?她身上有孕,外人一看就知怎么回事,對他們倆的名聲都不會好?!?/br> 趙延煜細心扶著她,低聲道,“你有所不知,那姑娘出身不高,能夠進尤家算是高攀,再者以何夫人的手段,想要在她手底下討生活應(yīng)該很艱難。” 所以不惜背負壞名聲,也要讓何氏離開尤家。 “就不怕被秋后算賬嗎?”傅清凝更疑惑了。 趙延煜失笑,“就像是剛才何夫人說的,尤二公子多年來和她只得一女。且尤大人也是只有一女……” 所以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尤其重要。 還真是…… 傅清凝疑惑解開,也就不關(guān)心外面的事了。 何氏當(dāng)日帶著嫁妝,消失在眾人面前。尤家四處打聽,也沒能找到人。 第七十三章 糾纏 尤家跟何氏已經(jīng)沒了關(guān)系,想要找人得找個合適的理由。 他們甚至還跑到這邊來問傅清凝知不知道她的行蹤,畢竟那晚上可是傅清凝收留了她的。 “沒有?!备登迥粗鴮γ鏉M臉擔(dān)憂的尤夫人,“那日眾目睽睽之下,她可是直接將嫁妝裝馬車帶走了的,官署這邊熟人多,她若是回來,應(yīng)該會有人看到才對。切,我也只是偶然收留了她一晚,算起來我們根本沒什么關(guān)系,她連你們都不找,又怎會來找我??!?/br> 尤夫人本身就沒抱什么希望能在傅清凝這里得到消息。聞言嘆口氣,“弟妹她性子太沖動了,你說這女人和離,是那么好離的?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女子活得艱難,偏弟妹她還……” “還是我婆婆待我們太寬厚了,也是因為我家大人他一路走來順利,把他們夫妻照看的太好。不知道世道艱難,人心險惡。” 尤夫人又是擔(dān)心又是惋惜。 傅清凝有些不耐煩聽,且從心底就不太贊成她這些話。何氏說用嫁妝養(yǎng)尤家一家人的話尤夫人可沒反駁過。但又不好直接趕人,只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時不時應(yīng)上一句。 那邊尤夫人還在繼續(xù)說,“你說說她也是,嫁入尤家已經(jīng)十年。如今她哪怕帶著嫁妝歸家了,不再是尤家婦。但和我也相處了十年了,你說這妯娌做不成,難道還不能做個能說話的朋友了?一走就走得這么干凈,真心讓我寒心,我婆婆這些日子也經(jīng)常念叨,怕她出事……” 傅清凝興致不高,可能尤夫人也看出來了,起身告辭,“我就是有點難受,也擔(dān)心她。趙夫人別怪我多話才好,若是她找你,你可千萬幫我跟她傳句話,我有些知心話想要對她說,也想好好對她道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