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同樣,也足以勾勒出二人薄汗微起的輪廓…… 月兒羞赧不已,知道終究拗不過韓江雪的偏執(zhí),同樣也貪婪享受著這份情動,她只得別過臉去,不去看他滿眼的情深。 卻被韓江雪別過臉來,迫著她與之四目相對。 粗喘中哼出來的聲音,帶著命令,也摻雜著哀求:“專心點,看著我?!?/br> 秋風(fēng)蕭瑟,于山林間呼嘯,卷起萬丈深林齊鳴。 終于,大帳的燈熄了,歸于蒼茫天地的混沌于黑暗。一切似乎都停止了,然而又沒有真的停歇…… 所有人都知道,一夜,魚龍舞。 * 接下來的日子,月兒奔波于軍營與錦東城之間,一面要顧及著城里的生意,一面又要到傷兵營去幫忙。 偶爾閑下來的空隙,月兒還想著去關(guān)懷一下韓江雪的衣食住行。 不過仗打到了收尾的階段,更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他幾乎是吃住都在指揮部里。 也就是送去一餐飯,一杯咖啡,一件厚衣裳。 也就是彼此安心地一對視,旋即便各自忙去了。 二人近乎都沒有一點時間問一問彼此累不累,韓江雪的疲累是寫在臉上的,而月兒同樣是愈發(fā)消瘦起來。 月夜格外清冷,月兒披著小襖子,給指揮部送去了她親手熬的熱羹。 軍官們感恩對她一點頭,誰都不敢耽擱時間,便繼續(xù)投入到工作當中了。而她也只能借著光暈遠遠地瞥上他一眼。 出了營帳,天上皓月當空,十月十五了。 于東北而言,將將已經(jīng)入了冬,月兒卻覺得晚風(fēng)吹得舒服極了。人足夠清醒,又足夠幸福,當真是舒服的。 結(jié)婚數(shù)月,竟出了一種已經(jīng)攜手百年的錯覺。 經(jīng)歷了這么多,承受了這么多,她反而愈發(fā)從容了。 她享受著此刻的時光,彼此是對方的所有,全情交付的,無所保留的。 哪怕忙到連句話都不能說,心底確實萬般坦然的。 這就是月兒貪戀的愛情吧。 兩個多月,漫山的樹木從深綠到金黃,再到凋零破敗…… 終于,一場冬雪落下,薄薄一層,卻足以掩蓋住這世間的所有骯臟于不堪。 同樣,也讓這次剿匪落得了圓滿的結(jié)局。 最后一場勝仗,端了最頑固的寨子。 終于在這個落雪的日子里,眾將士慶賀著,韓江雪可以帶著疲憊的笑意看著奔向他的嬌妻。 把她攬在懷里,把她捧到天上。 當著眾人的面,月兒肆無忌憚地握住韓江雪的大手,湊過小腦袋,哈出一口熱氣來。 熱氣在寒風(fēng)之中化作一道白霧,卻溫暖濕潤地包裹住了韓江雪的雙手。 他滿眼寵溺地看著月兒用小手揉搓著他的大手,一臉欣喜地抬臉問他“冷不冷”。 旋即,他突然反客為主,輕巧地一轉(zhuǎn)腕子,將那雙小手捧在了他的手心里。 他的手心是那般guntang的。 “有我在,‘冷不冷’這句話永遠都該我先問出口?!?/br> 隊伍浩浩蕩蕩回城,月兒在汽車上卻并不顯得特別興奮。韓江雪從旁看著,明白月兒心中擔(dān)心的是什么。 大夫人的威脅仍在,即便此行月兒功勛卓著,有了向韓大帥請功的資本??商热羯硎赖氖虑楸淮蠓蛉硕堵涑鰜?,仍舊夠月兒喝一壺的。 她憂慮著,韓江雪卻不打算親自為她解決這個問題。 這件事情,是夫妻二人唯一的心結(jié),真正徹底的打開,必須由月兒自己來完成。 他攬著月兒的肩膀:“怎么樣,想好了如何對付夫人了么?” 月兒坦誠地搖了搖頭,她可以為了韓江雪上刀山下火海,可一到了自己的問題,腦子便不轉(zhuǎn)了。 韓江雪循循善誘:“想要擊潰一個人,真刀真槍的打,可能會贏,但也可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和打仗一個道理,殺人容易,誅心難。找到對方的弱點,才能不戰(zhàn)以屈人之兵?!?/br> 月兒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她此刻還沒想透,口中暗暗呢喃:“弱點,大夫人有什么弱點……” “想要找到一個人的弱點,就要看她最在乎什么,靠什么生存。” 大夫人并不得韓大帥的心,守了一輩子活寡,支撐她活下去的,不過是大夫人的名分和……和韓江雪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過繼給他的孩子。 名分已經(jīng)在董家破敗之后岌岌可危了,唯有這個隔著心得兒子是她的全部了…… 月兒抬頭看向韓江雪,眼神之中帶著錯愕,難道,她還要再去依靠韓江雪出面,真的與之決裂么? 這樣一來,很容易把事情鬧大,同樣也會讓韓江雪落得個不孝的名聲。 韓江雪自然明白月兒的心思,繼續(xù)引導(dǎo)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有時候,我們可以借助外力,達到一個更圓滿的結(jié)果。想一想,能夠擊垮大夫人的,除了我,還有誰?” 月兒的心智被一點點撬動,韓江雪的言語似一道光,照亮了月兒迷蒙不清的思緒。 韓江雪能看到她眼眸慢慢清明,知道她開竅了。 “我?guī)湍阃涎尤斓臅r間,你可以先不回家,捋好思路,找好幫手。如果需要我為你做什么,我可以□□幫助?!?/br> 月兒確實還是需要韓江雪的小小幫助的,只是有償…… “怎么償?” 韓江雪低頭,湊到月兒的耳邊,氣聲低語:“當然是rou……” 月兒嬌嗔推開他,韓江雪哈哈大笑起來。 那怎么辦呢?哪有別的可償?shù)模?/br> 韓江雪回家,韓靖渠帶著一眾人等早已經(jīng)等在了洋房門口。 韓江雪下車的剎那,夕陽的余暉傾撒在韓靖渠的側(cè)臉上,將褶皺無限放大,韓江雪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父親老了。 英雄白首,是比尋常人更加痛苦的。他會更加感慨人生匆匆,更加留戀起曾經(jīng)的榮耀。 韓江雪在這一刻覺得心軟了,即便這個父親偏心得要命,幾度想要再抉擇時拋棄他這個兒子。 但終究,那還是他的父親。 韓江雪上前,言語上沒有了往日的冰冷,溫和了許多:“父親,我回來了?!?/br> 剿匪如此成功,韓靜渠對于韓江雪此行還是十分滿意的。他也聽聞了月兒只身犯險采購西藥的事情,心底對于他給兒子選的好兒媳,也是十分驕傲的。 “嗯?月兒呢,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 韓江雪仍舊古井無波,只是眸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大夫人的臉,那種尷尬滯在臉上,似是做賊心虛,又似乎是在萬般掩飾著。 韓江雪突然扯開笑意,關(guān)切一句:“母親最近身體還好?” 大夫人突然被問及,嚇了一跳,旋即調(diào)整好心神,好整以暇地回答:“好。月兒……怎么沒和你一起回來?” 韓江雪眉毛一挑:“她敢回來么?” 頓了頓,舌尖輕抵后槽牙,不急不緩地加了一句:“她哪里還有臉回來呢?” 大夫人一怔,眼前的韓江雪意味不明,情緒雖然外露,卻讓人摸不到頭腦。 他知道自己威脅月兒的事兒了?那他知不知道月兒的真實身份?知道了,又作何態(tài)度…… 大夫人臉色慘白,一時間語塞不知該如何接這話茬。 韓靜渠不明就里,直接問道:“好端端的,怎的就沒臉回家了呢?” 韓江雪收斂起眉目之間的攻擊性,回頭看向韓靜渠時,早已云淡風(fēng)輕:“小心眼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次偷跑去云南,也知道自己錯了。就揣度父母也跟她似的心眼小,肯定是生氣了,所以不敢回家了。” 大夫人一顆心乍起乍落,原來是這件事。 韓靜渠卻哈哈大笑:“看來是我平日里太嚴肅了,給你這媳婦嚇著了。去,叫回來,一起吃晚飯。她這么自作主張雖然不好,但好歹解了燃眉之急,是功臣,生什么氣?” 韓江雪卻一把攬住父親:“算了,愛回來不回來吧。她呀憋著要給您賠罪呢,三天后,搭戲臺子請您聽戲。索性讓她忙去吧,也讓她長個記性?!?/br> 言罷,帶著韓靜渠往屋里走:“咱們吃飯,這么久沒吃家里的飯,都餓了?!?/br> 終于,月兒在緊羅密布的三日準備之后,搭好了戲臺,請好了戲班子,據(jù)說是北京城里經(jīng)久不衰的紅角兒,只搞得神神秘秘的,讓人一陣心癢癢。 韓靜渠此刻坐擁東北,榮華富貴已經(jīng)久了,并沒有什么稀罕玩意能撩動他心了。 即便這紅角兒再神秘,他也不太在意。 他老了,對于女人,已經(jīng)沒有那份沖動了。能夠賞臉,其實不過是給兒媳一個臺階下,也讓家里熱鬧熱鬧罷了。 臺子搭在離帥府并不十分遠的一處四合院里。天井中搭著棚子,不似專業(yè)的戲樓,但也是花了心思,一點看不出簡陋來的。 大帥帶著一眾家眷去逛戲園子,既不安全,又太過惹眼。 如此私密的空間,甚好。 按理說都是戲不等人,奈何大帥身份特殊,月兒早早便叫熱場子的小猴崽子們活動起來了,雜耍的雜耍,唱曲兒的唱曲兒。 大帥的汽車臨停在四合院門口的時候,月兒抓了一大把碎銀子朝臺上扔了去,孩子們登時躁動起來,哄搶了銀子之后,壓箱底兒的本事都拿出來了。 大帥笑意盈盈地被月兒迎進門,恰在此時臺上的孩子見正主兒來了,都逞能般地亮出了絕活。 一個小子口吐火焰燃了火圈,身量小些得趕忙一個空翻鉆了過去。 大帥看著倒不新鮮,但足夠喜慶,叫了聲“好”,月兒趕忙一揮手,傭人又扔了把碎銀子上臺,大喊了一聲“賞”! 趁著臺上的伶人唱著折子戲,韓靜渠揮了揮手,將四處張羅著的月兒喚到了桌前坐下,緊挨著大夫人,旁邊還臨著韓江雪。 韓靜渠喝了口茶,問道:“聽江雪說,你都不敢回家了?” 月兒赧然一笑:“是了,讓父母和江雪平白跟著我擔(dān)驚受怕,是媳婦做得不好了。所以才特地搭了這戲臺子給父親賠罪?!?/br> 韓靜渠環(huán)視了一番這四合院,如今闊綽人家多時興住洋樓,這院子其實好端端的,便都轉(zhuǎn)手賤賣了。 看著陳設(shè)裝飾,再看這布局格調(diào),倒是個好宅院。 “不過只是為了聽一出戲,買個宅院回來,你這也算是大手筆了?!?/br> 月兒頷首,小心翼翼,并不作答。韓江雪接過話茬,對韓靜渠說道:“這也是我們夫妻二人想要和父母稟明的,我們打算搬出來住?!?/br> 搬出來住……也就是說,自立門戶,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