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的掙扎更加用力了，就在這時，韓江雪突然轉(zhuǎn)換姿勢，寬闊的一臂直接攔住了月兒的肩膀，讓她的兩條胳膊都不能再撲騰了，而另一臂死死夾住月兒的雙膝蓋。

    兩方鉗制都頗有力道，直到走到床榻前，臉上的神色依舊凝重。

    月兒鵪鶉似的索性什么也不想了，雙眼一閉，等待著韓江雪發(fā)火。

    可最終，他把她安安穩(wěn)穩(wěn)地放在了床上，拽過輕薄的蠶絲被搭在了月兒的小腹上。

    月兒這才感覺到了不對勁，睜眼看情勢如何，正看見韓江雪欺身過來，已經(jīng)到了能鼻息相交的程度。

    輕柔一吻落在薄唇上，溫和如往昔：“先睡吧，別cao心那么多。我去看看木旦甲，他需要注射退熱針?！?/br>
    月兒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撞得七葷八素，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大頭朝下太久了，兩頰發(fā)燒似的紅了起來，一直紅到了耳根脖頸。

    等翻來覆去回味完這份溫存，韓江雪已經(jīng)出門了，月兒轉(zhuǎn)頭正望見梳妝鏡中傻乎乎臉紅的自己，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月兒梳洗過后，韓江雪依舊沒有回來?？伤晾闲齺淼桨仓媚镜┘椎姆块g，房門虛掩，門縫里恰能看到韓江雪筆挺的背影。

    她索性將拖鞋扔在了門外，躡手躡腳地進(jìn)去，并不想打擾韓江雪給木旦甲看病。

    但就在月兒靠近他的背的時候，韓江雪還是猛然間轉(zhuǎn)身，一把將月兒按在了懷里，揉搓了一會她的頭發(fā)之后才放開：“小壞蛋，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

    月兒見韓江雪這會心情還不錯，也就釋然了：“我睡不著，想來看看你時不時生我的氣了?！?/br>
    韓江雪輕哂：“確實有點，小腦袋瓜不大，cao心的事情還不少。累不累？”

    月兒揉著韓江雪拍過的她頭頂?shù)奈恢茫瑡珊┮恍Γ骸安贿^那糕點確實好吃，你可以嘗嘗。”

    韓江雪低頭收拾起注射器具：“不好吃?！?/br>
    “其實你也不必有那么大的抵觸情緒，就事論事，糕點還是不錯的?！?/br>
    “我是個醫(yī)生，也是個軍人，我自認(rèn)為并不是一個情緒化的人，我也是就事論事，那糕點確實不好吃?！?/br>
    月兒不解：“你都沒有吃過，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韓江雪將注射器放進(jìn)消毒盒里，扣上醫(yī)藥箱的蓋子，鄭重抬頭，很認(rèn)真地對月兒說：“因為你已經(jīng)告訴我它不好吃了。我見過你真心實意喜歡吃一個東西時候的樣子，這次不是?！?/br>
    “什么時候？”

    “你吃冰激凌的時候?！?/br>
    天哪……月兒恐怕這輩子都忘不了他幫她舔下殘留冰淇淋時候的樣子，月兒羞赧不已，在他胸口一推，別過臉去：“平白的你說這個干嘛？”

    韓江雪看著歡喜，對她說：“沒有揶揄你的意思。從你的神態(tài)我就能看出，那糕點差強(qiáng)人意，你不過是為了給她些面子而演出來的喜歡罷了?！?/br>
    月兒這一次沒什么可反駁的，那點心做得確實平常，她倒沒吃過什么正宗的，只是直覺知道不該是這中口感。

    韓江雪拉住月兒的手：“月兒，你今天做的已經(jīng)很好了。無論是幫我給木旦甲做手術(shù)，還是哨卡處幫我們解圍，還有面對……我娘的時候，你做得都很好。我只是希望，在韓家，你的快樂可以是真的，沒有一絲一點是裝出來的，演出來的?！?/br>
    月兒被韓江雪說得心頭一熱，別說開心快樂，還是憂怖……哪怕是這個身份，都是裝出來的，演出來的。月兒也渴望真，清清白白坦坦蕩蕩地去面對這份感情，可此時此刻，她仍舊沒有勇氣。

    起初是為了活下去，后來，慢慢變成怕失去。她怕她說出了真相，這一切溫存愛慕，體貼關(guān)懷，心心相印……都煙消云散了。

    基于這樣如履薄冰的現(xiàn)狀，她的快樂，又怎么可能全部都是真的？

    此刻，她唯一能說的，發(fā)自肺腑的便只有一句：“江雪，我的快樂從來不來自于韓家，只來自于你，韓江雪?！?/br>
    韓江雪一把將月兒攬入懷中，也不知道是在享受著她帶給他的溫柔，還是在享受著那份獨(dú)有的依賴，愛與自豪交織在少年人澎湃的血液里，化成無盡綿柔的情愫，恨不能把她揉進(jìn)骨血中。

    就在這時，床上傳來幾聲干咳，刻意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已經(jīng)昏睡了許久的木旦甲終于在退燒藥的作用下醒了過來，打破了屋內(nèi)的沉寂，他咧著大嘴，干巴巴笑了一聲：“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想打擾你們倆，但是我實在是憋不住了，我想上廁所……”

    作者有話要說：　　木旦甲：當(dāng)著傷員面虐狗，求你們做個人。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蒜? 17個；兜兜 7個；大包兒 6個；想娶迪麗熱巴 3個；小龍蝦真好吃 2個；歲數(shù)大了、甜甜的夏天、鲅魚公主、云、?、忘羨、婉婉八塊腹肌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一直在學(xué)習(xí)、泉水燼 20瓶；n 9瓶；大史很大、小仙女 5瓶；小懶貓 4瓶；里煙醬 2瓶；滄海難隹、rdcs、閑時與你立黃昏、tency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晨風(fēng)撩動清白紗簾, 輕輕柔柔地落在月兒的鼻尖。搔得她一陣癢癢, 便早早醒了過來。

    又是難得的一個比韓江雪早起的日子, 月兒這次不打算在這欣賞完美皮相了，省得又惹來一陣揶揄, 躡手躡腳起床去, 簡單梳洗，下樓去看看早飯安排得怎么樣了。

    到了天津之后, 沒有了大家族的束縛, 月兒更能放開手腳了, 活得自在許多, 也更像是一位合格的妻子，盡心盡力地去打點著家中的事務(wù)。

    臨出房門時候，覷了眼墻上掛鐘, 剛剛六點半。

    可下了樓，便看見宋小冬板板正正地坐在了沙發(fā)上, 腰板挺直, 是這個歲數(shù)難得的好姿態(tài)。

    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去，仍能辨別得一絲疲憊與衰老，下眼袋比昨日重了些，眼眶隱隱發(fā)青。

    應(yīng)該是沒睡好吧。

    “來得這么早？”月兒沒有稱呼宋小冬什么，她理應(yīng)叫聲娘，卻又怕韓江雪聽見了不自在，又一時間想不到別的稱謂，便只能轉(zhuǎn)移話題了。

    神游太虛的宋小冬被月兒這一聲嚇得一激靈, 回過神來又覺得有些丟臉，趕忙整了整儀容，站起身來，指著桌上的食盒：“我又做了一些點心，你再嘗嘗。”

    不過是昨晚隨口一說，給宋小冬一個由頭進(jìn)韓家門，月兒也沒想到她這般上心。

    昨晚從韓家走的時候就已經(jīng)很晚，這么早就能送來新糕點，恐怕這一宿都沒有睡吧。

    倦容也就是這么來的。

    月兒拎著食盒想了片刻：“您在這等著，我去看看江雪起床了沒有。還沒吃早飯吧，一會一起吧?！?/br>
    宋小冬拘束，又怕惹韓江雪不高興，忙拒絕。

    月兒卻道了實情：“你送這點心來，還真的是給我吃的？不就是借個由頭來看看江雪么，人都沒見著你就要走，不是白來了？”

    說罷，轉(zhuǎn)頭叫傭人備好茶點：“在這等我，我去勸勸江雪。”

    月兒回房，習(xí)慣早起的韓江雪已經(jīng)開始刮胡子了，睡衣松松垮垮，頭發(fā)凌亂不堪，一臉泡沫地站在鏡子前。

    月兒走過去，嫻熟地接過他的刮胡刀：“這回看看，我長大點沒有？”

    韓江雪一怔，沒聽懂。后來想起新婚那日他說小嬌妻長得小，心下覺得好笑，原來還是個記仇的小妖精。

    “那個……你……你娘在樓下等你?！痹聝阂矝]想到更好的稱謂，只能實話實說。

    韓江雪倒不意外，只俯下身子享受著月兒給他刮胡子的樂趣。

    “愿意等就等吧?！?/br>
    “她……可能真的是想彌補(bǔ)一下年輕時候的遺憾?！弊詈笠稽c泡沫被月兒溫柔刮去，將刀還給韓江雪。

    韓江雪打開水龍頭，低頭沖洗著刮胡刀，半晌沒有言語。

    良久，他才想到合適的措辭：“你想過么，在你二十歲的時候，給你買那件六歲時候最喜歡的裙子，它有任何意義么？”

    月兒六歲被賣入娼門，那時候的她已經(jīng)沒再奢望過裙子了。不過她明白韓江雪的意思，她明白那種渴望母親懷抱的日日夜夜，是怎么熬過來的。

    “確實，你說得對。毫無意義?？墒墙?/br>
    月兒硬生生擠進(jìn)了韓江雪與洗手臺之間的狹小空隙，在這里，韓江雪的雙臂自然而然地環(huán)成了一個懷抱，她緊緊地貼著他，踮起腳尖，細(xì)細(xì)觀察著他的眉目。

    鼻息相叫，心跳相應(yīng)。

    “六十歲的時候再去后悔你二十歲時候的偏執(zhí)，同樣是沒有意義的?！?/br>
    指尖輕柔略過韓江雪的輪廓一路向上，最終點在了韓江雪的眉心，這一點，近似虔誠，太過于正式，但月兒仍覺得不能表明心跡之一二。

    “她值不值得原諒，你是否愿意去原諒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去原諒你自己，放過你自己。如果你覺得今生都不見她，能讓你從此放下童年的傷痛，我愿意支持你，陪著你?！?/br>
    “只是江雪，別困在過去里。你要走出來。”

    月兒從不曾知曉什么大道理，更學(xué)不會什么豁達(dá)，只是本能不希望韓江雪囿于過往，就這么和自己別扭著。更不想有一天他面對宋小冬的離世，再想去尋一份親情的時候追悔莫及。

    “你皺著眉頭，就不好看了?！?/br>
    悅耳的指尖冰冰涼，清爽從眉心傳至四肢百骸，讓韓江雪舒坦極了。他慣于看著月兒諸事都較真的樣子，真誠到讓人忍不住想笑。

    溫和的笑，甜到心坎里的笑。

    “我這眉頭皺著就不好看了？我還以為這副皮相在夫人眼里，無論如何都好看呢?！表n江雪眼角上揚(yáng)，戲謔之意生起，“那……夫人幫我想想辦法，看看這眉頭如何能不皺著?！?/br>
    已經(jīng)結(jié)婚快一個月的光景，二人之間的默契也逐漸成型，他頷首挑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不必多言語，她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過在試探她，究竟敢不敢主動地邁出這一步。

    倒有些考她的意味。

    月兒索性大膽一把，修長如天鵝般的頸子舒展開，線條優(yōu)雅十足，湊了過去，吐氣低語：“那你也要配合我得好?！?/br>
    說罷，指尖游走向下，最終，并沒有什么力道地捏合住了韓江雪的下頜，向下用力。

    蚍蜉撼樹的力道怎么可能撼動韓江雪，不過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他配合地低頭俯身。

    剛剛好，她的吻落在他的眉間。

    掃去一切陰翳，輕柔溫和，如三春細(xì)雨。

    二人不知饜足地又廝磨了好一陣才下樓，宋小冬忐忑地在樓下喝茶，聽到腳步聲，連忙起身，又不知如何開口。

    夫妻倆十指相扣，在到達(dá)一樓的時候，月兒的手指輕輕攥了攥，示意韓江雪開口。

    最終，他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留下一起吃早飯吧?！?/br>
    傭人上前匯報，早飯已經(jīng)給木旦甲送了上去，如今也退了燒，只是仍舊虛弱。

    韓江雪點頭：“果然還是年輕結(jié)實，身體素質(zhì)好。不過還得再觀察，需要勤換藥，不能感染了，否則還是會有危險的?！?/br>
    月兒知道韓江雪今日需要去軍營，趕忙攬下這活計：“沒關(guān)系，你去忙你的。我來給他換藥就行?！?/br>
    一聽到這話，韓江雪倒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只是屋子里的上上下下表情都頗有些不自在。

    月兒敏感，很快便看出了端倪：“有什么不妥么？”

    眾人拿不準(zhǔn)這對小主人的性情也不敢說話，韓江雪猜出個一二，替他們開口了：“木旦甲傷在大腿根處，你去換藥，他們覺得不方便?！?/br>
    月兒生性保守，但確實沒想到這點。昨天他那皮開rou綻的傷口她都看見了，照顧傷病，哪來這么多說道？

    只是她還是在乎韓江雪的感受的：“你也覺得不方便？”

    “我學(xué)醫(yī)的，還沒迂腐到這種程度。”

    恰在這時，一直惴惴不安的宋小冬終于鼓足勇氣開了口：“若是覺得月兒不方便，我可以來照顧他。我……我以前和醫(yī)館的人學(xué)過包扎，戲班子里有個頭疼腦熱，跌打損傷，都是我來照顧的?！?/br>
    月兒覺得這個安排最好，順理成章讓宋小冬留下，又怕韓江雪不答應(yīng)，趕在他開口前匆忙回答：“定！就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