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傅縉一見皺眉,打馬過來,也不多說,她直接一探臂,將她整個人提到自己的馬背上去了。 “啊!” 楚玥輕呼一聲,直接撲在他的胸膛上,硬邦邦的撞得她鼻尖發(fā)酸,她連忙推了推,頭頂傅縉冷聲道:“還逞什么能?” 其實楚玥覺得自己還能堅持的,主要人多且不很熟悉,她不好意思。 可傅縉的手箍得很緊,她抬起頭瞄了瞄,卻見眾人打馬而行,并無異常,旁邊樊岳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既然這樣,楚玥也就自然了,倚在傅縉胸膛,他帶著她走,頭頂投下一大片陰影,剛好給她遮擋了不少陽光。 她放松下來,閉眼安心靠著。 身后的傅縉動了動,隨即一個水囊遞到她手里,“喝點水,過了頭幾天會好一些?!?/br> 他直接撩起她的羃離和面紗,把水囊的尖嘴湊到她唇邊。 要是平時,她肯定嫌棄他喝過不樂意了,但眼下誰在意這些,微微仰首,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水。 “能睡嗎?睡一會?!?/br> 顛成這樣,怕是睡不了的,楚玥想著這么想的,但她還是依言闔上了眼。 傅縉抽出遮擋沙塵和露宿之用的絨面斗篷,將她連頭帶身體都裹住了,只留一線氣縫。 緊了緊手臂,他速度不減,打馬而行。 左后側(cè)落后一個馬身的青木,垂眸,將已拿在手里的水囊,緩緩又掛回原來的位置。 …… 越走越遠(yuǎn),本來聚在一起的商隊們漸漸分開,速度有快有慢稀稀疏疏的,各走各的。前后能看見商隊,但距離至少數(shù)里。 越往外走,商隊們越發(fā)戒備,護(hù)衛(wèi)走在最外頭,團(tuán)團(tuán)圍住中間的人馬貨車,不時警惕瞭望,手隨時按在腰側(cè)刀柄左近。 匪患很多,有時不走運還會遇上亂兵,這一路上楚玥偶爾能看見些破破爛爛的橫木車輪,零散撒在荒涼的砂礫黃土上。 傅縉一行是走得最快那一撥,他們不是真去行商,貨物選的是輕便的漆器,打馬一路急趕,在入夜時分,抵達(dá)東闕城。 東闕城,是婼羌的邊城要沖,極繁華,漢人面孔已非主流,各種褐膚褐眼,高鼻深眼窩,nongnong的異域氣息,干燥的空氣中總帶一些揮之不去的牛羊sao味。 傅縉竟曉得胡語,入了東闕城,他挑了一出客店,用熟練的胡語道:“剩下的客房我們包了?!?/br> 想找間空的客舍不可能,人生路不熟的低調(diào)為上。不過這些客舍也都很熟悉商隊cao作了,安排客房是按順序排過來的,大客商一至,很方便就包圓了剩下的。 矮個子的褐發(fā)伙計回了一聲:“好咧!” 他回頭揚(yáng)聲告知掌柜,七八個伙計一起奔出,上前牽馬引路。 人多,不好直接上手抱,傅縉翻身下馬后,探臂將楚玥扶下來。 這騎了一整天的馬,中午也沒歇,楚玥胯骨都麻木了,要不是傅縉幫忙,她一時半會還真下不來。 往地上一站,這酸爽勁兒,面紗下她疼得齜牙咧嘴。 傅縉皺眉,低聲吩咐盯著客店并輪值守夜后,他直接將她架回客房去。 楚玥走不快,雙腿酸疼極麻,像密密麻麻被螞蟻噬咬似的,實在想不出形容詞,反正前所未有的爽歪歪。 傅縉放緩腳步,直接差不多提著她走似的。 一入房,他立即將她的羃離面紗都掀了,楚玥有氣無力往望他一眼。 “這會知道難受了?剛開個頭,才哪到哪?” 這還光趕路而已,這一路還算太平的,沒遇上匪患阻礙。 她臉色有些白,人萎靡著,像缺了水的小白菜,焉兒巴巴的,傅縉看著火氣就“騰”一聲起來了。 楚玥趴在矮桌上,“我有點兒難受?!?/br> 這聲音有點大呀,腦門暈暈的。 她說話聲音都比平時小,有氣無力撩起眼皮子瞅他,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兒,傅縉恨恨:“在京城不是硬氣得很么?” 說歸說,只他已俯身將她摟在懷里,倒了一盞溫水湊到她唇邊慢慢喂了,而后命提水來,然后三下五除二把她扒干凈了,用有些燙的熱水給細(xì)細(xì)了一遍,再給穿好衣裳。 出得來,馮戊把熱騰騰的飯菜送到,他們借的廚房給開的小灶,簡單卻不油膩。 吃了飯,傅縉直接把她提到低矮的胡床,上手給她推拿按摩一番。 楚玥嗷嗷叫,但總算緩過氣了,動作自然了,臉色也稍稍見些紅。 她伸了伸腰,舒服地吁了一口氣,也不坐起,直接趴在床上轉(zhuǎn)過來,伸手抱住他緊窄的腰身。 “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臉貼著自己腰腹挨挨蹭蹭,正撒著嬌,抬眼巴巴瞅著,傅縉再氣也氣不起來了,“本就不是個能吃苦頭的。”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看著她這臉頰都瘦了點,他抬手撫了撫,“你又何必非得爭著搶著受這個罪?” 他的手摩挲著她的臉,常年握兵刃的關(guān)節(jié)有厚厚的繭子,粗糙卻溫?zé)幔h心里一軟,坐起摟著他的脖子,輕聲解釋:“你知道的,時間緊迫戰(zhàn)馬要緊,咱們拖不到的明年的。” “那你該先和我商量一下,再如何,準(zhǔn)備也會周全一些?!?/br> 她也能少吃些苦頭,這次幸好先前已有巡邊提議,他能推波助瀾,若沒有呢?他怎么放心她一個人跑關(guān)外去? 傅縉將她抱到自己大腿上坐著,擰眉道:“下回再有這些事,你必得先和我商議了?!?/br> 他聲音本來是緩和的,說到這一句卻繃緊了,擰眉嚴(yán)肅盯著她。他鬢角還有些塵土,方才沐浴時他凈顧著她了,自己只隨意抹了一把。 他嘴里不說,但煞費苦心安排欽差團(tuán),還是惦記著她,這一路又這般費心謀劃的,真心假意楚玥分得清楚,心里到底還是有感動的。 她慢慢靠在他懷里,低低應(yīng)了一聲,“好?!?/br> 傅縉這才滿意了,低頭親了親她。 楚玥閉目,沒有說話,傅縉也沒有,她這般乖乖順順安靜偎依在自己懷里,仿佛所有喧燥都遠(yuǎn)離了這方陋室,心很寧靜。 室內(nèi)安安靜靜的,久久,直到懷里呼吸聲變得綿長,他才小心將人平放下來臥著,拉開被子蓋在她的身上。 …… 次日清晨,楚玥是在陽光照射下醒的。 塞外的艷陽從半舊窗戶中透進(jìn)來,投在黃褐色的胡床上,胡床沒有床帳,明晃晃的,一下子就醒了 她睜開眼,就對上一雙黝深的黑眸,傅縉一手擁著她側(cè)躺著,另一手枕在腦后,正低頭看著她。 “夫君?!?/br> 打了個招呼,埋首在他懷里蹭了蹭臉,傅縉低沉“嗯”一聲,已抱著她坐起了,“醒了?腿還疼不疼?” 楚玥挨著他頸窩正揉著眼睛,聞言蹬了蹬兩條腿,驚喜:“不疼了,就是還有點兒酸?!?/br> 好太多了,要是昨晚沒推拿按摩的話,今天才是受罪的,她摟著他的脖子,吧唧親了一口。 “嗯。” 傅縉回吻了吻她,有點酸沒事,今天他還帶她,“習(xí)慣幾天就好多了?!?/br> 兩人親昵說了幾句,楚玥要起身:“什么時辰了?” 外頭人聲腳步聲不斷,騾馬交換隱隱出來,整個客舍已經(jīng)忙碌起來,她怕起晚了,忙不迭七手八腳爬起。 傅縉安撫:“莫急,現(xiàn)在還不晚?!?/br> 這邊太陽烈得快,一升起很快的明晃晃的,其實現(xiàn)在還是卯時。不過也該起身穿衣用早膳了,楚玥不醒他也得喚她了。 沒有貼身伺候的人,不過兩人都不是那等連生活都無法自理權(quán)貴紈绔,十分利索穿衣梳洗,有傅縉在,楚玥的袖口和褲腳的束帶都不用自己綁了。 楚玥也替他綁好了束帶,她扎得有點兒偏松了,傅縉也不嫌棄,十分滿意地動了手腕,還夸她兩句。 楚玥沖他一笑。 馮戊端著早膳進(jìn)來了,也是開的小灶,傅縉本人倒無所謂的,就是怕楚玥,她本身還在適應(yīng)氣候和馬背,這飲食得盡量弄清淡。 偏瘦的羊排湯,和胡蘿卜燉在一起,還有一種羊rou餡的餃子,半個拳頭大小,大男人弄的挺不容易了。 楚玥微笑對馮戊說:“辛苦了。” “少夫人謬贊。” 馮戊挺不好意思的,這不是他一個人做的,不過大家也一起開了小灶,吃得挺舒服的。 他很高興,才進(jìn)來他就發(fā)現(xiàn)氣氛不同,主子們終于和好了,這憋氣日子也終于熬出頭了。 馮戊興沖沖回去宣布好消息,傅縉和楚玥很快用了早膳,匆匆出門。 “青木曹叔早啊?!?/br> 才出門,就遇上青木和曹思,兩人見禮,楚玥笑著叫起打招呼。 大家一起趕往前頭集合去了。 青木望一眼與她并肩而行的高大身影,無聲收回視線,緊跟上去。 …… 接下來,就是晝行夜宿趕路的日子。 此次購馬乃婼羌最大的一個互市,叫阿拉善,乃這片區(qū)域的一個最大的馬匹牲畜交易集散地,位于婼羌和北戎的交界處。從東闕城倒能直接過去的,只需五六日路程,可這一帶婼羌和回紇鄯善等國接壤,摩擦不斷,小范圍戰(zhàn)役不斷,又龍蛇混雜匪患極多,很不安全。 傅縉一行就繞路從另一邊過去,多用了七八天的時間。路上遇見過幾波馬匪,有大有小,楚玥還是第一次見識塞外的悍匪,真正殺人越貨,刀刀欲奪命,幸好已方來的都是好手,俱殺退了,有傷無亡。 這般連日急趕,風(fēng)塵仆仆的眾人終于抵達(dá)目的地。 阿拉善那邊望過去就是北戎草原,綠意漸多,有河有水有沙蔥有芨芨草,范圍比東闕城大太多了,沒有城墻,土石房子不少,但更多的是新舊的帳篷,不停有胡民客商趕著牲口匆匆向里,也有就地談交易牽走的。 多是牛羊,偶爾也見有馬,不過少,零零落落的。 曹思擰眉說,比早年少了非常之多。 正常的,婼羌不產(chǎn)馬,阿拉善馬源基本從高原和草原進(jìn)的,現(xiàn)在諸國關(guān)系緊張,馬匹這種第一戰(zhàn)略資源自然是首先被限制的。 貨源收緊,馬匹交易自然被大幅度削減了。 雖早有預(yù)料,但傅縉等人難免愈發(fā)緊繃起來。 曹思安慰:“大馬商怎么也能弄到馬匹的,我們要的格外多,這數(shù)額阿拉善怎么還是有的?!?/br> 說是這么說,只眾人找了間客店安置下,立即就出門打聽消息。現(xiàn)在才傍晚,太陽還沒下山, 和楚玥想的一樣,知己知彼,她可沒打算貿(mào)貿(mào)然登門。 傅縉樊岳楊駿親自領(lǐng)人去了,留陳瓚守著,楚玥把青木曹思等人也安排進(jìn)去了,得確定昔日外祖的合作伙伴是否仍在。 答案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