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她忍不住往后縮了縮,那東西貼得更緊了,接著手上的湯婆子被拿開了,她剛皺眉頭,忽一個同樣暖熱的東西貼上她腹部皮膚。 熱烘烘的,還似乎柔軟著,比湯婆子實在好太多了,楚玥眉心舒展,腰肢也不禁放松下來。 “快睡吧?!?/br> 有什么附在她耳邊低聲說著,聽著挺柔和的,帶著憐惜。 當然要睡的。 迷迷糊糊在心里回了一句,渾身舒坦,她終于徹底放松陷入黑甜鄉(xiāng)。 …… 沙沙的落雪聲,清早的禧和居是安靜且繁忙。 楚玥這一覺睡得極舒暢,感覺腰也不怎么酸了,小腹悶疼也沒什么了,暖融融捂著,舒服極了。 暖融融? 睡意朦朧的頭腦慢了半拍,她倏地睜眼一回頭,頭頂是線條冷硬的下巴,微帶小麥色的肌膚上,一點點微微泛青的胡茬子。 傅縉摟著她睡,腹部貼著她的后腰,兩手繞過她的身前,掌心緊緊貼著她的小腹。 他手掌挺大的,輕易將她腹部捂得嚴嚴實實,熨帖得舒服極了。 得了,昨夜的熱源是他。 “寧兒醒了?” 昨夜傅縉沒怎么睡好,怕她不舒服,好在睜眼看了幾次,她眉心愈發(fā)舒展,不用尋大夫。。 她一動,他就醒了。 楚玥瞥了他一眼,懶懶應了一聲,“嗯?!?/br> 今天感覺真好多了,睡得足人精神起來,她翻身坐起,喊道:“嬤嬤!” 一聲令下,候在廊下的孫嬤嬤等人魚貫而入,提著銅壺巾子捧著熱水,屋內(nèi)立即熱鬧起來。 傅縉到嘴的話只好咽回去。 穿衣梳洗,用早膳。 孫嬤嬤抖開衣裳忙披在她身上,噓寒問暖,侍女們簇擁上圍成一個小圈子。好不容易等到了食案前,二人坐下,楚玥跟前是一盅紅棗粥,孫嬤嬤囑咐得吃完。 這盅有點大了,楚玥無奈,只好埋頭苦吃。 傅縉幾次抬眼,看到的都是她的發(fā)頂。 他夾起一個她頗喜愛的紅豆酥,擱在她跟前的小碟子里。 她沒拒絕,吃了。 “寧兒,” 他喚了一聲,有點眼巴巴的。 楚玥倒沒生氣,能和好挺不錯的,但也不能讓人太如意不是? 她瞄了他一眼。 “怎么了?”裝沒懂。 孫嬤嬤領著如意等人立了一屋子,這閨房私話真不適合說,傅縉只好換一個話題,囑咐:“今兒你莫出門,在家里歇幾日?!?/br> “哪里用歇幾日?” 楚玥不同意了,她的身體她知道,“我無事了,明兒出門無妨的。” 歇一日就可以了,其實她今天感覺也還行的。 她終于抬起頭來看他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極靈活,看著確實精神尚可。 傅縉想了想:“那明兒再說。” …… 早膳就在一個泰然,一個有些急的情況下結束了。 傅縉是想多留一會和她說說話的,奈何時間不等人,今兒早上朝會,不得已他只能匆匆出門了。 楚玥今天決定休息,所以挺閑的,藥煎好端上來,孫嬤嬤接過又打開裝蜜餞的小匣子,“少夫人莫要生氣,先前你身體不適,世子爺是極焦急的?!?/br> 牙齒和嘴唇皮子還有打架出血的時候呢,這夫妻鬧別扭,可不能真生了氣。孫嬤嬤怕拗得久了又是一場風波,忙不迭勸著。 楚玥一口氣悶了藥汁,苦得臉都皺在一起,趕緊漱口,捻了一塊兒桃仁蜜餞扔在嘴里,才感覺活過來了。 這中藥真不是一般地難喝。 吐了口氣,她說:“我沒生氣?!?/br> 眉目舒展,神色自然,楚玥還真沒慪氣,孫嬤嬤一見便放了心。 不生氣就好,不真慪氣她就是贊同的,這女兒家也不能太軟和沒了脾性。 太軟和了,要吃虧的,適當給一些小釘子碰碰,才是馭夫之道。不過她不忘囑咐:“差不多就行了,可不能過?!?/br> 楚玥還不知道乳母都想到什么馭夫之道上頭去了,“嗯嗯嗯”應和幾聲,她問:“昨兒世子爺出門后,往什么地兒去了?” 氣倒不氣,但傅縉態(tài)度轉(zhuǎn)變之快,之徹底,實在讓她挺詫異的。 楚玥太清楚,這次涉及的是一個什么樣的問題。 這問題孫嬤嬤還真知道,她一大早就使人打聽去了, “往福壽堂去了?!?/br> “世子爺出了禧和居,也沒往外書房,只去了福壽堂,在里頭待了有兩刻鐘多點?!?/br> “福壽堂?” 意料之外,但細想也算合乎情理,楚玥忽有點難為情,這兩人私底下的矛盾攤在老太太跟前去了? 不會吧? 會不會也沒法求證,楚玥一抹臉:“行了,咱們先請安去吧?!?/br> 請安是凝暉堂和壽安堂都得去,老太太大病初愈,這十日一請的規(guī)矩不能照辦了,得天天去。 唯一慶幸的是張?zhí)蛉藳]有嫌麻煩,把她直接和楚姒攏一塊了,兩人各請各的,很少湊在一塊。 先去了凝暉堂,照例敷衍一番走人,楚玥的軟轎往壽安堂而去。 張?zhí)蛉嗽缧蚜?,人老睡得不多,正站在院?nèi)魚池旁的小亭子里,喂魚。 老太太沒人別的愛好,又喜靜,日常除了禮佛,就是喂喂院內(nèi)養(yǎng)的魚兒。為此,傅延和傅縉父子從江南請了巧匠來,特地造了這么一個魚池。 假山流水,還有地熱和遮擋,即便冬季,紅黃各色的大錦鯉都依舊悠閑在清凌凌的水中暢游,自成一景。 “這大冬天的,即便水不冷,這魚兒都不愛開口。” 往池子里撒了一把魚食,大錦鯉懶洋洋游過來,張?zhí)蛉穗S后擱下簍子,卻聽楚玥來了,便讓叫進來。 “孫媳給祖母請安?!?/br> 現(xiàn)在她和張?zhí)蛉说年P系,雖不算多親近,但也必剛開始時好得太多,見狀關切問:“這外頭還冷著,祖母大病初愈,怎好出來了?” 沒下雪,但寒風還是有的。 張?zhí)蛉瞬灰詾槿唬骸澳芏嗬??這衣裳穿這般多了,還圍成這樣子,怕甚?” 小亭子三面圍了大屏風,高大的六扇圍屏堵得嚴嚴實實的,然后又一層層圍了帷幔,風吹不進來,亭內(nèi)還點了兩個大熏籠。 說實話真不冷,甚至楚玥還覺得有點熱,這還是在解了大斗篷的情況下。 老太太表示,一整天悶在屋子里,也沒好到哪里去。 張嬤嬤欲言又止,但楚玥心里卻挺贊同的,不好明說,但她也沒口是心非地勸回。 張?zhí)蛉似沉藦垕邒咭谎郏骸澳憧茨?,還沒個年輕孩子放得寬?!?/br> 張嬤嬤無奈:“是,是老奴的錯處?!?/br> 張?zhí)蛉藳]再撒魚食,緩步到墊了錦墊的小石凳坐下,楚玥忙去扶,也一起坐在對面。 楚玥問了問起居飲食。 老太太回答一貫簡明扼要,說:“都好?!?/br> 一切和平時沒什么兩樣。 張?zhí)蛉肆晳T性捻動手里的念珠手串,忽她手里停了停,將念珠遞給楚玥。 “祖母,這……” 老太太這是要把念珠贈給她? 楚玥真驚異了。 張?zhí)蛉诵欧?,這串念珠是舊年京郊大寺高僧所贈,如今高僧早已坐化。對于信徒而言這是極珍貴的,更甭提十數(shù)年的隨身之物了。 楚玥忙擺手:“孫媳心浮氣躁,不擅禮佛,怎能糟蹋祖母心愛之物?” “有什么心愛不心愛的,不過一念珠罷了?!?/br> 長輩賜,不可辭,楚玥最后只能接受了。 張?zhí)蛉藢ⅹq有體溫的念珠放在她手心,輕拍了拍:“你是個寬和孩子,能好好過日子。” 一貫不疾不徐的聲音,語調(diào)溫和。 楚玥確定,老太太真的知道了。 挺難為情的。 她低聲說:“不敢忘父母親恩?!?/br> 張?zhí)蛉祟h首:“應該的?!?/br> 楚玥長吁一口氣。 突然有點熱,那種血脈內(nèi)血液加速涌動的感覺。 長久以來她一直的堅持,在傅縉那里接收到太多消極的訊息,他其情可憫,雖自己心無疑慮,但卻是她第一次在傅家得到肯定和贊同。 有那么一點長途跋涉的信徒,驟然聽聞圣聲的感覺。 很有些心潮起伏。